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

第六百五十一章 一人攻城

    
    张锒本以为凭借坚城,嘉峪关五千守军足以支撑十日,没想到姜杉兵败回援洛阳的消息早已传遍西境,军心动荡的五千名守军连半天都没守住,就被奇袭城下的联军攻破,可怜走至半道上的张锒未能在戈壁荒漠中逃脱,被韩冲斩于马下,接下来,兵稀城广的肃州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随后两日,万人的军队一下子扩充至两万人,又迅速拿下几乎不设防的甘州,甘州城总算是迎来了自己真正的主人张致仁。皇帝姜琅也将自己的行宫由幕天席地的昆仑山,搬到了镇国公府。
    狂飙突进的两万大军最终止步于雍州城下,因为中路的十八万步军中,有六万赶到了雍州城。
    见城池一时难破,许暮雪当即提议率千骑饕餮袭扰正驰往长安的十万骑兵和退往陕西、山西的步兵,怎么着也要让对方感到难受!
    也正是由于饕餮的出现和李浩的追击,让从甘南退回的剩余十二万步军始终停滞在甘南道上的几座城池里,不敢动弹半分。
    从兰州赶往长安的途中,姜杉便发觉了一直尾随在后饕餮,深知暴风雪厉害的姜杉甚至不敢分出人马来赶跑饕餮,只有十万大军汇集一处,才有完胜对方七千骑的把握!所以急着赶回去的姜杉只能忍受狡猾的饕餮日放冷箭、夜袭营寨!
    ……
    从南路追击的柏永一开始还颇为顺利,当地的百姓恨透了官军,全都帮着柏永的联军,连打了几个胜仗后,蜀军中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逃散,柏永一口气便追到了雅砻江边。
    但后来蜀军开始每过一处便斩断过江的铁索,这让柏永的追击变得无比缓慢起来,重新架起铁索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
    虽然追兵离得远了,但撤退中的蜀军仍是不断有不满的将士逃离,人数多点的自占地盘为王,人数少的则落草为寇,真正走回锦城的还不足两万人。
    因为那些乱兵、草寇想要守住自己的地盘,便会成为阻击土玉浑联军的力量,已经无力掌控局面的四川总督更加不想将兵力投入到剿匪中去,整个蜀西顿时乱象丛生,百姓再无宁日,正应了古语所云:天下未乱蜀先乱
    ……
    兵马司衙门中,贺齐舟与宇文凌云罕见地发生了争吵,争吵声甚至惊动了衙门外的守卫,不少军官闻讯赶来劝架,贺齐舟见状不再与宇文凌云争辩,索性召集各营将领开会,布置自己的进攻方案。
    可贺齐舟一说完自己的计策,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宇文凌云一边,只因为此计过于冒险,不是全军冒险,而是有一个人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这也是暴风雪无法承受且不愿承受的风险。因为冒险之人正是贺齐舟!
    贺齐舟的计策其实很简单,自己在离墙六十丈开外,从城上敌军看不见的地方破冰下水,潜游至城墙下方,掰弯铁栅,再潜游至城内九州池湖中,然后悄悄破冰而出,再从背后偷袭守军,想办法打开一扇城门,最后铁骑入城,内城告破!众人见贺齐舟说得轻巧,但其中风险却大得惊人,且不说进入九州池后能否找到不被人发现的上浮地点,光是在混沌漆黑的冰下河水里潜泳就是一件十分可怕之事,况且一百多丈的游程少说也得摒气一柱香,若是河中铁栅粗壮,能否潜过城墙都成问题,在城下上浮无异于自杀!
    就算进去了,万一在城内被发现,面对成千上万人的围攻,就算是金光镜也不可能存活,再说姜坻手下还是有不少高手存在的,如果知道贺齐舟潜进来了,所有人都会前来消灭这个敌军主将!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没人知道城门后是怎样的防守,如果真的有大批士兵布防,或者堵了万斤重物,说不定贺齐舟一人无法打开城门,那时只能上墙强攻,也是凶险万分的情形。
    但最终所有人的意见还是敌不过贺齐舟一人,因为他是主将,更因为贺齐舟觉得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士兵的伤亡!
    减少士兵伤亡是大家共同的意愿,停止了争论后,进攻计划很快被敲定下来,时间就定在凌晨寅时,守军一夜下来最是睏顿的时候。
    东宫,姜坻坐镇皇城,八万守军分成了三部分,皇城两万、内城城下三万、城上三万,其中西、北两处城上各一万人,而东西城上各五千。从入夜后的酉时至次日寅时,前来汇报军情的传令兵几乎要踏破枢密院的门槛。
    “殿下,敌军在城西又开始擂鼓进攻了,绕城奔跑的敌骑增加到了一千五百骑。”
    “东城民宅里暗藏的五百骑有没有动?”姜坻问道。由于外城还留了许多眼线,姜坻对暴风雪的兵力分布了如指掌。
    “没动。”传令兵回道。
    “好了,去吧。”姜坻打发走传令兵,转而面向一夜未眠的莫德正:“莫大人,我估计贺齐舟马上会展开强攻,你再调五千人去东城那里。”
    “殿下,可他们的主力还在城西,一整夜的佯攻也大多集中在那里,为何不调去西城?”
    “哼哼,贺齐舟攻破北周穆城用的是声东击西这招,破青城也是这招,您想想,在青城当时也是五千人强攻南门,但真正的突破却在北门,成功的次数多了,换我也会继续使用此计,我倒要看看,这次没有里应外合,他贺齐舟如何破门?”
    “好,我这就下令调兵!”兵败云梦山的莫德正此时已经没有半分枢密使的底气,城中防务几乎全由姜坻一人安排。
    ……
    寒冬将近,寒气已经不再逼人,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整个冬天下来,河冰还是处于最厚的状态,差不多有五至六寸厚,足以走马拉车。可想要悄无声息地破开河冰却成了一件难事。
    贺齐舟尝试了多次,最终选定的工具是锉刀,从上方破冰的声音不算响,如果从冰层下锉冰,应该更轻。
    夜间在冰层下混浊的黄河水中潜泳,几乎连一寸外的东西都看不清,幸好河道由人工开挖,几乎是笔直的,贺齐舟闭着眼两次游到浅滩、两次调整方向,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摸到了冰面下的铁栅。
    冰面上的铁栅有点锈蚀,但水下的却一点锈迹也没有,小臂般粗细的铁条间隔只有五寸,每隔两尺还焊上了横档。对此贺齐舟早有预料,在水下双手抓牢铁条,运足气力用双脚猛撑最下方的那根横档。
    横档焊接的牢固程度稍稍超过了贺齐舟的预期,但还是经不住贺齐舟惊人内力的踩蹬,“卟、卟、卟”水下的三声闷响传出,三处焊点脱落,接下来的事方便了很多,贺齐舟只是稍加用力,将两根铁栅拉得前后错位便足以撑出一条能挤过去的缝来。
    其实水下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响的,特别是贺齐舟用力拉扯铁栅时,将河面的冰都挤裂了,但墙头的守军耳中只有敌方的战鼓和呐喊,眼里全是远处民房里射来的飞箭,故没人注意到墙脚下河面发生的变故。
    过了栅栏后,贺齐舟在漆黑一片中又向前加速游去,没想到才游了三四尺,就一头撞上第二道栅栏,原来城下居然设了两道铁栅!
    贺齐舟腹中一连串臭骂,手脚却重复起第一次的动作,由于之前消耗颇大,这一次破栅几乎一气抽光了贺齐舟所有气力!
    但总不能现在就破冰上浮,贺齐舟只能闭着眼继续往前游,也不知道游出多少距离,游到什么方位,反正快要憋不住气时,才停下来用锉刀迅速在冰面下开洞。
    冰洞才开了一半,实在摒不住气的贺齐舟最后只能奋力撑起一块磨盘大小的冰盖。冰盖折裂后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但贺齐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探出脑袋,拼命呼吸,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什么声音?”
    “别吵,睡觉!”
    “我肯定听到响声了,就在咱们帐篷外面!”
    “那你自己出去看。”
    “我不敢……”
    “吵什么吵?马上开春了,冰开裂再正常不过了,老子在墙上都站了大半夜,刚他娘要睡着就被你们两个蠢货给吵醒了。”
    “不好意思大哥,小弟也想睡,可城外那帮蛮人闹个不停,万一被攻进来……不敢睡呀。”
    “那你再去城上站两个时辰!他娘的,谁再吵,老子不客气了!”
    “是,是,是。”
    ……
    对话声总算是平息了下来,也没有人走出帐篷一探究竟,贺齐舟这才极其小心地爬出冰洞,冰洞西边不足两丈的地方正是刚才发出对话的帐篷,是那种可供三四人休息的行军帐篷。
    贺齐舟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眼前是一大片这样的帐篷,足有四五百顶之多,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这片营地的东部边缘,而西边六七十丈外便是杀声阵阵的西城墙。
    可能是预计贺齐舟早已潜了进去,城外似乎停止了佯攻,城头的喧闹也渐渐平息,暴风雪一整夜的闹腾似乎就是不想让守军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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