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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了。
同一个消息, 听在两人耳中, 却是不一样的心思。
乐岚先是震惊了须臾, 诚然在这举国哀悼的情况下, 对殇音感到欢欣于逝者而言不大庄重,但听到这钟声时,却还是有一股喜悦难以自抑地攀上心头,这积年冗败的国家, 总算要改天换日了。
新帝即位,以前那些纷杂错乱的势力和关系便如同蛛网一般迎风而落, 那些见得人的, 见不得人的,到此也该偃旗息鼓,消停消停自谋去路了。
重明此前答应过,若他登基, 首要的事情便是将连笙从九宫山那天寒地冻寸草不生的冰窟窿里解救出来,待举罢小敛及大殓,斋期一过,便有使臣领了手诏前往九宫山迎接公主回都。
先皇后此前早被遣返回原国,已经久不闻近况, 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今生怕是再也踏不入国疆半步,小公主此番回来, 是个彻彻底底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了。
乐岚高兴了一会儿, 又忧虑了一会儿, 觉得有什么东西附在了身上,偏头一看,只见李未阳正以一种喜忧参半的目光望着她。
按照宣朝皇帝的丧仪,驾崩后文武百官须斋戒三天,二十七天内在京百姓摘冠缟素,一月之内不准祭祀,三月之内不准嫁娶。
皇帝陛下死的也太不是时候,此时临近年关,这个新年却得在青烟袅袅满城缟素中过了。
不单单是新年,乐岚的生日宴便在年后几天,一并排在了服丧期内,连带着正月十五的秦晋之期,也推迟到了百天之后。
乐岚小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婚期放在春后也好,那时候天暖和,出去游玩也方便。”
李未阳去捉她的手,被她轻轻一躲,敏捷地闪开了,她调皮一笑:“笙儿马上要回来了,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临走前来抱一下。”
乐岚并未如他的愿,只是学着他的样子,隔空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嘿嘿一笑,在李未阳无奈的目光下消匿了身形。
她早先便给连笙提前备下了礼物,都是这段时间四处搜罗来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回去检点了一番,没有什么遗漏,便照常吃罢晚饭,上床就寝。
混混沌沌、似眠未眠之间,眼前却忽然有成片逐团的云雾蒸腾起来,仿佛她睡在蒸锅之上。
她从未遇见过这种异状,似乎是在做梦,心下却十分明白并非如此,仙人无梦,神仙是不会做梦的,莫非是闯进来了什么妖物?
坐起身来,周围云烟缠绕,视野中看不见其他东西,她向床前放剑的位置摸了摸,却摸了个空,这时云烟散开,从中走出一个轻衫飘飘的仙人,手里持着一柄玉鞘长剑,向她笑道:“许久不见呀,小岚儿。”
乐岚讶然:“玄商?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现在在哪里?”
玄商笑道:“不用惊讶,这里是梦墟,你现在只是个元神,身体正在你自己的绣房里好端端的睡着呢。我怕白天会打扰到你和小姑爷,所以选在晚上过来见你。”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剑鞘,却向她递了过来,“我此番是来给你送剑的。”
“上神把我的剑修好了?”
乐岚惊喜地接过来,迫不及待拔剑出鞘,这是一把简约而美观的剑,剑身光洁银亮,如铁如玉,锋刃之上还可见隐约流动的淡光,出鞘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铮鸣,剑锋还未开,便已能感觉到其中的澎湃剑气。
她却顿时泄了气:“这不是我的剑。”
她的那把断锋剑又破又丑,剑柄上还有豁牙,就算是重新铸了个剑锋,那也是把半新不旧的丑剑,哪会像眼前这般干净漂亮?
“这当然不是你的剑。”玄商无言道,“你那剑一时半会修不好,拿不回来,这是瑶风的剑,暂时借你使使,使完了是要还的。”
乐岚一个激灵,手中的剑“咣”一声入鞘,她捧着剑鞘,仿佛捧了张圣谕,“上神的剑……借给我用?”
“你早晚是用得着的。”他微微一笑,又叮嘱道:“这剑我放在了你的元神里,用时召出来即可,此剑一出,不饮血誓不归鞘,你用时可得谨慎着些,不要误伤性命。”
她抱着剑鞘,感激地答应了一声,玄商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时,乐岚忽然问道:“我爹娘近来怎么样了?”
玄商收住步子,十分讶异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问题,“他们好着呢,你怎么忽然关怀起他们老人家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问一下罢了,”她笑了笑,打了个哈哈,又问:“他们还在南溟么?”
“你娘在南溟,至于你爹,我也不知他现在什么地方,上次见他是在南极仙翁那里,说要下界找味药材,眼下许在华山附近吧。”
“华山?”乐岚瞬间震惊,“他下界了?”
玄商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他下界与否,你半途回了天庭的事情他又不知道,左右耽误不了你的试炼,你着急什么呢?”
“我……”她被噎得语结,半晌不吭声了。
她担心的哪里是试炼不试炼的问题,就算偷跑回天庭的事情被抓了马脚,再严重也不过是在祖祠里跪个一两百年,跪完照旧活蹦乱跳。
她放不下心的,实则是怕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胡作非为,一时动气,会牵连到其他不相干的人。
玄商瞧着她的神色,心下已经心知肚明,但秉承着一惯沉默是金的良好修养,便未点破她那点小心思,只安慰了两句“事无大碍,莫要忧心”,留她一个人慢慢纠结,腾云而去了。
乐岚自梦中醒来,窗上已有些蒙蒙的天光,她不恋枕被,便起了身,试着在神识中探索了一下,其中果然有一把亮荧荧的窄剑,召唤出来拿在手里,那冰凉而沉重的分量让人心中无比踏实。
这可是上神的宝剑啊……乐岚想,虽然从来不曾见上神用过剑,也没见她带过佩剑,但既然能够留在上神身边,没被当成废铜烂铁扔了,这剑肯定必非凡品。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儿,将剑收好,走到窗前一看,只见一片银装素裹,昨夜竟下了雪。
遗憾的是下得不大,庭中只铺了薄薄的一层细雪,玉兰树的秃枝仍然秃着,距离堆琼砌玉还差得远,几株腊梅倒是开了,隔老远就能闻见绕鼻的幽香。
深吸一口夹着冷香的清晨空气,心旷神怡,这时晨钟敲响,守丧的时间到了。
可叹良辰美景,没有绿蚁酒,没有红泥炉,有的只是缞服和孝衣,还有长达二十七天的斋食素饭。
大年初三这日,连笙到京了。
她较去时没什么变化,裹着兔毛小袄,外罩孝衣,脸颊埋在厚厚的绒巾里,只露出一双桃核似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片雪花,眨动间便融化掉了。
车驾路过将军府时,连笙在门前下了车,乐岚将她接到了自己房间,将那些小玩意儿拿出来给她看。
连笙翻检了一会儿,抬头望向窗台,问:“玥姐姐,你那只碧毛的鹦鹉呢?”
窗台上原本挂着鸟笼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鹦鹉架,她跟着朝那鹦鹉架望了一眼,唏嘘道:“那只鹦鹉啊,年前有几天特别冷,老掉了。”
连笙惆怅地叹息一声,这番回来,她的话少了许多,不如以前那般叽叽喳喳活泼好动了,或许因为是双亲的离开,也或许是被那九宫山上的冰风寒雪消磨了性子,明明才过去两个多月,倒像是已经荏苒了两年似的。
乐岚有心想逗她多笑一笑,在背后悄悄变出一只蝴蝶,翩翩飞舞着到了她跟前,连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伸手抓了一把,小心翼翼地凑近到跟前,却发现手里的蝴蝶不见了,掌心躺着一朵重瓣的海棠花。
连笙惊呼:“这是什么?”
乐岚笑道:“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她在门派里受了两个月的教习,对于一些基本的修行常识已经了如指掌,听到障眼法,顿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盘腿坐到榻上,摆好姿势,向乐岚道:“看我看我,我也会变!”
她双手交握,把那海棠花封在手心,低头认真念了几行咒语,然后不伦不类地说了句“唵嘛呢嘛呢吽”,听得乐岚眉头大皱,嘛呢嘛呢哄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她看见连笙手中振翅欲飞的彩蝶之时,连惊讶都说不出口了,不过短短两个月,她竟然学会了施法!
连笙飞了个得意的眼神,喜滋滋道:“这是师兄们教我的,他们还说等我筑了基,不但能变蝴蝶,还能变出大象来!”
“变大象啊……那挺好的,”乐岚的心情有些难言,丹渚竟然说对了,这丫头在四象峰过的不错,看着她把玩手里的蝴蝶,她问:“等到陛下的丧期过去之后,笙儿是愿意留在京城呢,还是回到四象峰呢?”
“当然是留在京城啦。”连笙抬头道,眼底一派天真,“四象峰太冷了,我才不要待在那里,我要和皇兄皇姐们在一起,重明哥哥做了皇帝,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何况有师父在,我不用回九宫山也能照样修炼。”
乐岚耳朵一竖,“丹渚也回来了?”
连笙点了点头,“他比我先走,已经回来好久了,你们之前没有见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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