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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当尤淮进了屋子,看到的是那青衣女子叉着腿,拿着猪肘子,满嘴油光的出神。一见他进来,她默默放下猪肘子,站起来,缓缓行礼,姿态很是端庄贤淑。
尤淮黑了张脸,进来坐下,看着这桌上的剩菜,很是嫌弃的说道:“今日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吃的下饭!别的倒是没怎么动,三个肘子就吃了两个。”
卫夷光站在一旁,笑靥盈盈:“回大人,我这人有个习惯,受了惊,得吃些荤肉压压惊。何况今日如此生死劫难,更是大惊,所以,也就吃多了些。”
“你这是怪癖!不是习惯!”尤淮很是嫌弃,上下打量她,怀疑道,“你肚子里藏了个乞丐?”
卫夷光皮笑肉不笑:“尤大人玩笑话说的不错。”
尤淮不理,只是说道:“坐吧。”
卫夷光依言坐了下去,盯着肘子发呆。
尤淮瞧着她的眼神,随口道:“吃吧吃吧,我不介意。”
卫夷光笑了笑,不答话,悄悄将自己手上的油渍擦在桌布上。
尤淮却瞧着她的笑,盯着她眉间的美人痣,愣了愣,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遇见过我?”
卫夷光立马回道:“没有。奴婢出自长明宫掖庭,从未在外面去过,随后便派去了昭安公主府。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大人。”
“你就这样肯定?”尤淮皱眉。
“是。”卫夷光看着他,目光坚定。
尤淮与她对视,随后避过去,冷声道:“算了!”
卫夷光低头,即使曾经与他见过面,那也与自己无关。
七岁那年落水感染风寒,烧坏了脑袋,不记得以往事之后,自己也就算是重生一般,如今也别和宫里的人扯上关系。
尤淮站起身,依旧冷言冷语:“你今日好生睡着,没人会带走你。明日我再带你去见一个人。”
卫夷光皱眉:“谁?”
“我让你歇息,你就听我的话,这么多问题,是你该问的吗!”他厉声道,随后拂袖而去。
卫夷光瞧着他的背影,咂嘴叹道:“我也就这么一个问题啊。脾气真差,像个小孩。”
心里一动,又追出门外,唤他:“尤大人!”
尤淮已经走出长廊,站在月下,停住步伐,回头看她,仍旧摆着一张黑脸:“干嘛!”
卫夷光不在意,笑着向十多步外的尤淮俯身行礼,道:“今日多谢尤大人救命之恩。”
尤淮明显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微微一愣后,仍旧黑脸冷言道:“不过小事,况且,这不算得是我救得你。”
说到此,尤淮一顿,随后蹙眉更深,转过身,竟是紧紧的盯着她。
卫夷光不解,以为自己脸上沾染了什么东西,抹了抹,又没有。便唤道:“尤大人?”
尤淮瞧着她,随后又看到她眉间的红痣,突然低声道:“我倒不知,那般贵重的人物将你看的如此重。”
卫夷光听到此话,心中不解,只道:贵重人物?莫不说的是舒字令的主人?
尤淮看她神色,又冷冷说道:“无事。你回去吧。明日,得早起。”
说完,便疾步走了。
卫夷光下意识的碰触自己的眉间,思索道:怎么了?难道尤淮察觉了自己或许以前同他见过面?随后,她放下手:这也无碍。反正自己抵死不认就可以了。
卫夷光回到房内,想起尤淮说的那句话。
卫夷光眼眸一暗,走到饭桌旁坐下,盯着那个肘子发呆:也对。也算不得是尤淮救了自己,救自己的是那枚舒字令。而那位贵重人物……
她以指点茶,在桌上慢慢写下一个“舒”字。
卫夷光看着没有动作,随后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曾想过,今日又欠下一次救命大恩了,而且还是那位七年前的救命恩人——言舒公。
——
第二日一早,卫夷光便被叫了起来。
不知哪里又来了两个面生的年老姑姑,一言不发,为她上了个妆,给她换了身有些旧的素白衣裳,还为她戴了两颗长线耳珠,直直垂在下巴水平线上。
穿戴好了,一位姑姑失神,低声说了句:“八分像。”
卫夷光不懂,刚要问时。另一位姑姑又道:“女郎,记住了,低头挽碎发时,要带四分笑。”
卫夷光没有问出别的,就被老管家带出了府门,推上了马车。问道尤淮时,老管家只说他早些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是在临走时让管家嘱咐卫夷光到了去处要讲规矩,万不可多言。
待卫夷光惴惴不安的坐在马车里,颠颠簸簸了一个时辰,马夫这才停了车,唤道:“女郎,到了。”
下了车,只瞧见一片翠绿竹林,小径走去,是长安郊外的一处宅子。看似不过是一般富贵人家的避暑之处,不算华丽,修的却很是讲究。
马夫停了车不进这竹林,只让卫夷光独自一人到了这大宅前。
卫夷光瞧着紧闭的大门,叩起兽面纹金铺。
随后,门被两个仆人打开。
一位灰衣老者迎面而来,他虽然已经年老却面目凶恶,依然有杀伐之气。
他见到卫夷光,顿了顿脚步,看了许久,这才冷冷说道:“卫女?”
卫夷光稍微后退了些,点头。
“进来吧。”随后他转身便走,“跟着。”
“诺。”卫夷光急急跟了上去。
老者走的极快,健步如飞,卫夷光稍微小跑才追的上去。
到了一间屋,传来声声琴音,悦耳动听。卫夷光细细听来,弹的是高山流水。
老者停下,一直等到此曲奏完,才向着紧闭的门,弯腰及其恭敬的说道:“五爷。人到了。”
片刻安静后,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这个声音!如七年前一样!卫夷光心中一紧,听到这个声音,心下的念头也更坚定了几分。
老者拉开门,却不进门,而是看着卫夷光,示意她自己进去。
卫夷光深呼吸一口,跨步进去,背后的门被关上了。
这屋子的另一面是开阔式,可以看见这宅子后方的小溪竹林,鸟雀飞跃,也可以观落日西下,星空苍穹。而此时,屋子里除了茶桌和一位白衣老者,再无其他人和物。
他冠着一头雪白长发,背对卫夷光,坐在坐垫上,旁边是烧红了的炭火盆给他取暖。而那老者也正在拨弄着面前的古琴。
此时安静非常,只听见流水之声。
卫夷光想了想,依然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不发一句话——就像尤淮交代的不可多言。
片刻后,老者终于侧了侧身,去喝一旁的茶水,可杯中已空。他刚要拿起茶壶时,却被一只纤柔白净的手抢先了。
卫夷光跪在一旁,为老者斟了茶。
老者笑了声:“多谢。”
卫夷光依旧不语,将茶壶放在原处,又跪着往后退了退。
老者喝了热茶,仔细瞧了瞧跪坐在不远不近适宜处的白衣女子,她颔首低眉,看不清晰面容,却生的一副动人风骨。
她微微一动,耳边长珠一动,泛出光来——恍惚间,真像极了一人。
“你便是卫女?”老者问道。
卫夷光更是弯腰,尽了礼节,回道:“奴婢,卫夷光。”
“奴婢?当年是如何的昌盛世族,落得这般田地。”老者叹息一声,道,“别自称奴婢了。”
“诺。”卫夷光回道。
“过来,让我瞧瞧。”
卫夷光听了吩咐,跪着接近,抬头直视他。
老者慈眉善目,不难看出当年是如何的目若朗星,面如冠玉。他的眼睛有些灰,却又不似平常老人的混沌,反而很是清明,似乎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而此刻,他却失了神。
面前的年轻女子,颔首低眉,耳边垂珠映照着白皙如玉的脖颈。她挽发于耳后,拨动了垂珠,阳光中射出几分光华来。低头间,只瞧见她含笑的眼和微弯的唇,靥辅奇牙,宜笑嘕只。
抬头时,眸似一汪秋水,盈盈一片。眉目浓秀,朱唇皓齿,清丽出尘。眉间红痣如胭脂一点,填上俏丽。
可是失神也是片刻,老者笑了笑,拨动了古琴的弦,随口道:“你父亲是谁?”
卫夷光答话道:“先父卫入芳。”
又是一阵沉默,卫夷光瞧着老者的侧颜,想起早晨两位姑姑的话,自问道,到底自己和谁有八分像,这个人和卫家到底是怎样的渊源。
“你今年多少岁了?”他问道,慈善的犹如自家长辈。
“十五岁。”
“真是好年华。可加过笈、行过礼、有字了?”如同家中长辈般慈爱。
卫夷光却不由一笑:“夷光只不过是个讴者。”
老者听到她的话,心下方道:是啊,不过是个讴者,若是还是前朝大燕,她的及笈礼宴又该是何等昌盛。
“是啊,你——”他顿了顿,叹道,“生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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