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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殿中的众人自然不会想到,当年瑾越装作那乖巧可人的样子,无非是为了更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尽量不招致大炎皇室众人的怀疑。可如今已然及笄成人,自然没必要再掩饰自己真实的性子。
戌时一到,一太监便揣着尖利却嘹亮的嗓音,喊着:“宴会启——”
刚入座的瑾越便与众官家小姐一起,起身向殿内众人行礼,慕沉与太后答礼后,众小姐复又坐下。
已是满头银丝的太后端坐在慕沉之侧,朗声说着宴会开场的言辞,话语中说明了此次宴会的目的,乃是为了“令诸皇子熟悉京中闺秀”,为今后“充盈宫室,为皇家开枝散叶”做准备。这便证实了瑾越先前的猜测,此次宴会实实在在就是一次选秀!然而太后言语间时时向她望来,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她更知太后的确是故意不在诏书中告知此事,而这宴上也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虽然气愤,但她也实在对这玩心奇重的老人恨不起来。当年太后对着才满八岁的自己,就欲图“拐”了她作孙媳妇,如今看这阵势,这老太后为孙儿觅媳的爱好真是一点没改。不过似乎也正如她所得到的消息以及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太后的企图始终没能得逞。
瑾越跪坐席上,百无聊赖间抬眼望向殿内遥坐着的那排“评委”,却见这三四位皆将目光望向她的方向,即使不是明着看她,余光也时常向这个方向瞟来。她也不避,坦然扫了一眼,便移开眼去。她的面上了无波澜,心中却想着:当年那些个少年,如今竟长成了这般模样。
她记忆中那些青涩的孩童,一个个都已长成了龙凤之姿,但他们周身的气质却未有巨大的变化,以至于瑾越只看了一眼,便将他们分辨了出来。慕珉,慕珺,还有当初那个不甚起眼的慕珲,虽各不相同,但她毫不怀疑这些慕家的子弟如今皆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此,他们便都是她前进路上的威胁。
“瑾越,怎么这般迟来,可是进宫的路上生了什么变故?”太后讲话毕,却不宣布开始,反而当着众人的面亲昵地唤起她来,明亮的眼中盈着慈祥温和的笑意。
瑾越心中无奈,早知太后不会轻易地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她答道:“并未有什么变故,只是太后诏书中只说戌时开宴,小女也没料到是此等宴会。”她将“只”和“此等”咬得格外清晰。言下之意,你既已坑了我,就莫再追究我迟到找我麻烦了!
“那便好,你今日刚从北陵回来,舟车劳顿的,哀家便召你来赴宴,是哀家考虑不周了。不过你自幼长养在北陵,与帝京的小姐们也不熟识,这般也正好熟悉熟悉。这些日子住在帝京,有什么缺的,或者想要的稀罕物什,都告诉我!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顶撞了你,也来告诉我!”太后似乎对此也不甚在意,话锋一转,突然旁若无人地叮嘱起来,关心、爱护溢于言表,俨然一个慈祥祖母的形象。但这却是出自她的真情实意。
她本就喜欢幼时瑾越的乖巧伶俐,而年幼的瑾越又两度救了她心爱的皇孙。虽然今日一见,长大后的她已是性情大变,还不知为何覆了面纱,她也只猜是因为突然失了武功,受的打击太大,更让她心生怜惜起来。加之席彻皓的军功与几经证实的忠诚,她对瑾越真是不得不疼爱!然而,这也让她更想把此女变成自己的孙媳妇!别说什么“召她赴宴”“考虑不周”,这宴本就是她几天前得知瑾越从北陵动身返京的消息后,特地为她设的。而如今看慕珉慕珲慕珺这三个小子直勾勾的眼神,这宴真真是没设错!
“谢太后娘娘厚爱。”瑾越却没什么受宠若惊的反应,只淡然的行了礼,谢了恩。
太后的此番话无疑向众人点明了她的身份,又引来了一波含蕴复杂的目光,引得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本就厌恶各种注目,也因此早年就养成了人前覆面的习惯,基本时时刻刻都遮着半脸,像今天这样集中的注视,她已经很久没体验到了,也就格外的不习惯。
太后也不在意瑾越的冷淡,朗声宣布道:“这便开始吧!”
于是乎,一场争奇斗艳的聚会就此展开。原来,这场中的平台,就是为了让众小姐们展示各自的技艺所设。这些帝京的千金小姐们也就按着原先排好的顺序,依次粉墨登场,皆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以期夺人眼球,得到皇子们的青睐。一时间,香风阵阵,彩袖飞扬,台下众人虽互相之间皆是竞争对手,却因素来相互熟识,且料想能够真正嫁入皇家的至多也就那么几人,没必要为此撕破了脸皮,也就好生维持着面上的亲昵与和平。众人皆一边观赏着台上的表演,心中暗自思忖比较着,也一边与周围小姐轻声嬉笑,推杯换盏,敬酒致意。
瑾越本不知有这么一回事,当然没有什么展示才艺之说,也就乐得清闲,支起半臂歪在这面前的矮桌上,看都城的这些地位尊贵的小姐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展现出一台台精彩绝伦的表演。殊不知,她那懒散的模样,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些小姐们平日里闲来无事,闺阁之中也就琢磨这些琴棋书画,也因家境优渥技承名师,因此无论哪个单拎了出来都不会差。但这许多琴,筝,笛置于一处,许多书,画陈于一堂,各色舞姿展于眼前,不免使人审美疲劳,也难体会到每个表演的出彩之处了。唯有两人,还能在这花丛中显得出挑。
其一便是坐在瑾越左侧的礼部尚书之女李妍柔,开场第一个表演便是她的琴曲。当时只见她一席湖绿纱裙,怀抱古琴,娉娉婷婷地上了高台。待到安稳落座,她纤手轻拨,一声声悠扬的琴音便回荡开去,环绕于场上,直教人心神沉静。行进到末了,她却一反寻常琴曲的低沉舒缓之态,弹拨出欢快活泼的节奏来,以至于听者皆随着她的琴声心神飞扬起来。直到她最后戛然收音,端庄施礼,复抱琴而下,众人才发现这场中已然安静许久,自己也只顾欣赏那琴声,而没将注意力放在此女同样静美出尘的容颜之上。
李妍柔安静地回到座位,却丝毫没因技艺出众而显出骄傲之态,她只不着痕迹地望向宁熹殿中遥坐着的儒雅身影,见后者的脸上不见厌恶,反而隐约含有一抹赞赏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敛眉看向眼前的这一方小桌。回首之时却见身侧的红衣女子正斜倚着桌子望着她。女子灼灼的红衣,素白的绸,加上周身寒冰似的气息,直让李妍柔心中暗自将她比作了那来自九天之上,生人勿进的神女,也就一直不怎么敢看她。如今目光相对,更是心思震颤了。
“怕什么?”瑾越自然看出了她的惊慌,却丝毫没有自觉,还觉得莫名其妙。
李妍柔听得这清冷的嗓音,却见瑾越眼中不复入殿时那般冰冷,只是比常人漠然了几分,也就平静了心神,答道:“只是没料到席小姐会与我说话,有些诧异罢了。”那神女之类的比方,自然只能偷偷压在心里,不能说出口的。
瑾越也不在意,只说道:“你的琴弹得不错。”这琴艺能与落枫比拟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且这小姐虽然敬小慎微了些,性子却是清淡讨喜,她也就不自禁出口赞赏一句。
李妍柔心中惊喜,觉得这将军小姐却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冰冷,当下面上含羞,回以谦辞。之后除了欣赏其他小姐的表演外,也就时不时与瑾越说说话,告诉她这场上的姑娘是何许人也,也向她说说这些姑娘之间的关系。
在她的介绍下,瑾越终于不是瞎子忘天窗,看得不明不白了。也了解到李妍柔乃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而另一个技惊四座的小姐,则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顾可馨。
这顾可馨与其他展示书画技艺的小姐们一起,于表演开始时便在平台尽头早已安置好的桌子上泼墨作画。虽然只安静地起笔落笔,却因她本身容貌姣好,又穿了一席鹅黄襦裙,更衬得脸庞明丽动人,把台上展示歌舞乐器的小姐们的风头夺去不少。待到表演进行到末了,这些写字作画的姑娘才一个个上前将临场而成的创作展示出来,并讲解一番。
顾可馨自然而然地成了最末一位。当宫女将她的画卷打开,观者无不心生赞叹。只见这足有一人长的画卷上绘有各色花朵,参差错落地排列着,每朵虽各不相同,却是同样的栩栩如生,生出秾丽娇艳之感。大略数数,似乎足有百朵。而右上角更题有“花团锦簇”四个娟秀的大字,更是将她的书法功底一并展现了,力压前面众人一头。
“春花将尽,小女便将这百朵春花绘于纸上,以期其永驻。也恭祝我大炎如繁花一般,繁荣昌盛!”她盈盈施礼,一番话说得甚是讨喜。
“好!朕有赏。”慕沉爽朗一笑,便鼓起掌来,众人也随之附和。
顾可馨谢了恩,回了座,嘴角忍不住挂起得意的笑容,心想着:不枉我在家练了这许多遍。
瑾越心中却有些失望。她本对兵部尚书之女还有些期待,但从这顾可馨的表现看来,虽然书法绘画的功底是无可挑剔的,但为人却有些娇气,并不如李妍柔来得大方得体。可能他爹虽是军事上的行政长官,却到底是个文职。
这一场宴会,倒也让她饱了眼福、耳福,原先心中的不郁也消减了不少。瑾越早知这个时代的风气,有点像那前世的唐朝,民风开放,即使是女子也没有受到太大的限制,也能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甚至主动追求异性,此番更是对此有了深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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