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铺面具

第三回 酒铺楼中初相见 李铭梓变周泽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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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梓是我初来人间时遇到的第一个有趣的灵魂,他将剩余的钱全扔在了酒铺,喝的烂醉,我初来人间需得一个容身之所,但我也不好拿人手短,便瞄上了他。我依稀记得那日月上树梢,酒铺里有老板娘,李铭梓和我三人,再无其他。我瞧他喝的伤心,想借着他的酒劲儿打听原由帮帮他,却不想这人直趴在桌上一通嚎啕。许是因为我在渡船上呆久了,更喜欢听别人讲出来体会那种真实的,令人动容的情感,故而我不愿用术法去一探究竟。
    待他痛哭完后,抹完最后一把鼻涕眼泪时,我再次询问他究竟为何,他仍有哽咽道,“我已科考十次,实非热衷仕途,只家有老母苦苦相逼,老父也是读书一生却从未中举,如今双亲年事已高,现将全部希望押注于我,费尽心血,望子成龙,恨我就没此福分,亦无天赋,次次令人失望。我本就胸无大志,只想做点小生意好养家糊口,以后也肯定能像周老板那样锦衣玉食”。
    他抽抽搭搭的如倒苦水一般,我又无从安慰,我从未得到,却也从不羡慕。从他不时流露出羡慕的眼里,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周老板和那个生活潦倒的李铭梓。李铭梓终日在矛盾与自责中度过,害怕父母知晓不愿意与入仕而伤心,妻子虽然贤惠持家,却一心做着官太太的梦。
    他不时的懊恼捶头,喃喃自语,“每次临近科考,我没有一个晚上安睡过,那些惶恐不安与忧心烦躁无声地反抗着我的选择,我喜爱从商,喜爱在乡野之间还能与旁人闲聊话本,逗逗孩子,讲一些儿时的趣事,这是我从不敢想的生活,可周泽润过上了,这是上天不公啊!他周泽润凭什么呢?明里一副谦谦君子,暗里一副小人嘴脸,你们都瞎了眼!分不清好坏!”就这样哽咽的说了一夜,酒铺老板也不曾理会过他,只在最开始时接了钱,上一桌酒后忙活去了。
    他睡的舒服,人事不醒,我溜到后面询问老板这人的情况,原来啊,他祖上也是一方豪绅,皆因儿子买官败尽家财,又不争气整天不务正业,家里全靠砍柴洗衣度日。李铭梓这败家子也不知道珍惜,次次科考后都把剩余的钱喝了干净。经此一问我大致有些明白,虽未切身体会李铭梓的痛苦,又寻思着帮助了他多一个耳目也是好的。等他酒气消散一些我再将他拖进泽润楼,满身的酒味儿笼罩着我,也勾起了我对无妄海的无尽念想。
    我和李铭梓皆是有家归不得,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人间,只记得师父最后那一句声嘶力竭的哭喊,“阿虎!帮我!求你!”想那时我是绝望的,他的泪混合着我的泪淌过我的脸,糊住了我的视线,等到一睁眼已在人间了。师父托梦求我为她找到阿花,要说阿花,其实是师父以前的旧情人之一,却是师父真正心悦之人。我是心悦师父的,这一千多年只有他陪我渡过无数次海。他是我所认识的最特别的仙,名唤“济黎”,可我总爱唤他“即离”,因他对我的若即若离。我从不敢让师父知晓我的爱慕之心,也从不敢让他察觉,怕他因此而疏离,其实我更怕成为他的旧情人之一,一边小心翼翼的思慕,一边又惶惶不安的见不得光一样。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永久持续下去,直到那日师父突然问我怎许久不去无埃山,我只好搪塞道,“地泽幻灭了,山上再无趣事,不去也罢”。我不敢说的是,因为我生了情愫再也进不去山了。
    外面天色也在我回忆中悄无声息的发亮,猛然回神,这天都亮了,我大声呼喊李铭梓,哄骗道,“我乃青城山修道之人,昨夜见你喝得肝肠寸断,是天意引我助你,你有何问题我皆可帮你。”
    他吞咽了一下,“你若真是道长,可否能让我也如周泽润一般生活滋润?”
    我看这人野心太大,想要做耳目不好控制,便道“你想要一夜富贵有些难度,不过我能取你一魂入他体内,你二人合二为一,白日是他,入夜为你,你不能左右他的想法,更不能试图夺舍,不然你要人生命俱危,我也会将你做妖物处理。白日你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但你能感应他的一切,入夜待他入睡后,肉身才可为你皮囊所用,你可以随意支配,但要赶在天亮之前还原他入睡的模样,同样他也不会记得夜间的事,切记不可露出马脚令他发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呢?我的身体该如何?你提这一魂,这一魂可会归还?”
    “提这一魂,乃是神魂,没了这魂,肉体便昏迷无识如死人一般,肉身腐坏便再无归还可能,你可愿意?”
    “既然这般,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割舍不下我的双亲与妻儿,容我再思索一番再做决定。”
    我点头示意,“回去之后,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你若决定了,今日入夜可来此处寻我须得给我回复。”不等我说完,他便怏怏的回了家。
    我不急不慢的喝着茶,听见敲门声,他果然来了,有些急促与兴奋,进门张口“若此事真能成,可否将我家人也如法炮制一番?”
    我听后不可置信道“这本就是损阴之术,损人阴德,提魂植入,耗伤他人精气,消耗我的修为,你竟如此贪得无厌,不助也罢,你走吧!”我挥手佯装要消除他记忆时,他突然跪下求我宽恕,哭得声嘶力竭。我摆摆手道“罢了,下不为例,你不可有非分之想,不可做逾越之事,我也会想办法为你保留全身,但你也得承诺于我事成之后在泽润楼为我建一间密室”。
    他一边叩头一边说着“谢道长相助,这是当然,我恨不得能把您供起来,定会照吩咐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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