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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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的时候，学校难得放了三天假。韩幼蓁把她的toffl和三角函数一起锁进柜子里，万分决绝地关门落锁出了宿舍。希盈早在门外等着她，表面看起来尚还规矩，校服里面的短打早就迫不及待地越了界。随着人潮往大门走的时候，韩幼蓁在白花花穿校服的人群里意外瞥见一抹黑影子，她还未确定，希盈已经扯着嗓子在喊任老师任老师。那抹身影闻声转过脸来，挤在前面的女生群似乎停滞了一下。任景潼隔着涌流似的人群冲韩幼蓁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催的她心慌。等到人潮过去，韩幼蓁拍拍烧红的脸跑向他：“老师。”
    “幸好你没走。”任景潼挥了挥手上的习题册：“这本习题册比较薄，你们这次假期过去应该就做的差不多了，以后不用再带。这本书内容太浅，综合性也差，下次过来，我给你发新的习题集，你通知大家统一买，周三给教务处缴书费。”
    “好的。”韩幼蓁忙不迭记下，转身道了别欲走，却鬼使神差又转过头问：“老师家离学校很近？”
    “不近，我车在门口。”任景潼抬手指了指外面，礼貌性地问：“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老师您回吧。我们不远，不远。”希盈还惦记着带韩幼蓁好好玩一把，连忙摆手谢绝。任景潼笑了笑，说了句“别玩太疯。”十足大人对小孩子讲话的语气。韩幼蓁不忿地鼓了鼓嘴，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伸过来替她整了整校服的领子。她又不由红了红脸，刚想道谢，那人已转身步履飞快地走远了。希盈看她红着脸呆呆凝视他背影的样子，屈起指头给了她脑袋一记：“你再这样看下去，全校都该知道你那点鬼心思了。”
    可谁会当真？韩幼蓁吐了吐舌头，在心里不服气地反驳。
    下午去的地方是希盈常去的一家营业性酒吧，“猫与彼女”。韩幼蓁掏掏身份证，有些胆怯地冲希盈摇手，很快却被她拉到街角涂了一脸浓妆。希盈一手揽住她，抬头高傲地瞟了门口的警卫小哥哥一记，果然顺利进了门。韩幼蓁一边叹高啊真是高，一边被拖进盥洗室洗脸。宽敞的前厅溺着些柠檬切片的馨香，安静的空气中却隐隐有暧昧声响流转。韩幼蓁拖着见怪不怪的希盈离开，熙攘的大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她头皮发麻。希盈冲她眨了眨眼，径自跑开，不一会就拉回四五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几个人不管不顾地随音乐跳了一段舞，不过多久，韩幼蓁就觉得脸上兴奋得发烫。酒吧吧主是个热情好客的朋克青年，见他们年纪都不大，就擅做主张替他们点了樱桃汁饮料。韩幼蓁不喜樱桃的味道，便换了百香果，跟大家坐在一起玩牌。她手生，运气更不怎么好，几局下来被罚的满肚子是水。玩到最后大家都觉得无趣，便有几个胆大的提议让输牌的人玩一把大冒险，亲吻出了门遇到的第一个异性，几双眼齐刷刷看向韩幼蓁，她愣了一愣，心里本能地升腾出几丝不悦，转头看希盈并无异议，便知道这是他们之间常玩的把戏。一时间也大胆起来，几人商议片刻，男孩子们自告奋勇给韩幼蓁在暗地里保驾护航，韩幼蓁装成微醺的模样出了包厢门，脑中还在拼命回想门口侍者的性别。
    外面人头攒动，音乐声与人群的嘈杂混在一处，震耳欲聋。韩幼蓁艰难地挤过人潮，一眼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端着酒杯的男子身影。身后男孩们好事的催促传过来，她脑子一热，竟径直冲那人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连看也未看，便踮脚咬住了他的唇，那男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皆一派陌生。
    韩幼蓁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松开嘴，还未来得及说一声抱歉，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提着后领，向后扯去。她下意识的尖叫还没破出喉咙口，就已经被拖出人潮密集区，双脚也随之落地。她毛毛躁躁地张口骂了句靠，一转身，就对上任景潼愠怒的眼。
    韩幼蓁第一次看见任景潼发怒。
    相处三个月，任景潼在她印象中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温柔。即使班里有人在期中测试途中作弊被抓，他也不会在班里同学面前发一丝牢骚。可从“猫与彼女”离开后，他周身的冷冽气息直教人不敢靠近。他拉开车后门，示意她们俩坐进去，韩幼蓁小小声说了句不用，被他狠狠剜了一眼。两人吓得赶紧钻进车里去。车上一路沉默，直到希盈下车的时候，任景潼才用平素听着悦耳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说一句：“周二返校去我办公室。”韩幼蓁被希盈唯唯诺诺的样子逗得一笑，却听他冷冷在前面说：“你也一样。”
    韩幼蓁立马收了笑脸。
    周二时两人老老实实站在政治办公室插桩子。任景潼还没下课，希盈便笑嘻嘻凑到韩幼蓁耳边说：“你男人生气了。”被韩幼蓁冷着脸结结实实在腿上踹了一脚。希盈见韩幼蓁是真生气，便忙不迭在她耳边赔不是。两人正闹着，忽听走廊上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规规矩矩站好。任景潼进来的时候从室外带入一股寒气，把在办公室里吹着暖风的两人冻得清醒不少。他看了看面前插桩子的韩幼蓁，立刻想起那天在酒吧见到的荒唐一幕。他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怒意，却只抬头淡淡地说：“每人一万字检查，周六之前交过来。”
    两人如获大赦，道了谢急忙往外走，却听见那道好听的声音顿了顿又说；“韩幼蓁留下来。”
    韩幼蓁出门的脚步一停，不情不愿地拐了回去。希盈冲她笑嘻嘻一点头，说；“我先回去啦。”转身就走，把韩幼蓁恨得牙痒痒。她倒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规规矩矩地问：“老师，您还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吧。”任景潼慢条斯理地道：“学校有规定，禁止学生私自结交社会人士，你的保密工作，还是再做严一点的好。”
    韩幼蓁略有些愣，很快又反应出他是在说那天的事情，立马辩解道：“老师，那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么。”任景潼略作思索；“若不是的话，问题就更严重了。你身为一个高中女生，要懂得自尊自爱，更要知检点才是。还是说，高中学业不够紧，足够让你分心，到鱼龙混杂的小地方玩一些自以为成熟的把戏？”
    “不…”韩幼蓁窘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是和一群朋友闹着玩的，确实过分了些，我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任景潼闻言勾了勾唇：“韩幼蓁啊，身为一名即将成年的文科生，你真该为你的辩解能力感到惭愧。”
    韩幼蓁讶异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番含讥带讽的话出自眼前温文尔雅的z大前导师之口。她自以为凭借那份喜欢，她已对他足够了解，可现在看来，她所看到的他，跟旁人分明没什么不同。
    “你的检讨明天交。”果然，他宣布了对她的惩戒：“另外，从明天起，每天午休时间到我办公室来背书。”
    “…好的。”
    韩幼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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