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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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人与猎物4
    九歌自然是顺利的离开了闹市，离开了伦贝耶的剑锋。
    正如他说的那样, 伦贝耶纵使身为元婴大能, 可以轻易的将不过是筑基期的九歌捏碎。
    但是他不能。
    他非但不能, 还必须忍受着九歌对他的嘲讽，然后放任对方潇洒离开。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瞬间倒转, 现在他甚至还必须希望九歌信守承诺, 让他能将自己的国家守护到最后一刻。
    要说的话，九歌的心情也不怎么样。
    他固然教训了伦贝耶对他的无礼，但也再一次的意识到他曾经毫不在意的地位。若非他是天横派的弟子, 是天横派的一代弟子，是天横神话司命真人的弟子, 那么山泉真人这位金丹大圆满不会将他放在眼中，身为元婴大能的伦贝耶会一剑将他斩杀，红芙也不会厌恶于他, 却只敢在司命真人离开的时候才敢小小的教训他一番。
    更何况魔君九歌，这位魔界真真正正的太子殿下所拥有的不仅是地位，还有绝对的权利。
    当理所当然的东西突然变化，九歌心中也多少有所起伏。他并非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却在嘲讽伦贝耶的过程中彻底正视了这一点——他讽刺伦贝耶是为了教训他的无礼，还是单纯的情绪发泄, 又或是两者都有？
    九歌说不出来。
    他只是……只是有点想念礼魂了。
    还有……那永远都不可能再相见的父母。
    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态，九歌漫无目的的游览了整个雪国都城, 却再也提不起最初的兴致。此时尚是初春, 北国的黑夜降临的格外的早, 九歌顶着夜幕回到酒楼，突然很想要喝一杯。他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只当做是山泉真人派遣来给他做导游的弟子，便也没怎么在意。直到打开门后才发现坐在八仙桌一角的是一位面若好女的俏丽佳人，若非九歌眼力极佳当真是要将对方当做一位倾城绝世的女子。
    但是此人的坐姿，神态和穿着，都表明了他的性别。
    九歌淡定的反手关上门扉，上前笑道：“杜公子莫不是也来这里狩猎的？倒是好巧。”
    杜山鬼斜靠在桌边朗笑道：“人小鬼大的孩子，我魔门可没有什么无聊的狩猎大典。我们的每一日都是一场狩猎。”
    来人正是幽篁鬼宗的少宗主杜山鬼，也是年纪轻轻便踏入元婴大圆满的当世英才之一，整个魔道年青一代的希望，魔道心中理所当然的下任魔道魁首——杜山鬼。
    九歌站在八仙桌前笑道：“杜公子……莫不是来采我的？”
    杜山鬼举起酒杯的修长美手一顿，半侧过身用折扇一击敲中了九歌的眉心，好笑道：“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
    九歌捂着脑袋咬牙道：“不要敲我脑袋！”
    “那可需要你有本事才行。”杜山鬼低笑道：“要么是你的实力超过我，要么就是你有什么我打不过的帮手在。”
    九歌冷哼一声，他能感觉到杜山鬼没有恶意，但正因为感觉的到，对方那盈满笑意的好心情就更让千防万防都没能防住对方的九歌颇为不爽：“那杜公子是看中这里的那位大美女准备要采了？”
    杜山鬼用折扇轻击桌延：“嗯？”
    九歌：“……”
    他坐在杜山鬼身边道：“杜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山鬼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低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当我去一个重要的地方的时候总是能遇到你，这份缘分便让我来探望你一番，不可以吗？”
    九歌拒绝了杜山鬼递来的酒水：“这也不过是我们第二次相见，算不得多么巧合。”
    杜山鬼好笑道：“但是对我来说，同一个人连续遇到两次，就已经是惊人的巧合了。”
    考虑到对方比自己和君之云都要敏感的多的身份，倒也确实可以理解：“所以杜公子你又是偷跑出来的？”
    在说完的一瞬间九歌立刻捂住自己的额头，但那折扇的好似灵蛇一般骤然拐弯，直接敲击在九歌的头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真是不乖的孩子。”
    九歌揉着脑袋不高兴道：“我看起来像个孩子？”
    “老实说，完全不像。”杜山鬼叹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只是少年老成，如今怎么看你的外表都不像个孩子了——你的性子本来也不像。”
    “我主要修体，个子长得快也是理所当然的。”九歌直入正题：“所以，杜公子来找我究竟是做什么？”
    “我发现了一处从未被发现的新秘境，既然遇到了拥有仙缘的你，便打算邀请你一同上路。”杜山鬼温言道：“虽然你此时又狩猎的任务在身，但三个月的时间十分充裕，况且若是那秘境之中若有异兽存在，也能祝你在本次大典中拔得头筹，岂不美哉？”
    九歌想了想道：“所以杜公子不找同门却来找我——是真的逃出来的了。”
    杜山鬼：“……”
    “你是堂堂元婴大圆满，我只是个小小的筑基期。”九歌好奇道：“在你的眼中，我与这些平民百姓有什么不同？”
    杜山鬼笑道：“一般的筑基期弟子可没法从那琥珀庭院将我救出。”
    “那只是运气好罢了。”
    “九歌。”杜山鬼打断他道：“你是否对自己有些许误解？”
    九歌：“……？”
    “对我来说，或许对君之云也是如此。你让人着迷和信任的地方并非是那份幸运，而是那份无论何时都超脱于所有人之上，永远立于第三者之位的冷静。”杜山鬼轻笑道：“你的那份冷静，想必解救过不少人吧？”
    九歌没有接话。
    杜山鬼柔声道：“不用太介意我的话，我说了，这只是邀请而并非强制。不过你不必太担心秘境之中会有什么危险，我发誓会保护你，便是真的遇到危难也能及时离开。”
    杜山鬼在黄金之海一直都是冷静的，哪怕在君之云的心情也开始浮躁起来时他都是冷静的。九歌本以为对方的性格就是如此，但现在看来只怕有什么珍贵的灵宝可以让他脱离危险。
    “好啊。”九歌笑道：“反正……这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存在。”
    杜山鬼好笑道：“我本以为你会拒绝——很正常不是吗，你是正道神话的弟子，我是魔门公认的少主，我们见面理所应当互相敌对，便不互相敌对也绝不该走在一起。更何况现在的你还知晓了我的传闻。”
    九歌想了想道：“你介意吗？”
    杜山鬼摇头道：“若是我介意，又如何会坐在这里。”
    九歌笑道：“那我为什么要介意？”
    杜山鬼也笑了。
    两人约定了明日见面的时间，杜山鬼便起身准备告辞了。临别之际，九歌突然道：“魔道为什么会放弃金蛇国？”
    杜山鬼摇头道：“幽篁鬼宗怎么会管下界诸事。”
    “也是。”九歌随意道：“你们也不打算去帮助他们一把吗？我看那个太子白日里举剑戳我的那个气势，可以说是魔道的忠实拥护者了。”
    “九歌……”杜山鬼叹道：“无论是天横也好幽篁鬼宗也罢，都不可能有精力去照顾每一个凡人的。”
    九歌微微垂眸，轻笑道：“说的也是，那么，明日见。”
    杜山鬼离开后，九歌躺在软塌上，挥手熄灭了通明的烛火。屋子瞬间暗了下来，明亮的圆月好似夜晚的太阳，清冷的月辉照耀而下，洒遍了整个琉璃屋子。杜山鬼留下的酒杯中，澄澈的酒业倒映着夜晚的月华，在屋顶映射出浅淡的波痕。
    黑色的……是头发。
    幽蓝的……是他生气时的眼睛。
    若是光在亮一点，照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那就是他的竹马——楚辞平日里那双冷淡却温柔的双眼。
    “楚辞……”九歌仰躺着喃喃道：“你个蠢蛋。”
    偷窥的某人：“……”
    九歌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真是可惜，自从你懂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光着身子到处跑的样子了。”
    “……”
    “啊呀，一定是月色太美，害的我像个老头子一样了。”九歌闭上眼睛：“希望我们的重逢之日早点到来吧。这一次……我一定会给司命道个歉，不故意欺负她了。”
    “……”
    诸多的回忆划过脑海，与家人的，与兄长的，与楚辞的，与司命的，与仙魔两界各色美丽的女仙和魔女的……在这一片让他不禁微笑的回忆之中，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上神，您真的不愿意再降临吗？】
    九歌：“……？”
    【是因为金蛇国的国民已经渐渐背弃了您，所以您不屑再拯救了吗？】
    “谁……？”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九歌猛地睁开眼睛，外边的天还泛着鱼肚白，甚至连太阳都只是冒出一条细缝而已。房间里面当然没有人，灵觉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这个声音如同上一次响起的十分突兀，回荡在脑海中，只有自己一人能够听到。
    【弟子是知晓的，便是金蛇国的子民们也期待着王国的灭亡。】那个低沉柔和的声音缓缓诉说着：【金蛇国除了苦寒之外什么也不能给他们，甚至于山林中的妖兽也威胁着子民的安全。弟子纵然受您垂怜，却也无力拯救所有人。】
    九歌淡定的洗漱穿衣，听着脑海中这个音色十分优美的男音诉说着：【大概除了我们，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金蛇国破国的那一天。】
    【但是弟子不悔。】
    【弟子向您许诺，向母亲许诺，只要弟子还活在这世上，就一定会保护金蛇国的存在。】
    【这大概是弟子最后一次向您祈求保护了，还请上神原谅，弟子明知晓子民们已经无需您拯救，却依旧向您祈祷。】
    【如您不弃，在最后的这段时间中，还请让弟子继续供奉您到最后一刻吧。】
    九歌收拾好了仪表，打开琉璃屋的大门。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动作也一如既往的随意且略有无力。他走到楼下抬头看向掌柜饲养的一只蓝色小鸟，仿佛不经意道：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