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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拿着从账房支取来的银子去了弄衣巷,他记得阿青说过她的家就在弄衣巷里,可是,这条巷子他都快走到底了,可还没有看到阿青说的那个家在哪里。
“真是,到底在哪儿呢?”管事边走边看,越看越觉得不像,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见有一个孩子坐在门前屋檐下,双手支在腿上撑着小脸儿,轻哼着一支调子欢快的歌谣。
那孩子不过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那衣裳瞧着也不和身,宽宽大大的罩在身上,袖子在手腕处卷了几圈,小脸微黄,五官虽透着稚嫩,却不难看出,若以后好好养着,也必定是个清秀标致的可人。
管事站了一会儿,便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那男人站在门口有背对着巷子,还在与里面的人说着什么,说了几句,那男人便转身朝管事走来,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哼着小曲儿,一脸满足模样。
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管事时,脸上有一瞬的震惊,不过也很快就缓过来,像是知道什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
管事只当是莫名其妙,正准备上前去问阿青家在哪儿的时候,原先还站在门内的人像是听见了脚步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与那个坐在门外的孩子不同,那走出来的女人,虽说身上穿得并不好,却掩不了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骚,领口的扣子微敞,露出那白皙细腻的脖颈,颈项上还有未退去的红痕,叫人一眼看去,便有些忍不住。
那女人虽已年过三十,却仍旧风韵犹存,她站在檐下看着,待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再在视线中看不见时,便敛了脸上的神色,一脸嫌弃的用脚踢了踢那个做在台阶上的孩子,说道:“还傻坐着做什么?进来干活了。”说完之后,便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管事,原先脸上的嫌恶换成了一抹娇柔讨好的笑。
还未开口,管事就已经明白了,这地方,是个还未登记在册的窑子。
“请问,你知道阿青姑娘住在何处吗?”这户人家已经是弄衣巷里的最后一户了,再过去,就是另一边,所以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姐儿身上。
但谁想,管事的才刚提起阿青姑娘,那个姐儿的神色顿时就冷了下去,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似在打量,而这时,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孩子听到阿青的名字,脸上顿时漾开了笑,一脸期待的跑到管事跟前,兴奋的问道:“是不是阿姐来信了?”
她的阿姐卖身进了大户,三两天也不能来看她一眼,她好想她,管事被那双乌黑澄澈的眸子看的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心虚的咳了一下,而后说道:“请问一下,阿青姑娘,是住……”
“住这儿,住这儿,叔叔,你是带阿姐的消息来的吗?”也不等那个姐儿回答,那个孩子就率先回答道,很是兴奋的拉着他的手问道,管事对着那双眼睛,到口的话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个姐儿的脸色很难看,可是碍于有第三个人在不好发作,管事深呼吸一口,缓缓将自己来的目的说出:“阿青姑娘前些日子出了意外已经没了,老夫人体恤,支取了些银子给你们。”
那个姐儿原先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一听到银子,脸上顿时漾开了一抹笑,伸手就将管事手中的钱袋子拿过来,也不管他脸色如何,兀自看了起来。
钱袋子沉甸甸的,那个姐儿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阿青是卖了身的侍婢,是生是死全看府邸主人的一念之间,不过能换来这么多银子,也算是可以了。
那个孩子不懂管事的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拉着他的袖子问道:“阿姐呢?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姐儿的脸色有些不好,很是粗鲁的将那个孩子拉到身边,转头赔笑道:“爷,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别和她计较。”说完之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警告道,“别闹!不然把你赶出去。”
那孩子怔愣了一下,顿时一脸委屈的哭了出来,哭声回荡在这条安静,不宽的巷子里,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管事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转眼已是夜半时分,圆月高挂,清冷的夜色静静的笼罩着,忽然一抹黑影出现在巷子里,很是谨慎的往里走去,他全身都笼在黑衣里,宽大的兜帽将整张脸都遮住。
他慢慢的走到了巷子最里,伸手敲了敲那扇破旧的房门,一下,两下,三下,等敲到第四下的时候,房子里的人才姗姗来迟。
借着月色,隐约能分辨出来的人是个女子,她探出半边身子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问道:“没有人跟着吧?”那人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视线在那破旧的院子里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人,你准备好了吗?过两天便要了。”那声音低沉嘶哑,光是听进耳朵里,就让人忍不住背脊生了寒意。
听到那人问起,她迫不及待的点头应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那着急模样,生怕他会拒绝了她似的,说完之后,她似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有些担心,“只是,这人还没断气,怎么办?”
没断气?听到她说这个,那人顿时就笑了,安抚道:“等到他要时,这人自然就能断气,人家可是大户,总不能给人一不新鲜的吧?好了,将人给我吧,等这事儿成了,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有银子收,她自然是乐意的,说了句稍等后,便进了屋,再出来时怀中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枯黄的发丝垂下,身上的衣服也换上了精致的绸缎,双目紧闭,呼吸轻浅,在她的怀中安静的睡着。
那人从她怀中抱过那个孩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年纪虽说小了些,不过对方也说了不在意,好了,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女人听后很是欣喜,觉得今天一天她真是幸运,赚了两道银子,她一脸恭敬的将那人送出了屋子,随即合上了门,掩不住内心的兴奋,搓了搓手。
她年轻时,也是楼里的头牌,阴差阳错的先后生下了两个女儿,也不知生父是谁,后来,妈妈更是随便寻了个理由将她给赶了出去,原以为这俩孩子以后也是个伺候人的,没想到……
“阿青,小小,别怪做娘的心狠,这要怪,就怪你们生错了人家。”她低声念着,往房里走去,月色下,将那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而后,房门合上,破败的院子里恢复到安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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