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微雨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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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银白的曙光渐渐显出绯红,朝霞映在大地上,谱写着一曲寂静无声的晨曦之曲。
    刚到卯时,雨柔被一阵阵悦耳的合唱惊醒了,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谁唤我?她暗想道。 窗外只有一棵大树,大约有三层楼高;而雨柔所住的水妍阁仅仅只到齐树半腰。一缕阳光从天际射来,滤成绿色的光在枝间流动,一脉脉地透明。她的小窗,就筑在透明的绿里,像安在树间的一个金丝笼。
    推开窗一看,触目一片翠绿,树叶上的晨露,水亮亮的,晶莹剔透,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声。
    初夏的天是越来越暖和了,但是清晨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伴随着清晨的湿气,吹在脸上更是凉爽,雨柔不由得清醒起来。原来,那唤她的合唱竟是这窗外的鸟儿们。
    只是这鸟叫声从何而来,可为何她看不到一点鸟影,甚至连鸟扑翅的声音也不曾听闻?莫非是来自后院?
    “琴儿。”她朝门外轻轻唤道。
    屋外传来一阵轻微却又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房门被打开了,琴儿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起没多久。
    “郡主可是醒了?”琴儿柔声问道。
    “嗯。”雨柔点点头,指了指窗外,问道,“你可知这鸟叫声从何而来?”
    “许是来自后院吧,琴儿听说那边花红柳绿,想必应是一幅鸟语花香之景。郡主若是想知道,琴儿这就去看看。”
    “不必,我正好起身,去看看无妨。你去做你的事便行,毕竟这边不似我们王府那般自由。”雨柔看着窗外,在这小屋外是有多少人把守,确切的数值她不知道,但凭感觉这院早已是重兵把守。
    看来雷王是铁了心想将她关在这里,想到这,她神色不禁有些忧伤。
    “多谢郡主提醒。”琴儿微微福了福身,便又轻轻地关上门离开,屋内又回到了原有的静。
    雨柔拿起一旁的一件夏衣,穿在身上,稍稍洗漱了一下,随手挽了个发髻,便走出房间。
    不得不说,屋外的景色真是绚丽多彩,一路走来,雨柔不知惊艳了多少次。昨日来的匆忙,雨柔并没仔细参观过水妍阁,今日一见,不由得大为惊叹。
    天已经半亮,薄雾微微笼着四周的一切,一切都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好闻的青草的香,漫溢着香甜的鲜花的馨香。
    从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可以看出是精心打扮过的,由此可见雷王对这院子的用心。雨柔内心不禁有几分慌乱,看到满天优美的景色,她竟然有几分害怕,怕雷王对她太好,怕雷王对她另有所图。
    胡思乱想间,便已步入了后花园中。
    后院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此时虽才是初夏,但石榴花却开的极艳,一些本应该凋零的花不知为什么也开的极为灿烂。
    “你倒是好兴致,还有心情观赏美景。不过说实话,你这个院儿到还真的挺漂亮的,我看你挺面生的,应该是新来的,挺受宠的吧!”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雨柔转过身,正对上墙上那名少女戏谑的眼神。
    “不然的话也不必派羽林军来看管这个院子,害我费了好久才进来。”她小声地抱怨着,雨柔离得远,自然也没怎么听清。
    “你,是何人?”她问道。
    “我?”少女用手指了指自己,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道,“嗯……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应该是太傅苏宏之女苏惊鸿吧……现在应该是英妃……嗯,暂时就是这些身份。”所完,她还点点头,认可自己的说法。
    雨柔看着这位女子如此洒脱之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问道:“你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才女,苏家嫡出的四小姐?”
    “诶诶诶,好汉不提当年勇,况且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我全不会了。”苏惊鸿摆了摆手,一个翻身,便从墙头跳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雨柔见她身手敏捷,洒脱不羁,绝不是一个深居闺阁少女所为,心中不免稍稍有些佩服,能在这乱世之中如此掩盖本性,眼前这位少女必定会成为有一番作为的人。
    “你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
    “是啊!”苏惊鸿不慌不忙地答道,“难不成我还变了一个人,这么玄乎的事……”
    “我相信你。”
    苏惊鸿突然一诧,扭头看见雨柔意味深长的笑,她不自觉地有种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好像她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她失忆了,她相信。
    她说她什么都不会了,她也相信。
    苏惊鸿有些诧异,眼前这女子隐隐间让她感到有些可怕,她又问:“你难道不怀疑我是假借这个身份来靠近你的刺客?”
    雨柔摇了摇头,凭直觉她相信她不会伤害她。
    “为何?”这下到换成苏惊鸿不解了,以前每每她突然闯入那些宫妃的后院,没有一次不是不被认作是刺客的,而眼前这位女子居然丝毫不怀疑。
    雨柔答道:“记忆没了是可以重回的,但倘若是心换了呢?”
    苏惊鸿突然怔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就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雨柔拍拍她的肩,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在意,又或许是在提醒她,不要太猖狂。
    苏惊鸿觉得自己今天来就是个错误,眼前这个女子是从头到尾都未质疑过她,但她眼底一片清明,似乎完完全全看透了她。
    精明的目光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她还是不能确定她有何目的。
    “你应该刚刚去过我的院子吧。”雨柔毫不介意她打量的目光,淡淡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大早会有这么多鸟叫声?”
    苏惊鸿被她这样一问给问的不好意思了,她以为她对她有所贪求,但实际上人家如君子般坦荡荡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她打量的目光,倒让她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开了,便也放开了,她一挑眉,浅笑着走向前几步,道:“那个自大狂在你的院里放了很多鸟笼,全挂在树上,整整一排,可壮观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自大狂”这三个字,雨柔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脑中突然闪过雷王的面孔,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倒还真的说得出口,你就不怕我会如实定禀告雷王?说他是个,自大狂?”
    “哈哈,你会吗?”苏惊鸿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
    雨柔嘴角微挑:“或许会。”
    苏惊鸿点点头耸肩道:“没办法,那我已经说了,又收不回来了。”
    雨柔浅笑不语,只是绕过她径直走向后花园。
    “其实我还挺喜欢赏鸟的。”
    “所以这算是投其所好喽?”苏惊鸿盈盈一笑。
    “不过比起看,我更喜欢养。”说话间,纤纤素手已然打开了一个金丝笼,里面的黄鹂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在空中盘旋一周,清脆欢啼,而后乖巧的落在雨柔肩上。
    苏惊鸿看着黄鹂乖巧的落在雨柔肩头,不禁目瞪口呆,指着黄鹂,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鸟……为什么不飞走……?你……莫非你是驭兽师吗!天啊,我居然能在这个时代里遇到驭兽师,何其的幸运啊!”
    苏惊鸿说着,不由得露出欣喜羡慕的表情,紧紧抓住雨柔的胳膊不放。
    “我可不是什么驭兽师,我也不认为这世上会有驭兽师。”雨柔伸指摸了摸那黄鹂的小脑袋,继续道,“它只是知道我是善意的,所以没有飞走,仅此而已罢了。”
    “什么!这……这不太可能吧……这难道是读心术,不,驭兽术吧。这些难道不是小说中才有的吗?”一时之间,苏惊鸿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小说?这应该是一本书吧。若是书中有,怕也只是一笔带过,况且我熟读万卷书,无论是民间的还是宫中的,倒还真没看见过哪本书中提到过驭兽术或者读心术,更何况这些词我倒是从未听闻。惊鸿你若不介意,不妨借我几本看看可好?”
    “额……其实我……”苏惊鸿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竟说漏了嘴,连忙扭捏着解释道,“以前我遇到过一个异域奇人……我见他手中的书比较独特,便借来随手看看……具体内容我也不清楚……只是随便记了几个词罢了。”
    “那个……那个,鸟怎么知道你是否善意啊。”苏惊鸿嘿嘿的傻笑着,连忙扯开话题。
    雨柔莞尔一笑,并没有在意她牵强的解释,道:“这世间万物的生灵都是通灵性的,人能感受到生灵的想法,生灵自然也能感受到人类的想法。而我最多只能和众生灵之间感受到善意和恶意而已。”
    “所以你是没感觉到我的恶意所以才不怀疑我,搭理我吗?”苏惊鸿突然插话道。
    “不。”雨柔摇了摇头,“是我感到了你的善意。”
    “善?”苏惊鸿哧哧笑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觉得我是善人,姑娘倒是眼光独特。”
    雨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转移开了话题。
    “你知道吗,几乎每一只不幸被捕获的鸟,刚囚入笼中都是拼命扑翼的,它们不能接受突然转换了的现实场景,它们对于天空的记忆太深,它们的扑翼是惊恐的,焦灼不安的,企图逃离厄运的,拒绝承认现实的。”雨柔顿了一下,朝向一脸困惑的苏惊鸿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然而一些时日之后,它们大都安静下来,对伸进笼里来的小碗小碟中的水米,渐渐能取一种怡然的姿态享用。它们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并学会把这看成生存的常态。它们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适应能力强,这对人,对鸟,对任何生物,都是一个褒奖的词语。它们无师自通,就懂得了站在金丝笼中,供人玩赏,而不是在笼壁上徒劳地乱撞。就像人期待的那样,优雅地偏头梳理它们的羽毛。如果有同伴,就优雅地交颈而眠。更重要的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或者他们的主人逗弄的时候,就适时适度地婉转地歌唱,让人感到生活是如此的自由、祥和、闲适。而天空和扑翼这种与生俱来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也就是多余的了。”
    “但有一些鸟的适应能力却很差,它们对生命的看法很狭隘,根本不会随遇而安。在最初的惊恐与狂躁之后,它们明白了厄运,用最荏弱的姿态来抗拒厄运。它们是安静的,眼睛里是极度的冷漠,对伸过来的水米漠然置之。鸟儿的眼睛里一旦现出这样的冷漠,就不可能再期待它们的态度再现转机,无论从小笼子换到大笼子,还是把粗瓷碗换成金边瓷碗,甚至于再赏给它一个快乐的伙伴,都没有用了。这一切与它们对生命的认定全不沾边儿。事实上,这时候它们连有关天空的梦也不做了,它们是绝望的,只求速死。命运也很快就遂了它们的心愿。”
    “而我一直怀有敬意的,是鸟儿中的另一种理想主义,这种鸟儿太少见了,我侥幸见过一只,是一只小黑鸽,我的搭档。”
    “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在笼中已关了很久了。我见到它的时候,它正在笼子里练飞。它站在笼子底部,扑翼,以几乎垂直的路线,升到笼子的顶部,撞到那里,跌下来,然后仰首,再扑翼?这样的飞,我从来没见过。它在笼中划满风暴的线条,虽然这些线条太短,不能延伸,但的确饱涨着风暴的激情。它还绕着笼壁飞,姿态笨拙地,屈曲着,很不洒脱,很不悦目,但毕竟它是在飞。它知道怎样利用笼内有限的空间,怎样训练自己的翅膀,让它们尽可能地张开,尽可能地保持飞翔的能力。”
    “在这样一只鸟的面前,我感觉惭愧,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有些自暴自弃。”
    说到这,雨柔不由得又停了一下,眼眶微红。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苏惊鸿无法平息自己,手脚钻心的冷,心里七上八下,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
    她怕……她会质疑她……
    雨柔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但看出她眼底的慌乱,安抚性的朝她笑了笑,道:“一般来说,很难看见那些正在试飞的幼鸟,那些被风暴击伤了的鸟,那些在岩隙里熬过隆冬的鸟,还有那些被囚的鸟。这是一个隐秘的事。我们只看见过它们在天空中划过,自由地扑翼,桀骜地滑翔,我们只羡慕造物主为它们造就了辽阔的天空。”
    “但在看到那只在笼中以残酷的方式练飞的鸟之后,我明白,天空的辽阔与否,是由你自己造就的,这种事情谁都无能为力。换个角度的来讲,如果说天空和飞翔是鸟类的生命形式,而灾难和厄运也是世界存在的另一种形式。至于在灾难和厄运中你是否放弃,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说的倒不错。”苏惊鸿顿悟她的意思,这并不是对她的质疑,而是另有别意,心中的不安也就随之放下了。
    苏惊鸿叹道:“这后宫就好似这些华丽的鸟笼,宫妃就好比那笼中鸟。纵使有那华丽的羽毛,甜美的歌喉,都无法逃脱那精美的笼子。但他们为何会进入这精致的笼子?为了名利?为了富贵荣华?还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不,都不是。为的,不过是家人平安,不过是家人快乐,家族的利益。自己,却是不得不去斗。再单纯的性子,进了宫都会被染黑。呵,他们也只愿自己能够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立在最后。”
    两个人似有心有灵犀,目光相视,不由得都苦笑一番。
    “你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其实到最后只是想告诉我,这深宫不适合我。但我无权无势,如何才能逃出这深宫?就算逃出了,在这个对我完全陌生的广袤天地之间又该如何立足?”说到这,苏惊鸿神色不由黯淡下去,她想逃出自己的命运,但又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
    “惊鸿这名字倒还真不适合你。”雨柔笑着摇了摇头,否定她的说法,再次转移话题,轻叹道。
    “为何?”苏惊鸿不禁一惊。
    “惊鸿是属于这后宫的,而你注定不属于这里。”雨柔浅笑道。
    “此话怎讲?”苏惊鸿有些不惑的问道。
    “惊鸿是用于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的,她必定也只有如花般平凡而又脆弱的人生,而你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注定不再会平凡。”雨柔意味深长的叹道。
    “为什么?”苏惊鸿急急问道。
    “因为你遇到了我。”雨柔淡淡说道。
    “你可知我是何人?”
    苏惊鸿摇了摇头,她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心腹暗卫帮她调查新来之人的背景,所以她以为她又是一个受家族所迫而进宫的可怜少女。
    “我是轩辕雨柔,也是雨潇国的清潇郡主,我希望惊鸿可以叫我的小字英英,可好?”雨柔含笑,宫墙的粉黛绿瓦,映的她更胜空谷幽兰。静静看着苏惊鸿,明明是在笑,然而到了苏惊鸿眼中依然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信任。
    苏惊鸿一惊,随即又释怀的笑道:“难怪难怪,难怪雨柔你能看的如此透彻。今日你肯于我如此畅谈,是为了什么?”
    “为了……守住江山社稷,万万百姓……”雨柔抬首缓缓说道。
    苏惊鸿被这番话给愣住了。
    江山社稷。
    万万百姓。
    苏惊鸿反复斟酌着这两个词,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这不像是一种虚无的抱负,到有点像……一种承诺……
    承诺?
    她被脑海中跳出来的词吓了一跳,随即又释怀一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你又何尝不是呢?”雨柔反笑道,“如果你没看的透彻,又何必到新进的宫妃院里,亲自打破她们的幻想呢?”
    “答应你,对我又何好处?”苏惊鸿问道。
    “离开!”
    “嗯?”
    “离开这里,到更广阔的地方,到可以展现你我才能的地方。”
    雨柔背后的长发被风吹起,整个人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中。从苏惊鸿的角度看去,有种恍若谪仙的感觉,不知为何,她竟一个冲动,举起了自己的手掌。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雨柔也伸出了手掌。
    “啪!”清脆地一声,一对金兰间的承诺,将重于这江山……
    也许,此时的苏惊鸿和雨柔都没有想过,在这以后的几年中,她们果真携手并肩,将整个世界格局重新洗革,推向盛世之峰,还百姓一个国泰民安的社会……
    她们巾帼不让须眉的事迹被世人津津乐道,后世人称其为“玫瑰双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题外话------
    今天是《潇潇微雨》两周年纪念日,为了表示汐汐小小的诚意,所以汐汐决定将几个月欠下的一天一天发出来,估计也就三章,请见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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