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服你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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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走过去, 陆晓依才想起来问：“你和远途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没听你说。”
    陈驰逆光的那边侧脸藏着几分慵散, 闻言挑眉道：“你对你的表白对象还挺在意？”
    陆晓依拍了他一下，听他说“造反了，敢因为别的男人打我”，还使劲儿地多揍了两下。
    陈驰拿捏住她的两只手，等她动弹不得了才这样牵着她往前走：“我跟你说过了, 周朔不是简单人，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
    陆晓依皱眉：“我也没离他多近啊。”乖乖地跟着他走了一段, 陆晓依才说, “其实你们还挺像的。”
    “嗯？”
    陆晓依诚实回答：“都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陈驰一听都气笑了：“哦？”
    陆晓依接着说：“不过他是表面人畜无害, 其实心有城府, 你就里里外外都是真霸王了，狂妄到让人见了都想打你一顿。”
    呵，这女人对他怨气还挺重。
    陈驰把她拉到跟前, 淡淡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能这样吗？”
    陆晓依：“？”
    陈驰：“因为我现在手里的东西，都是我的, 我想要什么都敢毫不犹豫地去争，去抢，可他却做不到, 他现在手里的筹码最大的就是远途，dit还不是他的，他自然得走一步算三步, 论走得快走得稳, 五年内他绝对赶不上我。”
    陆晓依听懂了：“……为什么你能把继承家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陈驰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因为那是我的资本。”
    “有了这个, 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陈驰一字一句地说，“在你第一次哭着跑出家门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对你这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隽墨晦暗的眸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陆晓依看着这双眼睛，回想起了那些模糊过去。
    那会儿她好像才初中吧，叛逆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浑身带刺，恨不得把身边讨厌的人都刺个遍，哪怕最后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只要是能损敌八百，也觉得是自己赚了。
    陆成远夫妻没有孩子是整个陆家的心病，也是在外头同一个圈子里大家心知肚明的丑闻，可陆成远从未特意去医院查过，或许是查了但是没有说，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夫妻两哪边出了问题，以至于陆成远岁数这么大了都没能有孩子。
    陆晓依对陆成远的怨，最先始于父亲，最后挤压在心头，慢慢地，陆家人对他们的不待见，大伯母对母亲的冷眼相向使得母亲更加郁郁寡欢，这些罪名就都被陆晓依通通算在了陆成远的头上。
    她对陆成远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怨和恨，也有不解。
    因他的不作为。
    那次是她在陆家第一次吵得那么凶，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长得极好看，但别人根本碰不得。
    “你们是不是特别后悔？我爸死了，你们陆氏也后继无人。”
    “晓依！”
    母亲的叫声，还有大伯母骤变的脸色，在陆晓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狠狠的一巴掌打偏过脸去，下一秒陆成远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拦住了第二巴掌，却什么都没说。
    陆晓依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成远，忽然说：“我不用你假惺惺的，你睡着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梦到我爸吗？他可是你亲弟弟……”
    她还记得父亲在时，整个陆家因为她母亲的原因未对她母女两有一点好脸色，只要父亲不在，连本家的佣人都可以无视她，因此陆晓依那时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门口的楼梯上等父亲回家。
    那时候的陆成远虽然也没有和她太亲近，但每次下班回来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她，都会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直到父亲下班回家，才转身进屋。
    陆晓依从来没想过，未来会有这么一天，不，或许是下半辈子，他们两人会再也无法真正心平气和地站在一个屋檐下。
    陆成远气息粗重，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陆成远！”
    陆晓依在大伯母近乎凄厉的叫声中转身跑出去。
    她只来得及听到他说“闭嘴”，低沉的，没什么情绪。
    她不知道该向哪里奔跑，只知道要离那个家越远越好，可刚跑出胡同就被一只手拽住，力道之大直接把她以手为圆心转了一个圈。身后的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看额头的细汗应该是一路追过来，神色还有些恼怒，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颊的时候却微微一顿，眉宇间立刻染上怒气，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吓人：“谁打的？”
    一停下，力气就像是被抽光了，陆晓依一动不动，一张脸白的像鬼一样，嘴唇也无血色，配合脸上清晰的五指印，简直凄惨又狼狈。
    而陆晓依抬眼，看见的却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清隽少年，因怒火他的双眸比平时更亮，攥住她的手温热有力，陆晓依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汹涌而出。
    她什么都不说，就知道哭。
    而且还是那种委屈到极致的哭法，没有哇哇大叫，就是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死死咬住唇任由眼泪哗啦啦地流淌。
    陈驰当时的心啊，怎么形容？
    又酸、又麻，好像心脏被堵住了一样，四肢都没了力气。
    靠。
    陈驰心里低骂一声，想也不想地把她搂进怀里。那会儿他有点少爷洁癖，轻易不让人近身，可陆晓依眼泪鼻涕糊一脸他居然也没嫌弃，把她的脸“啪”一声按在肩头，眼泪混合鼻涕冰冰凉地渗透进t恤，陈驰皱着眉：“别哭！”
    他懂什么哄女孩子，平时陆晓依在外面跟他作他也是这么吼她的，所以他手忙脚乱下就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直接命令她不准哭。
    陆晓依一听，得，当场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流不尽似的，到后来甚至一边打嗝一边哭。
    陈驰：“……”
    这丫头生下来就是和他作对的。
    两个初中生，就这样站在胡同口，一个仰头看天，一个埋首在他胸口只知道哭，住在附近的邻居买完菜回家，看见他们，好奇得吆喝一嗓子：“陈家小子！干嘛呢！怎么把人家弄哭了！”
    “这哪家姑娘啊？哟！是晓依吧？怎么回事？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揍他的！”
    “哭得这么惨，哎哟……”
    这邻里邻舍的都是长辈，是连陈驰爸妈见了都得以礼待之的人物，陈驰铁青着脸又不能反驳，只能咬牙背了这个锅，被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责备。
    等陆晓依好不容易消停了，他才不耐烦得把她的脑袋从怀里捞出来，见她哭的脸都红了，头发黏在脸上像只水鬼，才嫌弃得拉着她回了自己家。
    陈母见到儿子牵了一个“水鬼”回来，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这水鬼是谁之后，心疼得连忙打发了儿子，带着陆晓依去自己浴室洗澡。
    看着陆晓依进了浴室，沈从云才到了儿子房间，她自己的衣服太肥大，便翻了陈驰以前的旧衣服，然后站在门口问儿子：“那家人又闹了？”
    陈驰“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
    沈从云叹了一口气：“那你待会儿陪陪她，我过去老徐那报个平安。”
    徐家那种事，外人插手不了。
    陈驰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陆晓依湿着头发上楼来，陈驰扔给她一个吹风机，可小丫头刚哭过，此刻就是一朵蔫了的白菜，她的手里还攥着敷脸用的冰袋，看也不看那吹风机一眼，在床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敷脸另一只手环着膝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那倔强到死的样子实在让陈驰不想管她，可那滴水的脑袋却让陈驰看了更心烦，少年憋着一口气，最后还是坐在床上，把她的脑袋拨过来，用毛巾使劲擦。
    “你干嘛！”
    陆晓依烦死他了。
    陈驰冷声道：“你也就在我这横，有种不要吵架吵输了就要死不活得跑出来。”
    “要你管！”
    “你再说一遍试试？”陈驰的话十分平静，可语气却已然暴露了情绪。他这个年纪就是嚣张又霸道，要换做别人这样和他说话，他早就把人打飞了。陈驰按住她的头逼她看着自己，这样的举动已经代表他很生气，看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陈驰咬咬牙，说，“你也真是蠢，你怎么不等他们把你打死你再跑出来？嗯？你被打死在里面我也懒得管你。”
    说到这个，陆晓依再次泫然欲泣。
    “呜呜呜呜呜……”
    少年的脸僵了好几秒，最后在一片沉默中，他慢慢收紧手心，然后把女孩儿提起来按在怀里。
    她手里的冰袋要掉不掉的，陈驰接了过来，不怎么温柔得替她按在伤口上。
    “行了，别哭，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了？”
    陈驰的嗓子像吞了一口沙子，要是此时陆晓依清醒一点，就会发现那拍在自己背后的手，是笨拙又生硬的：“……宝宝……”
    亲昵的称呼，像呼唤，又像叹息。
    让陆晓依轻易产生一种，他们其实是相依为命的错觉。
    可……怎么可能？
    十几岁的女孩儿心思最为敏感，这一刻，在陈驰的怀里，陆晓依清晰得想起陈驰带她回家时，陈家开门的情景。
    那么温柔，那么温暖。
    他和她虽然靠的那么近，其实却是天壤之别。
    年轻的女孩儿边这么想着，一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陆晓依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从那次之后，十年过去了，她身旁的少年长成了男人。
    那个家还是那么温暖，是陆晓依从小的憧憬，现在，也有可能变成她的。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当时他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以至于今后的那么多年，他不管是学习，还是接手双程，过得有多累有多苦，都没有一丝埋怨。
    然后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现在就算是陆家的人，又有谁敢打她？那位老太太对她这么不满，也只是眼不见为净，整个家里，唯一能惹自己不痛快的，其实只有陆晓依自己。
    陆晓依抿了抿唇，突然抱住他。
    陈驰静静得由她抱着，两人就在胡同中间，也不顾别人的眼光。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因为就算我不说，别的男人都比不上我。”
    比不上我那么爱你。
    陆晓依眯着眼睛，笑成了狐狸。
    “那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陈驰想了想，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起初可能并不是喜欢。
    只是从小到大，她都在他身边，从一个小不点，总是带着怯懦又依赖的眼神看着他，她那时仿佛已经知道了大人们对他家的忌惮，感觉到他能保护自己，所以就算不怎么喜欢他的脾气，也还是会咬牙跟上自己。
    可她自尊心很强，眼里的东西并不会表现出来，那时候他只要和男生们一起玩，她就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他突然叫她一声，把她带进了自己的圈子里。
    从此以后，她成了离他最近的人。
    是他默许的。
    她父亲去世，他随父母去陆家吊唁的时候看到她，她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和母亲一起站在人群的最角落，明明才是最亲密的人，但因为陆家不承认她母亲，可怜的女人只能站在最后，小女孩也硬气，愣是跟着母亲也站在了最角落。
    看着这样的她，他不顾大人们的眼神，来到她面前，对她们母女两说：“节哀。”
    陆家那位老太太脸色很难看，可他哪管那么多。
    当时的他想的唯一一件事，是：她已经没人可以依靠。
    男孩儿的心思来得很快又很奇妙，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许多春夏秋冬。
    他看着她跌跌撞撞成长，从一开始只会哭，到后面学会了虚张声势，每当外人快戳穿那层脆弱的时候，他就会站在她身后，久而久之，虚张声势成了真正的飞扬跋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只是等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想拥有，想独占，这些欲·望是不是突然而至的，而是细水长流，慢慢积累。
    后来他又明白了一件事——他越强大，她就可以越放肆。
    有人说她是狐假虎威。
    陈驰却对这说法不以为意。
    那又怎么样？
    只要老虎给狐狸当靠山一辈子，狐狸和老虎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注意是要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