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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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蜀的三月，草长莺飞。锦都城郊，陌上繁花已开，原野上一片缤纷，绿草中红、白、黄、蓝、紫色彩纷繁，处处蜂舞蝶飞。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迷醉了莺雀，也迷醉了归人的心。
    遥遥望见锦都城门时，楚焱已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回家中。
    这是第几次了？从少年时游历四方，到如今征讨百越，每一次离家远行，在外面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在最后的回家路上，离家越近，他的思念就越深一分。
    楚焱催着坐骑蹑影小跑起来，翻身从地上摘了一朵红色小花。众人纷纷喝彩，引得杜昌回首。当他看清后面发生了什么时，禁不住大笑起来：“阿焱，那可是皇上赐给你的宝马蹑影。皇上赐你此马，是要你英勇杀敌的，可不是叫你用它来显摆功夫的啊！”
    众将皆笑，楚焱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众人知道他向来冷淡，若非是太尉大人说的这话，他恐怕连这点反应也不会有，于是也不以为然。而楚焱低头看向手中的花，沉默不语。
    “阿焱，想什么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楚焱回头，见是杜昌次子杜少安，“魂不守舍地，连我过来也没发现。”
    “没什么，有些想家了。”楚焱敷衍道，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浅笑盈盈的脸。
    四年不见了，笙儿，我回来了。
    锦乐宫，长杨殿。
    殿内燃着傍琴台，傅雨笙坐在书案前，穿着一身素裙，手抱琵琶，手指舞动如蝶翼乱振。乐声初时激昂，渐渐平静，继而急促，又如千军万马，奔涌而至。马蹄声、呐喊声、刀戈相击声，交织起伏，一时杀气腾腾。激战之后，是悲壮之声，如英雄末路，战死沙场。
    乐声罢，她放下琵琶，看向殿门的方向：“该到了。”
    话音刚落，宫女乐尚苏便来禀报：“启禀长公主，大军已经到锦都城了，陛下亲自在城外迎接，下旨封太尉大人为荆安侯，擢楚副将为光禄勋，调回锦都。”
    “光禄勋？楚焱先前所居，是何职位？”
    “回长公主，是中郎将，供职于南境颇罗城。”
    傅雨笙没说话，半晌，才轻笑一声：“傅宁寒好手段，明面上舅舅以武官之身封侯，职位上隐隐压过了陈书，楚焱也越级升为光禄勋。可事实上，舅舅已是武将之首，就算封侯，杜家的势力也并没有增强，不过是表面风光。至于楚焱，傅宁寒知道他是舅舅的义子，将他调回锦都，也不过是怕他在边境作怪。这一招既表现了新君宽宏大量，又没有真的扶持杜家，还借机打压了陈家，真是一石三鸟之计。”
    “以陛下的能力，不应该会想出这样的妙计。”尚苏疑惑不已。
    傅雨笙看了她一眼：“尚苏，你忘了，还有一个陈太后。”
    “陈太后？可是她是陈家的人啊，怎么会帮着皇上打压陈家？”
    “陈家人？傅宁寒还是她儿子呢。”傅雨笙冷笑，手指在弦上轻轻划过，“她很清楚，再让陈家独大下去，就会威胁到她儿子的皇位。傅宁寒当不成皇帝，她的太后之位自然也难保。”
    “那长公主，我们该如何应对？”
    她刚说完，傅雨笙就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尚苏自知失言，忙低下头去，不敢多嘴。
    “本宫做事，还不需要和你交代。该你知道的，本宫会教给你，该你问的时候，你也可以问。但是不该你问的事，你最好把嘴闭上。”
    “尚苏明白。”
    傅雨笙脸色柔和了几分：“知道本宫为什么不让你乱问吗？”
    “婢子不知，但长公主定是为尚苏好。”
    “你是个聪明人，但是有时候，聪明人会死得更快，所以你要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知道吗？”
    “诺，婢子知道了。”
    “想要对付傅宁寒，必须先除掉陈太后。”她话锋一转，开始说下一步的计划，“傅宁寒城府颇深，却没什么脑子，不足为患。但陈太后不同，这个女人就是傅宁寒的智囊军师。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母子离心，才能逐个清理傅宁寒的势力。”
    尚苏有些惊讶：“长公主为何要告诉我？您不是不让婢子问吗？”
    “警告你，是想让你长记性，下次不要问本宫这种问题。可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她不喜欢手下的人问太多问题，可是也不需要什么也不懂的废物，所以他们，要学会把握这个度。
    “还有什么事吗？”
    “回长公主，天香阁那边传来消息，家主回来了。”
    傅雨笙脸色微变，眸底浮出几分喜悦：“义父终于回来了。我早该想到，父皇驾崩，他知道我和煜儿现在的处境，绝不会不管。”
    “长公主，家主他说请您拟一个时间见面，他有重礼相送。”
    傅雨笙挑眉，朱唇微扬：“尚苏，你可知上次义父把你送进宫，就是说他有重礼相送。”
    尚苏有些惊讶：“原来在家主眼中，尚苏也是个有用之人。”
    “就是不知，义父这次会送什么。”她低下头，又去拨弄怀中的琵琶。
    这时闻知从外面走了进来：“长公主，楚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雨笙起身，将琵琶递给尚苏，“你下去吧，不必奉茶了。在外面守着，除了煜儿，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诺。”
    二女退下后，傅雨笙取来香炉，用小匙轻轻拨弄着里面的香。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外面的人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推开门。
    她抬头，无意撞进一双眸子。眸底泛着淡淡的血光，眼神中是坚毅，是果敢，是冷酷。而本该存在的温和与内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雨笙呆怔了半晌，才露出一个浅笑：“楚大哥，你回来了。”
    －－－－－－题外话－－－－－－
    关于为什么这章雨笙成了“长公主”：古代宗室女子的等级，皇帝的女儿称公主，皇帝的姐妹叫长公主，皇帝的姑姑是大长公主。
    而郡主和县主的全称应该是“郡公主”、“县公主”，郡和县指的是公主的封邑，但后世都以为郡主是王爷、公主女儿的称号。考虑到现代人的习惯，小兮就不按古代真正的叫法写啦！
    还有，傍琴台是一种香，古人弹琴的时候好燃此香，因而起名傍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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