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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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一只老鹰在天空中盘旋着，很自由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瓜果的香气。
    计划生育法修改了，国家提倡一对夫妻生育两个子女。
    w今天决定去清川区职改办，去问问职称能不能评。多年来，因为w生育二胎一直都没能晋升职称，孩子快20岁了，本人还是助理工程师。工资一直涨不起来。
    职称办没有几个人，w同单位的柏黄河副局长也在职改办。
    “柏局长，您也在。”w给柏黄河打了个招呼。
    柏黄河点点头。
    “领导，我来问问职称的事情。”w说道。
    “你们这批人，到现在还没有政策，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报了，评不上。”一个梳着短发的女子叹息了一声。她是职改办主任向红霞。
    “向主任，我们这都好几年了，国家现在二胎都合法了，我们怎么还不能晋升职称呢。”
    “政策截止到201x年，像你们以前的这种，不知道怎么办。”
    柏黄河在一旁很神秘的笑笑。
    “向主任，局长叫你。”
    向主任出去了。
    w和柏黄河都是中专毕业，同年参加工作，又被分到同一个单位供职。又都生了二胎。他的孩子比w的小两岁。柏黄河是中*员，单位领导，目前是住建局的副局长，分管园林和环卫。柏局长仕途上一直一帆风顺。w凑过去看了看柏黄河填的表。令w惊奇的是，该君目前已经晋升副高职称。
    w惊奇地问：“柏局长，您怎么没有受到影响？”
    柏黄河见周围没有人：“我的孩子一直没有报，目前户口仍然报在农村亲戚家。不敢报。”
    w心想，我是坦白，柏局长是瞒报，都是生孩子，怎么区别这么大昵?
    柏黄河说：“你太老实了！”
    w愕然。
    200x年，清川区委发了一个文件，凡违反计划生育的夫妇，如果主动报出来，不受影响。w就向组织坦白了，还交了罚款，孩子也很顺利的入了户口。不久总理在电视上讲话，为配合人口普查，违反计划生育的夫妇，如果主动申报，不追究责任。w心里当时是很兴奋的。一颗红心两只手，世世代代跟党走。看来，是报对了。
    但不久后，恶运还是来了，黄白市委又发文件了，违反计划生育的夫妇，不管是主动坦白，还是被发现，一律不能晋升。w从此就再也没能被晋升。w想党对计划生育的认识有差异。看来，晋升没戏了。等着吧！
    现在，提倡生育二胎了。我们这些曾经的违法者，什么时候能晋升，还能不能晋升，中国的刑法对犯罪，还是从旧兼从轻原则，难道我们就被剥夺晋升权利一辈子？w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很是不平。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社会主义好！但没有人，谁去建设社会主义。当年小岗村还有几个违法的农民不是也包产到户了吗？"w嘟囔着。
    看到w愤愤不平的样子，柏局长偷偷说：“你问问市上，最起码你能知道目前的政策。”
    “嗯。有道理。”w听从了柏局长的建议。
    “喂，市卫计委吗？”
    “嗯，啥事？”
    “我问一下，现在二胎放开了，计划生育晋升表能不能盖上章子？”
    "你的二胎是哪一年的？"
    “199x年的。”
    “这样给你说吧，如果你能在基层盖上章子，我们这儿不挡。”对方很客气地说。
    “唉，还是不行。市委的文件还没有取消。”柏局长在一旁分析说。
    “我想去试试。”w觉得市上的态度比前几年好得多了。
    w拿着计划生育审核表，跑到住建局办公室去盖章，贺主任什么也没说，就将公章盖上了。第二枚章子是街道办党委的，“我来盖个章。”在一楼办事大厅，w对工作人员说。接待w的是一位女同志，二十几岁的样子，挺着大肚子，满脸都是黑斑。
    “要的材料你带全了吗？”
    “都要什么材料？”
    “表格、户口簿复印件、身份证复印件、放环证明。”
    “都带来了。”
    孕妇很吃力地将w递过去的材料看了看。然后用一根回形针别到一起。
    “你拿到二楼找计生办主任签个字。”
    w心里一阵喜悦。说不定这事还能成。
    “我是找计生办主任签字的。”w对办公室里的人说。
    一个年轻人将头抬了抬。w将材料递过去。
    “你的这种情况，不能办。”
    “政策不是已经放开了吗？再说，我又不是党员。”
    “政策是放开了，但从201x出生的，不受限制，你是199x，还不允许。”
    “我一个人不行吗，还是大家都不行？”
    “你不行，大家都不行。”计生办主任很严肃地说。
    w想这张表上明明是街道办党委的章子，我对你说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去找书记去吧。w在门上写着“书记”字样的门前停下来，用手敲了敲。
    “请进。”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来给个章。”w双手将表格递给女书记。
    “你拿到计生办去审核一下。”
    “这上面要求是加盖党委的公章吗？”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章子盖的是街道办党委的，但审核要计生办去完成。”
    “这是怎么回事？党委怎么直接对外？而行政单位却内部审核？”
    “这是市委有文件专门规定的。”
    “区委不是专门也有文件吗？”
    “区委是有这么个文件，但市委不同意。“
    “不是总理都有个电视讲话吗？”w小声说。
    “就说我们街道办给你将公章盖上了，你看这表上，还有区卫计委的公章，还有市卫计委的公章，最后才到人社局。这些你都过不去。”书记很和蔼地说。
    w现在有些明白了，黄白市委的文件和法律不一样。人家执行的是市委的文件。街道办党委不盖章，这是一种什么行为？这种行为能起诉吗？谁做被告？法院能管辖吗？
    职称既然评不上，那就去当一名律师吧。
    w从小想成为一名律师。做梦都想着这件事。
    最近组织部长换成了w的老乡。w决定去见一见。碰碰运气。毛遂自荐。
    部长的办公室不大，养了几盆花，给人很整洁的印象。部长五十开外，姓张，对人很热情。
    "这是我的证件，我想去司法局工作。虽然司法局不乏优秀人才，但有这个证件的人还是不多。"w拿出自己的司法考试资格证书，很自豪地说。
    张部长接过w递过去的证书，看了看，说：“这个证书的确有些难度。你还是a证。”
    “我希望组织上将我调到司法局去，我想做一名律师，给我一个副主任科员，这样我现在的工资就不会少。”w在老乡面前说话还是比较放心。“到司法局去工作”他重复了一遍。张部长笑笑。看得出来w心情还是有些紧张。
    “赵局长要不要？你去找一下韩部长，汇报汇报你的想法。”赵局长是司法局的局长，韩部长是组织部副部长。张部长这是往外推。
    “党的部门，又不是赵局长家的，组织安排，他有啥要不要！韩部长我不认识，我就找你，这件事就你给我办了！”w斩钉截铁的说。
    部长笑笑说：“会很慢的。”
    w第二回去的时候，部长详细询问了w的身份。
    “你是什么身份？”张部长问。
    “我是干部。”
    w心情很舒畅。
    ?
    w毕业于一所中等专业学校。21岁便参加了工作。
    “我们有个亲戚要调到咱们局里担任秘书，你看怎么样？是区委书记说的。”局长对w说。很明显，局长是要安排自己的人。
    “我没有意见。但我怎么办，我在秘书的岗位上已经干了2年了。”w说。
    w原来是城建局的办公室主任，这位局长上任后，说是为了加强办公室的工作，又任命了一位工作人员当办公室主任，安排w做了秘书。
    “你去环卫队当个队长。”局长安排了w的工作。
    “我不去。我这几年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
    “这是组织的安排。”局长将一份红头文件甩给w。
    环卫队加上w，总共有三个人。w去的时候，两个女人热情地接待了他。那份红头文件就放在她们的桌子上。所谓的“红头文件”，就是城建局内部发给各股室的，写上几个字，盖上城建局的公章而已。w想，环卫队就环卫队吧！到哪儿，还不是领个工资。
    不久后，w又收到一张“红头文件，”调w去建筑管理站任副站长。副股级干部！后来又调动了一次，直接到监察队，调动原因是w工作能力强。从此w成了一名“城管”。在小组长的领导下，清理摊点，处理违法建筑。
    局里对监察队的工作很重视，有专门的工作服，服装上有城管标志。每个工作人员都有武装带。部分工作人员有电警棍，还有催泪手枪。催泪弹试验过一发，一股黄色 的烟雾。警棍有50公分长的，有20公分长的，还有一种可以做手电用。w只有一条武装带。监察队的车辆上有警灯。每天出勤的时候，拉响警报，那种刺耳的声音便响满了整个街道。发现乱摆摊点的商贩，三轮摩托咆哮着冲过去，将摊点撞个稀巴烂。满地上都是商品。遇到反抗的，围上去，一顿狠揍。
    让w眼前一亮的是一位卖水果的中年妇女。
    那天早上，照常去赶摊点。那天出动了两辆摩托车，由副队长带队。这位副队长是一位“知识青年”。后来“知识青年”回城，他的老婆是本地人，他也只好留在了这儿。w坐在另一辆三轮摩托车后座上。驾驶员是一名城管队员。
    “将车推走。”副队长吆喝着。
    “这就走，这就走。”一位中年妇女赶紧将脚踏三轮车的车头调转方向。她的车上全部是水果。
    副队长也调转车头，准备离开。
    看到城管要离去。中年妇女将车子停下来。
    副队长看到这种情况，开着摩托车到中年妇女的车子前，将中年妇女的手提秤收了过来。
    “大哥，我这就走。”中年妇女追上摩托车，双手合十。
    “赶紧拿走，这儿不许摆！”
    “行，行，行，把我的秤给我。”
    副队长一只手把着车把，另一只手从三轮车的偏斗子里将中年妇女的秤还给她。
    中年妇女推着车，向前走去。
    副队长再次调转车头，准备离开。
    看到副队长要离开，中年妇女再次停了下来。
    ”赶紧推走。“副队长折转车头。
    “大哥，行行好，实在没有地方摆。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你走不走？”副队长有些发怒了。
    “就让我在这儿摆吧！”中年妇女哀求着。
    “我让你摆！”副队长发怒了。摩托车径直朝三轮车撞去，一下子就将三轮车撞翻了，满地都是水果乱滚。撞完后，副队长转过车头，准备离开。
    中年妇女也发怒了，提着秤劈头盖脸向副队长砸去。由于车行走，中年妇女判断失误，这一下砸空了。副队长听到脑后异样，转过头正好看见。立即将摩托车调过头来。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那个中年妇女立即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
    “爷爷，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冲到中年妇女跟前的副队长，看到这种情况，也没了脾气。调转车头，准备离开。那个中年妇女，突然站起来，拿起剩下的水果，向副队长猛砸。
    副队长调转车头，向中年妇女驶去的时候，那个中年妇女又跪到地上，继续磕头，继续求饶，还不停地大声嚎着。如此几回。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副队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尴尬。w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智慧。中年妇女用这种方式进行着一种强烈的反抗。w不仅为这位中年妇女暗暗喝彩起来。
    从此以后，w总喜欢有事没事躺到花园墙上晒太阳。w看着天上的云彩。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干什么。我这辈子不能这样活下去。自己不是本地人，在本地没有亲戚。有几个熟人，是来这儿的时候认识的，交往不深。有些人开始说，w精神有问题了。w听到风声后，心里想，说去吧。w实在无所谓。甚至有一回，局长将w叫到局长办公室，告诉w局里可以将w送到医院检查，检查费局里可以出。
    w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
    现在我们国家实行的是改革开放，中国人可以走出去，外国人可以走进来。中国人和外国人如何在中国打交道？如果外国人到中国来受到的是和我一样的待遇，那么外国人就不会来。改革开放就是一句空话。如果每天工作都是去打老百姓，去砸水果摊，那么为人民服务就是一句空话，共产党就是骗人的。事情绝不是这样的，不相信共产党我还相信谁。我受到的歧视是本地人的排外思想，不是普遍现象。让人民群众从容不迫地生活，是共产党追求的目标。中国人要和外国人打交道，肯定有个客观的标准。这个标准就应该是法律。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让法律为贫弱者撑起一片天空吧。思想豁然开朗以后，w充满了信心。不再消沉。我要学习法律！
    w报名参加自学考试，报考法学专业。
    w住单位的单身宿舍，有一位同事调侃地说：“如果我这么努力，博士都应该毕业了。”
    “拿走，这儿不让摆摊点。”w也学着开始吆喝。w的人生有了坐标后，工作也就顺了。
    “我们这么辛苦，还这么受气。”韩君德指着报纸上的一片报道埋怨道。这片报道是西南省的一名城管队员被人打了一顿，住进了医院。
    “有钱人家包个小秘，都还给人家一个‘小三’的身份，我们一天这么干，大家都还不理解。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老曹刚刚跟摊贩吵过一架，心情很不好。
    “如果没有咱们，你让他们试一试，用不了半个小时，街道里人都过不去了。”老许工作多年，也开始发牢骚。
    "三四年发这么一回工作服，还要自己掏一半的钱。国务院批准的八套服装中，就没有我们这套。"
    “一部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都老得快掉牙了。”副队长谭岩也有牢骚。
    "刚才老曹说的我完全赞同，小秘都有个身份叫‘小三’，我们算什么。老爷不是老爷，夫人不是夫人。行政编制还是事业编制？"
    w非常同意同事们的意见。也的确理解大家的不易。
    “w，文化宫那个地方昨天摆满了，我让你去一趟。你去了吗？”老曹对w说。
    “去了，我和小强去的。摊点赶走了，但那几家店铺的卫生的确是个问题。’门前三包‘责任书我查了一下，还没有签。”w给老曹说。老曹是w这组的组长。
    “今天去签掉，我也发现那几家门前卫生不好。早上起来还得洗个脸。还不搞卫生，就罚款。”老曹说。
    “好吧。”
    ?现在，w坐在办公桌前。桌子上放着自己状告秋水物业公司的判决书，w倒了一杯水，仔细阅读起来。
    判决书上写道：“原告向本院提出的诉讼请求：1、请求人民法院依法判令被告向原告返还服务费及支付三倍的赔偿经1156元；2、请求法院依法判决被告向原告赔礼道歉在小区内三号楼张贴道歉函；3、依法判决被告无偿继续履行原告和被告达成的物业服务合同：4、判令被告无条件将原告的太阳能恢复原状；5、判令被告粉刷原告居住的三号楼楼道；6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对于w的诉讼请求，法院查明事实后的态度是：
    “本院认为，原告已缴纳了物业费，被告应当按照合同的约定履行义务。原告庭审中提到的楼道墙面及楼门外墙的卫生，被告单位应予以清洁。对于原告要求粉刷楼道的请求，本院予以支持。原告请求人民法院依法判令被告向原告赔礼道歉及返还服务费并支付三倍赔偿金的请求，因原告享受了被告的服务，对此请求不予支持；对原告要求被告无条件恢复太阳能的请求，若被告有证据证实可以另行起诉。”
    法院支持了w5、6两项诉讼请求。
    这就是胜利！法律的胜利！w心里很喜悦。
    w分析自己的诉讼请求，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w的诉讼请求没有将合同案件和侵权案件分开来。
    法院立案庭是按照物业服务合同立的案。法官的审理也是按照合同案件审理的。第一项诉讼请求，服务费是物业服务合同的标的，支付三倍赔偿金w是按照侵权案件要的。驴头不对马嘴。第三项诉讼请求，现在看来真是有些滑稽。w和物业公司的合同一直就处于履行状态。第四项诉讼请求，应当按照侵权案件起诉。法院对此也留了余地。
    w认真地总结着自己状告秋水公司的案件。
    这很重要。每个案子告一段落的时候，w都要总结一下。这对w的业务提升很有帮助。
    要注意法庭笔录。对秋水公司的起诉书，第五项诉讼请求是w开庭的时候临时增加上去的，全部内容应当是“判令被告粉刷原告居住的楼房的楼道，费用由被告承担。”，而法院认定的诉讼请求第五项却是“判令被告粉刷原告居住的楼房的楼道”。“费用由被告承担”并没有出现在判决书中。判决书下来后，w去看法庭记录，书记员就是将“费用由被告承担”没有记上。自己签字时也没有仔细看法庭记录。
    这就是教训。w现在有法庭审理笔记。在这个笔记中，w会将法庭审理中的各方要点记下来，核对笔录时自己有了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