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北霜尽

2.太医登门往事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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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弑北合上宗卷,来者正是当朝右将军温蓝英,一生戎马生涯,军功无数,为人豪爽。身着武士服,服饰绣着暗纹,头戴墨玉冠,腰封上系着象征身份的黑玉猛虎,其上刻有先帝亲手题写的“温”字。
    “爱卿请起。”冷弑北抬抬手示意,“此次召将军前来,是想问问,将军可想好了大选要推荐的人选?”冷弑北沉思片刻,没有直接问出自己想要问的事,反而打起了太极拳。
    温蓝英微抬头看了看端坐的新皇,目光复杂。当今陛下冷弑北,是先帝的幺女,非嫡非长,父君还是他国流落在外的皇族之人。奈何先帝对其父君云修一往情深,即便当初朝露宫乱,云修惨死,牵连之人全是皇族宗亲,甚至连当时十分受宠的悠王也折在其中,却也只是将冷弑北禁足冷宫中,直到八岁被派往刃勋山学艺。世人都只当她已成为弃子,谁曾料到九年后归来,便以雷霆之势收服各方势力,更是打败位高权重的两位皇女登基为帝,又用短短两年时间平息了西部联盟发起的侵略。但让她最为之忌惮的是,冷弑北哪里只是空有“刃勋四杰”的美名,她分明是秘密在边关带兵三年!战场上无往不利,用兵如神,要不是因为她的副将刚好巡视过一次冷弑北所在的西潼关,刚好记住了能力出众的冷弑北,在新皇登基时认出来,她定是像他人一样以为她只会纸上谈兵,不具有为帝的才能。
    “臣不才,家中四子,都只是泛泛之辈,不能入陛下之眼,倒是臣的侄子温安铎堪堪能入眼。”温蓝英按着之前想好的措辞回奏,心里却微微有些发虚。虽说她的侄子温安铎的确饱读诗书,为人谦和,但的的确确是比不过自己的爱子温安澜,新帝登基这两年爱子虽收敛了才华,但只要有心,多加打听便不难得知,更何况为帝者善用制衡之术,温家百年世家正是如日中天,第三子又深受宠爱,难保新帝不会将其纳入宫中制约自己!可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陷入深宫斗争,更何况······三子怕是宁死也不会入宫的。
    “哦”冷弑北神色骤然深沉,“孤倒是听说温家有子名安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文采斐斐,性情也是数一数二的谦恭。怎么,温将军却觉得只是泛泛之辈?”早在冷弑北将将开口之际,温蓝英便知道,新皇此番哪里是问她想要举荐何人,分明是问她愿不愿交出三子入宫为质!要说不心寒怕是假的,武将在边疆守护山河,家人却要因为帝王权术受到牵连。觉察到温蓝英异常的沉默,冷弑北微微放缓了神色“温将军不必多虑,孤此番问起,别无他意,倒是因为玄王。”
    “玄王?”玄王不是素来不喜与朝臣有任何牵扯的么,又怎会在陛下面前推举安澜?
    “前些日子,玄王替孤走访氏族,考察人选。今日回禀时偶然提到温将军爱子身染重疾,孤只好当面问问爱卿事情属实与否。”冷弑北望着这位右将军,看来安澜的的确确是受尽宠爱啊,想到他对自己讲述的童年趣事,冷弑北的神情不自觉的又缓和了几分,甚至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温柔。依绯奉茶之际瞧见主子不经意流露的柔情,无声笑了笑,不等吩咐便悄悄退了下去。
    “承蒙陛下抬爱,犬子不过是旧疾复发,老毛病了,不碍事。”温蓝英虽是武将,但善恶好坏也是能察觉一二的,知道新皇真真切切带着善意,心才微微落了地。
    “既是旧疾复发,便不可一拖再拖,依绯”冷弑北思忖片刻便已做好决断。
    “陛下?”
    “去太医院宫太医那,传孤旨意,体恤温将军护国有功,却爱子蒙难,朕着实难安,特意命她为温将军长子医治旧疾。”
    “陛下!”温蓝英猛然抬头,宫太医可是太医之首,享有“妙手回春”的美名,向来只为新皇诊断病情,何曾诊过第二人!此番却将其派往右将军府,氏族势力盘根错节,又恰逢大选之际,任何风吹草动可能造成致命之害。此时的圣宠怕是会给温家带来没顶之灾。她着实猜不透冷弑北在想什么。
    “陛下,恐不妥啊,宫太医身份高贵,犬子何德何能由其医治。”
    “温爱卿”冷弑北正色道“温家世代忠良,为我朔泷国开辟疆土,守卫山河,战死沙场的不在少数,如何担不起区区一位太医的医治?”仿佛是想到什么,冷弑北轻嗤一声“文臣向来目光短浅,只看得到权势地位,为了眼前苟且争的你死我活,将自己困死在一方院墙内,哪里看得到武将的功德,又有何资格去评判武将的作为。”
    温蓝英怔住,她怎么忘了,这位陛下与其他帝王大有不同。她长于江湖,于军营中崛起,身后又没有自己的氏族,怎可能会一昧的维护那些眼里只有家族荣耀的氏臣?说来她更像是一位主帅,与其相处倒应该少些繁文缛节,无需弯弯绕绕,直言便罢。
    “那微臣在此代犬子谢过了。”温蓝英深鞠一躬,温安澜的旧疾复发不假,虽说是心病,但说不定那饱负盛名的宫太医真有办法呢?即使医治不好,能不恶化也就满足了。
    “爱卿不必挂怀,孤真心信任爱卿,也望爱卿真心相待、全心信任才是。”
    “微臣誓死效忠陛下,护我朔泷山河。”
    “恩,明日无事,孤打算微服探访,正好顺路看望下爱卿的爱子”
    “这······”不待温蓝英说完便被冷弑北打断“好了,孤要去常回宫了,爱卿便先退下吧。”既然冷弑北已这样说了,温蓝英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倒是再次目光复杂的看向新皇,她还在每天去常回宫么?这样说到底还不是在折磨自己。想到此更是对冷弑北多了几分怜惜,她还不到双十年华,一个人在这深宫里与朝臣斗,与敌国斗,还要与心中旧事斗······当年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那些前代恩怨,她也只是个受害者。
    拜别冷弑北,温蓝英便径直回了右将军府。刚到门口,便有小厮通传,说太医院来人了。急忙进去,宫清浅正在正厅喝茶,闻声抬头,“温将军不必着急,想来下官是要在这小住一段时间,为温公子医治了。”宫清浅生带笑脸,眉间自有书香气息,看着到不像是医者,更像是大家闺秀。纯白的太医服,衣领处以银线绣着白芍花,袖口也绣着盛开的白芍。乳白的额饰低垂在眉间,一袭白衣倒叫她穿出了别致的韵味。
    “有劳宫太医了,”温蓝英微微拱手“初夏,带宫太医去宿荷居歇息。”
    “多谢将军,下官先行告退。”宫清浅也不与之墨迹,利索的告退。
    “初秋,叫三公子来书房一趟。”
    “诺。”
    温蓝英回到书房,思绪仍未安定,虽然陛下是的确真心信任右将军府,但帝王的话又能真信几分?但难保不会将安澜召入宫中。要是以往还好,为着家族,爱子也是能委屈待在宫中几年。偏偏······偏偏他去函孤关三年,便爱上了一个小将,爱上便罢了,她也是有能力说服帝王让两人喜结姻缘,再不济有先皇御赐令牌,强行请旨也是能成的。不幸的是不待她见到未来儿媳,那名小将便战死于一场兵变,温安澜收到消息后,不吃不喝在函孤关外找了两天两夜,连一块残骸都没找到,只找到一方佩剑,自古将士剑在人在,军中知情人都劝他节哀顺变,可他却不听,两年间多次帅兵征伐西夷,将函孤关管辖之地硬生生扩张了一大块,边关寒苦,加上忧思郁结于心,两年时间便拖垮了身体,好不容易劝服才将其带回漠城,却将将赶上新皇迟来的大选。
    “母亲。”温安澜打断了她的沉思,抬头看向自己的三子。如今的温安澜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发意气,整个人都是颓靡的。眉头紧皱,面色微白,青丝未束,仅以一根缎带系着。身着温家家服,却不是绣着猛禽,而是朵朵玉兰,听闻玉兰便是那位小将最喜之物,自她死后,温安澜便着令绣娘以后他的衣服只能绣此图样。
    “安澜,今日进宫,陛下提到你,更是派了太医前来为你诊治,圣意难测,我着实心里没底,这件事你怎么看?”
    “可是太医之首宫清浅?”
    “正是。”
    “澜听说这位宫太医出身名门,不知道怎的被当今陛下挖来太医院当了院首,虽说年纪轻轻,可医术方面倒是没人反驳。”温安澜细细分析道“但她一向只是为陛下医治,还从未听说为他人诊治,更何况只是臣子。”
    “正是如此,我就怕陛下是想要召你入宫。”
    “很有可能,毕竟宫清浅看似只是一个太医,实则是圣上心腹之一。”
    “心腹?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如何得知?”温蓝英想到宫清浅那柔弱模样,很难相信除了医术外她真能帮新皇做些什么。
    “如何得知母亲不用管,也请母亲放心,只要我不愿,便没人能强迫我入宫。”温安澜言辞带有激烈,眼底一层暗煞。他虽在边关,但早就预料到,无论是谁登基,必然不会放过大选的机会,用他来制约右将军府,便秘密在朝中安排人手。后来想要与云城在一起,更是大量安插暗线。而现在······虽她已不在,但他俩真真有着婚约。他自是不会屈身任何人!倘若新帝强迫,他虽不能违背温家祖训推翻政权,但要她朝堂不稳无暇顾及到是绰绰有余的。
    “哎”温蓝英欲言又止,“安澜,你不能总活在过去啊,人是要往前看的。云城不在了,但她也希望你幸福不是吗?”
    “幸福?”仿佛听到笑话一般,温安澜嗤笑“没了云城,哪来的幸福?”
    “安澜,总会有人的。你的人生还很长,未来还会有对的人出现,给他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温蓝英不想自己的儿子陷入困局,却又知道自己不能真正帮上什么忙,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劝说。
    “母亲又何尝劝说我,父亲逝世多年,母亲都未从中走出,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她!”
    “安澜!”温蓝英怒喝,呵斥完后发觉自己的态度不对,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自己憋屈。
    “澜先行告退。”温安澜行礼,不待温蓝英反应过来,便离开了书房,这一刻,母子两人都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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