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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害羞的低下了头,大有连连说:“那是,那是,倒是妻弟和芳草成亲,能得大人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了!”
“想不到,一向清高的江大人,还有替人做媒的嗜好。”江柳意听着身后人的调笑,并不着急回头,她让芳草和大有先回去。
江柳意行礼:“参见瑞王殿下。”皇子中瑞王算是个另类,外出连个侍卫都不带。
“看来江大人今天心情不错,终于肯赏本王一个笑脸了,上次一见面你就对本王冷脸相向,本王可是记着仇的,这次非要罚你,陪本王一日游不可。”
刑部还有一大堆案卷没有详阅,瑞王毕竟是皇族,屡次驳他颜面也不是办法,她就勉为其难:“卑职遵命便是。”
瑞王来拉江柳意的手,她的手却像个蹴鞠球一样,从瑞王手里弹开:“怎么像个姑娘似的,牵个手都不成,放心,本王不占你便宜,本王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去处,本王和太子哥哥从前也时常去的。”
站在赌坊门口,江柳意扶额。
“这里就是您和太子殿下时常来的,好玩的去处?”她实在难以苟同。
“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当年太子哥哥在这里叱咤风云,十赌九输,从无敌手,留下了本王多少银子……”
江柳意抢着说:“瑞王殿下,属下是不会进赌坊这种地方的。”
“好你个江柳意,你宁愿陪姑娘郊外赏花,也不愿陪本王进赌坊傲视群雄。”瑞王握住江柳意的双肩使劲摇晃。
“卑职,卑职没有。”江柳意被摇得头晕。
“没有,没有陪姑娘郊外赏花,还是没有对本王说不进赌坊,那好,我们进去吧。”
瑞王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江柳意的手进了赌坊,赌坊里人多眼杂,汗臭熏天,江柳意捏着鼻子不肯再前进一步,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瑞王。
“我说柳生啊,前几天你不是把裤子都输掉了吗,今天怎么又有钱来赌,你不会是去拦路打劫了吧。”赌坊里,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对身边一个细皮嫩肉长相清秀的男人打趣道。
那个叫柳生的男人朗声大笑:“你管老子是不是去打劫,有钱赌不就行了。”
另一个男人弯唇一笑,解惑道:“老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柳生是钓到一个有钱的女人了。”
“啧啧啧,敢情柳生你又做起了骗财骗色的勾当。”就赌徒老邓所知,这个柳生不但勾引有钱人家的小妾,连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也不放过,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更是频频收入囊中,只是大户人家碍于颜面,悄悄的把女儿嫁做人妇也就算了,只要谁有钱,这个柳生给人做情夫,做龟公,做孙子都成,谁让这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柳生这种皮相,他也就干看着发发酸。
“真是一个无耻之徒。”江柳意咬牙唾弃,一个放松警惕,就强行被瑞王拉到了赌桌旁。
庄家看到瑞王简直比看到亲爹还殷勤。
“霖公子,今天还是赌五千两?”
瑞王出游都是平服,赌坊里的人只当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唤他一声霖公子,并不知面前这个输钱输成冤大头的男子,就是当朝尊贵的瑞王爷越广霖。如果知道的话,就是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赢王爷的钱。
“真是不务正业,”江柳意看着越广霖掏出的一叠银票,足以让十个贫苦的村庄一年吃穿无忧。
越广霖的手来搭江柳意的肩,江柳意怎么甩都甩不开,越广霖欣喜道:“骂得好,好久没有人这么骂我了,你是第二个。”
温柔的月光漏了一地,越广霖和江柳意同路回府。
深巷里,一个黑影左冲右撞,声音撕裂“有鬼啊!有鬼啊!”
跑近了一看,那人穿着打更人的服饰,手上吃饭的家伙却不翼而飞,全身上下抖动的像筛糠一样,一双腿脚还算利落,连滚带爬的从江柳意和越广霖的身边跑过,路两边林立着房屋,却没有一家掌灯起来查看惊叫的来源,直等着打更的人跑远了。
江柳意问:“出什么事了!”
越广霖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一带闹鬼,居说是三个月前斩首的李员外一家死不瞑目,来找凶手索命了,打更的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怎么着,你这个江青天想去捉鬼。”
“我是官员,不是法师,何况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就算有,那也是人假扮得,只要那人不做恶,她是不会管的。
越广霖半道辞行江柳意,时值深夜,黄府的灯还明晃晃的亮着,枫华丫头穿着单薄的衣衫独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正眼巴巴地望着。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夫人魂不守舍的等了你一天了。”
齐王派太监下午来黄府宣布秀女名单,凤儿也是众多秀女中的一个,七日后便要奉召入宫。
黄氏对烛长叹:“凤儿今年才十五岁,深宫里危机四伏,她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进了宫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被陷害而死,要么孤独终老,凤儿是老爷和我的心头肉,让她进宫,不是在剜我的肉吗。”
江柳意拉过黄氏的手放在掌中,轻轻安抚,“义母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凤儿进宫的,”既然这次秀女的遴选权掌握在越广吉手中,明天她就去会会他。
暖泰阁,侍卫雨上向越广吉禀报:“殿下,他来了。”
越广吉负手而立:“他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的。”
“恭喜王爷,又得一员猛将,离我们正面对抗太子那天又更近了一步。”
“嘘,”越广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江柳意是他的人还为时尚早。待江柳意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完,他才真正算是他的人。越广吉用余光扫了一眼案上那盆长势喜人的君子兰,眉头微皱,“本王不喜欢这花,拿去摔碎,残渣让今天的花奴吃下去。”
“属下遵命。”
从大门一路行来,齐王府里处处透着一种阴森,江柳意知道,权势滔天的人,必处处小心谨慎,在自己住的府里埋下天罗地网,不仅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杀手暗杀,还得防着身边人背叛。
“卑职参见齐王殿下,”江柳意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越广吉没有让她起来,他一个人盘膝坐在案边,案上新换上了一瓶狐尾百合,花骨朵已经全数被他摘下,一支狼毫在他手中挥毫自如,游走如龙蛇,屋里烧着顶贵重的龙鳞香,香气袅袅围绕,盘旋在江柳意头顶上空,屋里沉静,江柳意的表情更沉静。
“你是第一个跪那么久,还笔直如松的。”越广郁自顾自画着,眼睛都没看她一下,脱口便出。
“卑职今日是来乞求的,没有资格站着跟您说话。”
“你倒是识趣,为了家中的义妹连面子都不要了,倒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不过本王从不帮无用之人,你要让本王帮你,你必须替本王办一件小事,”越广吉用狼毫完美收尾,那画像活在了纸上,扔到了江柳意身前,“杀了他。”
画上的男人面目粗犷,眼冒凶光,一大簇络腮胡子与耳垂比邻:“江大人该知道他的。”
“武骑尉,张禹。”此人是武夫出生,肖勇无谋,最重要的一点,那人是曾经救过太子殿下生母的人,如果杀他,就是公然与太子殿下作对,江柳意知道齐王这是想断了她的后路,好让她一心一意的为他效命。
“若江大人依了本王,令妹的名字自然会从那份秀女名单上消失。”
桌上的茶水已凉,那张画像平摊在桌子上,砰的一声,茶杯粉碎,连同那张画像也跌落在地,沾上了水渍。
黄敏端着饭菜进来,江柳意没用午膳,从一回府,她就一直闷在屋里,丫鬟来请她去吃饭,她也罕见的发了火:“怎么了,是不是去齐王府不顺利。”
“不是,”江柳意定定地看着地上那张画像,“他让我杀了他,唯有这样,他才肯放过凤儿。”
“杀人,你想好了吗。”虽然从前跟着黄羽之破案,见惯了死人的场面,可现在要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他的心里还是没底。
江柳意捡起地上已经污掉的画像,紧攥进拳头里:“是的,为了凤儿,为了黄家,让我去死都可以。”
金銮大殿,金雕玉柱,群臣叩拜,皇帝威仪端坐,末了,太监宣一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齐王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的听着诸官早奏,从边关吴人作乱到江北洪水泛滥,江柳意以为今天的早朝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齐王还是没有放过她,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逼上绝路。
“儿臣听闻城北一带有邪物作祟,那里的老百姓终日人心惶惶,无心劳作,如若朝廷再不派人处理此事,只怕那一带的老百姓就要搬空了。”
皇帝听闻此事事关民生,是大事:“皇儿觉得派谁去比较妥当。”
“儿臣以为,派武骑尉张禹,再合适不过了。”绕了那么大一圈,齐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江柳意一点也不意外。
张禹立时站出来回绝道:“卑职乃一届武夫,不信鬼怪,平生只拜关老爷,让卑职去捉鬼,不是逼着大老粗去绣花,齐王殿下千万使不得。”
齐王似笑非笑:“本王当然知道,武骑尉肖勇,做不得抓暗鬼这种细心的差事,所以本王以为,让刑部侍郎江大人协同,是再好不过了,江大人你说呢。”
江柳意道:“微臣遵命。”
江柳意回到黄府,细想今日早朝张禹说得话,进退有度,并不似他粗犷的外表那般,这是个胆大心细的汉子,难怪除了瑞王之外,太子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不过挺奇怪的是,张禹纵然深得太子殿下信任,他到现在却还是一个小小的武骑尉,还不如她江柳意一个后来者。
城北捉鬼祸福难料,齐王是想让那鬼怪成为她的替罪羊,这样,她就算杀了张禹,皇帝也不会怪罪她,只当张禹是因公殉职了,真是既恶毒又绝妙的一箭双雕之计,不过老皇帝高高在上,被蒙在鼓里情有可原,不过能不能瞒过太子越广郁还须两说。
正午稍挪后,太阳光毒人的时候,嘴里有些发干。捉鬼是在晚上,江柳意和张禹都不急,身后像尾巴似得拖了十数个官兵,百姓们见了都是远远的避让,这些官兵都是齐王挑得人,要张禹说“捉鬼”这种小事,那用得了十数个官兵,他一个人提着大刀,趁夜就能将那“鬼魂”劈碎了。
路过穗莞轩,黄敏先一步进去,江柳意看似随意,提议去品杯茶祛祛无聊,张禹赞同,张禹让官兵们都等在茶馆外,他本来也不喜欢一大群人跟着。
进到穗莞轩里,桌椅板凳通通躺在地上。小二哥跑过来向江柳意和张禹解释:“两位官爷不好意思,昨个儿有几个人在茶馆里斗殴,伤了好多人,损毁了不少东西,我们现在正在收拾换新,暂时不迎客,望海涵。”
“不防事的,”江柳意对张禹道,“义父生前就惦念穗莞轩的茶,说换了别的地方都不知味,乱就乱点,找个僻静点的角落,咱们坐着慢慢品茶如何。”
张禹是豪爽的性子,江柳意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他没有意见,小二哥找了个好位置,扶起桌椅,用衣服擦完椅面后,用手巾擦拭桌面。
张禹环顾了一遍狼藉一片的茶馆,好奇的问道:“小二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场怎么这么惨烈。”
小二擦桌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仔细回想昨天发生的事。
“说来也怪,昨日茶馆里起初还挺热闹,不知从哪里窜出十几个穿着统一,一身黑衣的男子,在茶馆里飞身腾挪,手中的长剑也不知收敛,踢飞砍碎好多桌椅,好几次殃及茶馆里来不及跑的客人,只为了追杀那两名柔弱的女子,不过其中一位黑衣女子看起来柔弱,拼杀起来可比那些男人凶悍许多,我当时就躲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底下。”小二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两位客官可别见笑,小的不会武功,才躲在桌子底下的,不是怕了,真不是。”
江柳意笑道:“懂得,懂得,小二哥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禹余兴未尽:“你继续讲下去,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那黑衣女子并不恋战,像是极力护住身后那个粉衣女子,混战中,原本戴在粉衣女子头上的斗笠掉落,那一张脸,”小二哥惊叹道,“那女子未施粉黛,眉心的一点红如梅花映雪般绝妙,拿我们茶馆里说书先生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倾国倾城。后来那黑衣女子还受了伤,官兵赶到后,那些歹人总算是散了。小的本想去查问姑娘的伤情,后来连那两个姑娘也不见了。”
黄敏从茶馆内室出来,拍了一下江柳意的肩。
张禹问:“黄管家刚才去哪了,看不到你,还以为你回府去了。”
黄敏尴尬的笑笑,说谎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自然:“我刚才是内急,找茅房去了。”
张禹“哦”了一声,小二哥端着茶过来:“茶奴将茶煮好了,客官们慢用。”
张禹拿起茶杯细品,好半天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黄敏惊讶,他放的蒙汗药无色无味,是从异邦人手里花高价得来的,寻常人沾一点都会被迷得七荤八素,看那汉子喝了一杯又一杯,怎么不起作用,难道是那汉子的身体异于常人,还是异邦人的药有假,他开始怀疑,黄敏马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往嘴里猛灌,喝到见底时他蓦地僵住,茶杯在他手中滑落,直愣愣的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张禹急着来唤醒黄敏,两眼一白,也倒在黄敏的怀里。
江柳意摇摇头:“过来吧,我知道你并不是这家的店小二。”
背着身在一边扶桌子的小二哥听到江柳意的话停顿了一下,从江柳意看到他那双长着老茧的手和习惯性握刀的动作时,他就已经漏了馅了。
“江大人真是好眼力,齐王怕大人杀张禹时出现意外,所以特命属下在一旁协助。”他背着身,江柳意看不到他的表情。
江柳意才不管他是谁派来的人,她现在只想知道,店里原来的小二和掌柜去哪里了:“你刚才的那翻精彩的说辞,是店里的小二教给你的吧!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杀了。”
“你居然把他们杀了。”江柳意的心上仿佛被热油浇过,“你怎么敢把他们杀了。”
“杀张禹的计划不容有失,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将来也查不到齐王和江大人的头上。”杀几个人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认为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好,很好,”江柳意拍了一下桌面,手心顿时红肿了起来,“本大人不需要你的协助,你再执意跟来,可不要后悔。”
他冷笑了一声:“属下恕难从命。”
是夜,街上那样的宁静,江柳意命人把黄敏送回了府,此刻那些官兵正扛着昏迷不醒的张禹,跟在江柳意后面,往闹鬼的李府走去。从穗莞轩出来,虽然察觉不到,但江柳意知道,那人正暗中跟着他们。
李府大门口,那两个灯笼高高的亮起,江柳意来时也粗略的打听过,附近没搬走的人都说,李府门口的灯火每到夜晚便会自己亮起,甚为诡异。
江柳意只手推开李府的大门,透过官兵的火把,江柳意看到的是屋边半人高的杂草,李府很大,随便走进一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像是被人劫掠过,所有能搬走的物件一样都没留下,过去了三个月,屋里的蜘蛛网开始凝结,百姓口中的“鬼魂”却没有现身。这样也好,她今天并不是来捉鬼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命人把张禹平放到地上,让其他人都候在门外。
江柳意掏出匕首,手都在抖,她抖并不是因为她怕了,她是在犹豫,是在不忍,她这一刀下去,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手里终结了,她从此背上了一条人命,背上了一身的债,她感觉到那颗心在痛,脑海里有一大堆声音在流动。
“意儿,做人做事都要心存善念。”她母亲说。
“老爷,您居然用自己做诱饵来引凶手上钩……”黄敏说。
果然,在最后关头,她还是选择了放弃,江柳意苦笑着,扔掉了手中的匕首,至于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她一力承担。
“让属下来帮大人一把!”房梁上突然跃下一道黑影。
鲜血顺着刀锋流的畅快,江柳意赤手接住了从房梁上刺下的剑,那人没有蒙面,也不需要蒙面,正是穗莞轩里的假小二,真杀手。
他见到江柳意为了救张禹,竟用血肉之躯接他的白刃,心中顿感不妙,齐王交代他的任务是务必杀死张禹,不容有失,他加大了力气,锋刃在江柳意的手里像泥鳅一样往下滑动,往张禹心脏处逼近,江柳意手上的伤口越来越深,快要见到白骨,她想起父亲教她的心法,调动气海,汇全身的力气到掌上,一掌击在杀手胸口。
凶手也是大意,不曾想到一个文官竟会有几分内力,捂着受了伤的胸口退了几步,大口的喘气。
江柳意高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守着的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屋来与杀手搏斗,杀手虽然受了伤,还是凶狠异常,只见他长剑劈杀,好几个官兵被他一剑毙命,江柳意的手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她拿起已死的官兵手中的刀,咬着牙冲过去,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那刀贯穿了杀手的前胸和后背,江柳意看着杀手,吃力的说道:“我说过,你跟来,会后悔的。”
最后几个官兵也倒下了,那凶手的眼睛像是能瞪出血来,他张着嘴巴吐出几个不清不楚的字,便睁着眼一命呜呼了。
江柳意的眼前,那门窗梁柱都是飘飘忽忽,站立已是十分困难。一个白色的虚影从她眼前闪过,她体力不支,顺势倒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丫头,丫头你醒一醒。”朦胧间,耳边聒噪的声音响起。黄敏看到江柳意醒来,喜不自胜。
江柳意惊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盖上了自己的被子,可她脑海里的记忆明明只停留在李府,停留在那一晚的肃杀当中。
黄敏见江柳意呆望着帐幔道:“我看你一夜未归,一大早带着刑部的差役来李府寻你,只见李府门口齐崭崭的躺着一排人,远远看去像是一排死尸,吓得我七魄丢了三魄,还好,还好,我发现你时,你还有气,说来也真是惨,十数个官兵无一人存活,只有你和张禹活了下来,也是万幸,说到那个张禹,他为什么没死啊。”
江柳意道:“是我救得他。”
跟江柳意相处了那么久,黄敏多少清楚她的性子,她还是下不了狠手杀张禹。
“死得人里是不是还有个黑衣人,”江柳意问。
“是的,”黄敏也觉着奇怪,正打算反问她。
“那人是齐王派来杀张禹的,被我杀了,”江柳意算是替穗莞轩里枉死的小二哥和掌柜报了仇,“就把黑衣人的尸体带道大殿上向皇帝复命,了了这次捉鬼的差事。”
江柳意看黄敏欲言又止,道:“就算张禹没有死,我也不会让凤儿入宫受苦的,我会去一趟太子宫。”
江柳意换上了黑色的斗篷,与这黑夜相得益彰,白天她早派人禀报过,侍卫们都撤干净了,此时的太子宫她长驱直入便可,江柳意第一次来太子宫,夜色花香的凝聚处,一盏孤灯给她引路,她已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只要她不做这官,凤儿就不是官员的眷属,也就失去了做秀女的资格,只要她承认她是女儿身,她就失去了做官的资格,犯下了欺君之罪,她这次必死无疑,她迟到了十多年,终于可以去天上和爹娘一家团聚了。
“罪臣江柳意拜见太子殿下。”
“你有什么罪。”越广郁的目光缓缓从窗外找回,飘落在她的身上,江柳意抬头凝视他,她不止一次从他的眼睛里寻找过残存的温度,而他的眼神就像寒冬里的寒星,深邃冰凉。
江柳意将头上那唯一一根束发的白玉簪拔了下来,满头的青丝倾泻直下,如潺潺的细泉,自她的肩头分流成两股,一股半掩着她失血过多苍白的脸,和稍微沾上了一点雪花的颜色正含苞待放的朱唇,淡得自然淡得刚好。
越广郁没有说话,光从他的表情,江柳意从来分辨不了他的喜怒。
估计连江柳意自己也不敢相信,越广郁在大殿上第一眼见她,就已经认出了她。只是当时的江柳意以为自己是一粒尘埃,不配拥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目光。
越广郁扫了一眼江柳意,看见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就像那天她在大殿之上誓死推官的模样,坚定,决然。正因为他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他才能勉强看穿这个外表看上去并不刚强的女子,为什么会拥有一颗玲珑剔透坚强的心。
江柳意的来意,他早就从黄府眼线提供的线报里猜出。纵使她惊才绝艳,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容易被感情左右,甘愿死,也要保护黄家周全,她没有像男人一样对权利的野心,她就很难成为他手下的一枚棋子,是时候该放弃了。
越广郁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盯着锦幔上繁复的纹路:“你可以回去了。”
“你不帮我,那我只能自己帮自己了,”江柳意起身,唇边挂着笑,似门外枝头上的月光,淡淡的,坚定的,哀伤的,她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找准心脏的位置,痛意在匕首刺进血脉后传遍全身。
越广郁抱住江柳意快速倒下的身体,鲜血打湿了他胸前一大片衣襟。
江柳意湿了眼眶:“罪女以死谢罪,万望太子殿下能垂怜,不要祸及黄家一门。”
越广郁呼吸紊乱,怒气锁在紧皱的眉头之后:“若你敢在本宫面前死去,本宫要整个黄家给你陪葬。”
“太子殿下,求求你不要祸及黄家……”江柳意每说一个字,胸口都在剧烈的起伏,她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在求他。
越广郁抱起她:“本宫命令你不准睡。”
太子寝宫的床上,江柳意的脸上被覆上了一层轻纱,太医们在屏风后面商讨救治的对策,越广郁坐在床边,看着满身是血的江柳意,没来由的生气,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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