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清晨履行闹钟职责的不是闹钟,也不是洒落一室的那一缕金阳,而是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的敲鼓声。
迟然捶着因宿醉而头疼欲裂的脑袋,穷尽海马体也没能记得起昨晚是怎么滚回程家的。很久以前听昨天的新娘子说,她迟然的酒品有待考究,比如说有一回喝醉后半夜冲上大学宿舍的天台载歌载舞,吓得宿管阿姨差点报警。想到这她赶紧查看手机,确认没有钟艺思的微信简讯和未接来电,据此推断昨儿应该没把姐们的婚礼给搞砸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放心地下楼去厨房找吃的。
“舍得起床了?”饭厅里飘出声线极冷的男声,“时间掐得不错,正好吃午饭。”
“……”迟然困窘地想路过饭厅躲进厨房里,但眼珠不小心瞟到了程煜坐着的饭桌前摆了好几个卖相甚是不错的菜,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顺带问道,“你知道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吗?”
程煜放下筷子,看着站在饭厅入口一脸小心翼翼模样的迟然,微微眯眼,“你不记得了?”
“嗯,好像是不太记得了。”记得我还会问你吗?我又不是来找聊的,只是路过来找吃的。她默默地在心里补充着,不忘用还神经痛着的头再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可惜记忆依旧是断片在婚宴上为新人挡酒的画面处。
程煜点点头,示意迟然过来,“坐下边吃边说吧。”
迟然立即奔过去坐在一副空碗筷前,边盛汤边说,“谢谢,我不客气了。”她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塞进嘴里,觉得今天郑姨做的菜比平常的味道淡了些,但更好吃了,“郑姨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程煜似笑非笑地轻勾唇角,半晌才道,“昨晚是我去接你回来的。”
啪。
一块运送到嘴边的红烧肉摔进了白米饭的怀抱里。
抓紧差点也被地心引力吸走的筷子,迟然吓得久久合不上嘴,语不成句:“你,你,你,我,回来?”
这反应,很迟然,一点形象包袱都没有。
程煜慢条斯理地去吧台倒了一杯红酒,在迟然求知若渴的眼神包围下,再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把迟然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她灰头灰脸地重新坐上桌,瞬间失去了对美食的食欲,搓着手指忐忑地问道:“我应该醉得睡着了,什么都没说也什么没做吧?”据热心市民钟同学爆料,某次她迟然喝大了一个电话打给了现在坐一桌的这个男人,足足痛骂了人家大半个小时后才发现,通话根本没有接通。
程煜挑挑眉,“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拿起筷子好心地给迟然夹多一块红烧肉,“你说了一些,类似很崇拜我的话。”
“……”
迟然再摔下桌再爬起来,绝望地问道:“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程煜端出一副仔细回想的表情考虑了一番,决定发发善心让这被酒精折磨了一宿胃的小女子好好吃完这顿饭,便含糊道,“记不太清了。吃饭吧。”
迟然听完更绝望了。没脸再往下问,她寻思着这时候是不是该安静走开去面壁思过,但一摸肚子还饿着,还是吃完再滚吧。反正他说记不太清了,她也记不太清,那就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发生的。如此甚好。她边自我安慰边抚慰肚子,觉得今天这桌菜郑姨绝对是超水平发挥,害得她一不小心就光盘了,忘了给程煜再留点,虽然他看起来应该已经吃饱了。
见迟然吃得差不多了,程煜指了指冰箱:“里面有一份红豆沙芋圆。”
迟然心想悲伤是要用食物来消灭的,便按照提示把甜品取了出来,下口前礼貌地问道:“你要来一碗吗?”
“不用。”欣赏着迟然还未能从醉酒失忆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挫败样,程煜心情极好地喝完了一杯红酒。这个小表情极为丰富的迟然,有点意思,让他有点怀疑昨晚见到的那个哭得不安又脆弱的迟然,不是同一人。他再倒了一杯酒,浅酌几口,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家人都不在光州吗?”
家人。
迟然手一抖,整勺刚舀起来的芋圆掉回碗里,溅湿了手背。
程煜微怔,递上纸巾:“擦一擦。”
“谢谢。”迟然接过纸巾胡乱地擦拭手背,把起了波动的情绪迅速压制下去,命令自己要用云淡风轻的语调答话,“他们都不在了。”
程煜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幽沉地看着迟然,心室感到些许沉闷。
迟然想了想,脸色煞白:“我昨晚说了什么吗?”
“没有。”这种惊慌害怕的神色看得程煜剑眉深拧。他不想追问,更不想看到这样的她。于是他起身离开饭厅,“正好周末,去讲故事吧。”
迟然愣了愣,低头把红豆沙芋圆吃完,利用去暗房取电脑这约莫三两分钟的路程,把冒出感伤苗头的思绪清理干净,然后到卧室露台面对程煜时,成功换上了满面的轻松自然。再一看桌子这侧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滑拿铁,她顿觉心情指数直线飙升,“谢谢。”还能蹙眉关心道,“酒喝多了很伤胃的。”
程煜幽幽地扫了她和咖啡各一眼,回击道:“咖啡喝多了,也很伤胃。”
“……”迟然无话可回,明智地进正题,“请说出你的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
迟然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不是你讲什么我听什么吗?”这应该不是采访片场吧?
程煜锁眉想了想,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不会讲故事。”
“……”
这世界上有程煜不会的事吗?当然有。迟然一点都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证据一是程飞灵曾向她控诉过她有一个从来不给她讲睡前故事的爸爸,证据二是半个月前那几句堪比打报告的故事。
看来只能切换到问答式的采访片场了。
她端正坐姿,喝一口拿铁润润喉,“说说你和她是怎么相识相恋的,比如是谁追的谁,两个人是如何确定关系的。”她一想好像漏了点什么前情提要,又摆摆手道,“还是先从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说起吧。”作为大学那会儿的头号情敌,她没少研究易伊菲,那确实是一名漂亮时尚性感还自带孤冷气质的女神级人物。毕竟身为像程煜这种高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看上的女生在外形上怎么着也得势均力敌相匹配的。
“温柔安静,善解人意,气质如兰。”这是当年初见时对易伊菲的第一印象。那时尚未动心,只对她清纯无邪而柔弱的一颦一笑稍稍上了心,“还有,漂亮。”
“是特别漂亮。”迟然点头补充道。这男人不愧是外貌协会骨灰级会员的天秤座,妥妥的颜控,“接下来请回答我前面提出的问题。”
程煜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谁追谁?两个人互相吸引,自然就在一起了。”
迟然听着挺有道理,就是干瘪了些,“逻辑满分。如果能增添一些故事情节,那就更好了。”
“……”
程煜觉得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受到女人带质疑性质的鼓励,感觉倒也不算太坏。他平心静气地回忆和易伊菲的往事,有些躲不开的记忆,越想忘越伤,不如逼自己一把,在每个午夜梦回拎出来不断重复翻阅,把每一个动作和细节都烂熟于心,直到有一天麻木了,就过去了,“她成绩很好,但数学是弱科,班主任安排我们同桌,叫我给她补习。就这样我们走得很近。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她数学考得很好,提出请我吃饭当感谢。我们上完课后一起去吃饭,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被一只野猫吓到,我牵了她的手。”
“然后,你们确定了关系,在一起了。”迟然把结果补上。
“嗯。”
迟然觉得这真是一个平庸到小说都不屑于这么写的校园爱情故事,但却隐隐刺痛了她的心,甚至让眼眶有些酸涩。明明一点都不打动人啊,做人不能太眼浅了。暗暗教训完自己后要往下问,一抬眼见程煜淡漠的神色似正在沉思中,看着好像有些伤神,她心里不禁一疼,倒忘了要顺着剧情发展再问些什么了。略一思索,她合上电脑道,“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程煜凝目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脑容量有限,需要先整理整理才能接收新信息。”
“……”程煜揉了揉眉心,“既然这样,我要午睡了。”他回到卧室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跟进来的迟然,声调稍稍压低,“昨晚为了照顾喝醉的人,没怎么睡。”
迟然立即烧红了脸,“我,我不打扰你午睡,再见。”说完旋风似的逃出了这间卧室,双腿虚软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定神。可无论再怎么费劲脑力,她依旧拼死想不起前一晚到底说了和干了些什么。酒精太可怕了,居然可以夺去发酒疯时极可能是最直接反映人内心真实世界的记忆。噩梦笼罩的那段黑暗日子,之所以选了酒精作陪,不就是为了能忘了点什么吗。
只不过醒来才觉悟,世界还是醉酒前的世界,它可以亘古不变,人,却不可一直不清醒。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