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殓官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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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魂毒姬和她的人皮灯笼同僚们的表情变化，我当时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等了几秒钟，我大致明白了。
    他们都是千百年的鬼魂，但鬼魂变鬼之前，是人。
    是人就有感情，谁都是爹生妈养的，虽然他们都是杀手，但他们并非没有家人。
    “你们这……。”我试探性的询问他们。
    摄魂毒姬没有说话，但我的周围，传出了一阵唱戏的声音。
    戏唱的是黄梅戏。
    当然，他们那个时候可能不叫黄梅戏。
    黄梅戏主要起源于安徽，最开始发源，得追寻到唐明皇的时代了。
    不过那个时候不叫黄梅戏，就叫安徽小调。
    这些戏文，有男人唱的，也有女人唱的。
    声音有老有少，也有那一说话就有让人动人心魄魅力的摄魂毒姬。
    “妾身天生不远当军郎，只愿相夫教子，陪家人度此良生即可，啊呜，啊呜，啊啊呜！”
    唱这句戏文的，是个女人声音，声音很尖，唱得很幽怨，同时戏文最后一句，还带上了一个黄梅戏最哀怨的“花腔”。
    问我为什么知道花腔？这还不是因为胡一指吗？
    胡一指这个家伙，大半夜的喜欢嚎几段戏文，有时候嚎嚎河南梆子，也喜欢嚎嚎黄梅戏。
    我转头瞧他，这老小子，竟然听到黄梅戏就不害怕了，摇头晃脑的跟着哼。
    至于这段戏文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这女人大致上说自己不愿意当杀手，只想当一个平凡的女人，照顾家人的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我天生孤儿，落入军伍之中，并无不妥，可怜我后来娶妻一名，每回我去外地公干，妻子总担心受怕，我心中甚是愧疚……。”
    一个比较雄壮的男人声音，唱了一段戏文，算是声情并茂。
    他讲的也很简单，说自己是个孤儿，无意加入了军营，成为了一名杀手，后来他娶了老婆，每次出差都让老婆提心吊胆，很有点不好意思。
    唱到最后，男人还唱出了一段情愫，讲他自己最后一次出行，妻子给他整理好了衣服，吃食，希望他平安归来，他也信誓旦旦的答应，一定会平安归来。
    结果？
    结果他被剥了皮，皮做了灯笼，人被灭灵钉钉入天灵盖，镇在了这陵墓的水塘里。
    这男人唱的最后一句特别感动我。
    他最后一句戏文的意思是：我并不怕死，只是惦念心中的妻子，如果能让我告诉她我去世的消息，我死也瞑目了，可惜被灭灵钉镇住了，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连给妻子托梦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里某个柔软，被这群曾经是杀手，现在是厉鬼的人给感动了。
    到底天底下还是有情这个东西存在的。
    唱戏的依然在唱戏。
    只是这次的戏文，已经没有了七连拱桥上那种恐惧感，我、马若凌、胡一指都听得听过瘾的，尤其是胡一指，听得摇头晃脑。
    我听得很仔细，主要是想了解这些鬼魂的难处到底是什么。
    在他们唱的戏文里面，有些人极度思念自己的女儿，有些人极度四年自己的兄弟，也有人思念自己的配偶。
    总归，他们都有挂念不下的东西。
    摄魂妖姬最后开口了，开口就很尊敬，说她早就听过殄官家族的大名，知道殄官有一种方法叫“搜魂”，可以找到想要找到的鬼魂，只要提供生辰八字即可，想让我帮忙。
    要说这“搜魂”还真是存在，我要开坛做法，期间利用香钱，和我们殄官家族在地府里的人脉，提供生辰八字，找到我想找到的鬼魂。
    不过给这群厉鬼动用搜魂，只怕有些难。
    我有点发虚，叹了口气。
    摄魂妖姬意识到我有难处，她问我：“上师，莫非有什么难处？”
    “有啊！实话说，你们是何年间人？”
    “这……不能说。”摄魂妖姬低着头。
    这更加让我疑惑了。
    不能说？她们要守护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当了鬼都不能说？
    而这些鬼魂，喊那个人为“将军”？
    再按照胡一指的说法，这陵墓的年代，大概在明朝开国一代。
    明朝开国的将军？
    额？那是谁呢？
    要说明朝开国的大将确实不少，比如说徐达、常遇春，都是出了名的将领。
    那这陵墓里的大将，又是谁？
    “不能说就不能说吧。”我摇了摇头，有点郁闷的说：“其实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年代的人，误差不超过百年，你们距离现在，实在太远了，起码有三四百年吧，你们那些亲人，早就投胎几遍了，再来搜魂？怕是不好搜。就算好搜，人家那鬼魂，早就喝了几遍孟婆汤，几辈子的记忆都被清楚得挺彻底的了，搜来了又有什么用？”
    摄魂毒姬的脸顿时蒙上了一层灰色。
    表现得不是很开心。
    我也很不开心。
    摄魂毒姬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上师，我只求你让我们这些人，再看一看亲人的面目，即使他没有了记忆，我们也绝无怨念。”
    “这？这你们刚才还想着杀我来着。”我当然有点郁闷了。
    特么的，你们刚才喊打喊杀的时候，是又恐惧带吓唬的要**们，现在这求上了？
    “上师，刚才不知道上师威名，冒犯了上师，妾身给你赔罪了。”
    摄魂妖精冲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这倒是想给他们搜魂，但……这陵墓里面，真是不好开坛做法。
    要让人知道，殄官家族的人，在陵墓里面开坛，这传了出去，还不让下九流的同行们笑掉大牙？
    “我……我！”我又推掉的意思。
    马若凌却劝我：“要不然还是帮帮他们吧？他们怪可怜的，死了连和亲人打个招呼都不行，还被人剥了皮，灭灵钉镇住了魂魄，太惨了。”
    “帮……。”我还在犹豫呢，结果胡一指很嘚瑟的说道：“等一等，大家都是唱黄梅戏的，我给大家唱一段，你们得给我指点指点，我才能让陆子帮你们的忙！”
    他这一说，简直有点流氓。
    凭什么你丫用我的名头来完善你的爱好？
    胡一指话一出口，摄魂毒姬立即说道：“什么是黄梅戏？”
    “就是你们刚才唱的那段戏文。”
    “你也会？”
    “我当然会了。”胡一指不甘示弱，唱起了黄梅戏里的经典桥段：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啊，夫妻双双啊，把家还啊！
    这一段是黄梅戏里《天仙配》里的段子。胡一指唱得还是有板有眼的。
    唱得摄魂毒姬的情绪低沉了很多--她刚才唱过的戏文里，说她很思念她的相公，而这”夫妻双双把家还”，无疑给毒姬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胡一指刚刚唱完，凭空里突然出现了一段唱戏的声音。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啊，夫妻双双啊，把家还啊！”
    这段戏文，出自人皮灯笼的手笔。
    别看这些人生前都是杀手，但他们佯装的另外一个身份，可是实打实唱戏的。
    他们唱戏唱的，那叫一个扎实，其中音调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最后拐到了心里去了。
    “这位上师的戏文，唱得还是有些基础的，但基础不太牢靠，平常疏于练习，导致音调唱高了就不容易下去，唱低了就不容易上去。”摄魂妖姬一板一眼的评价着胡一指的“黄梅戏”。
    我听得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太有意思了。
    这女鬼，分明是说胡一指唱戏一根筋嘛，声调不会拐弯。
    胡一指也闹了个大红脸，再不说戏的事了。
    “上师，您答应替我们搜魂吗？”摄魂妖姬问我。
    周围的一圈人皮灯笼都不停的颤抖着，显然他们很担心我说一个不字。
    他们越是担心我说一个“不”字！我还偏不说。
    我笑着说：”行，答应你们了。”
    “谢上师。”摄魂妖姬又要冲我一拜。
    就在她要拜我的时候，突然，凭空里再传来了一段戏文。
    “想我英姿无双，此番出安徽，我必然打下一段功绩！”
    我看到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
    这男人足足有一米九高，身高臂长，反手背着一根枣阳槊！
    他两眼间，英气十足。
    呼。
    这男人一出现，摄魂妖姬立马下跪：“拜见将军。”
    其余所有的人皮灯笼，也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就是将军？”我退到了胡一指的身后，悄悄问。
    胡一指没说话，马若凌则和我并肩站立，她表现得比较沉稳，手里暗暗扣了一张符纸。
    那将军继续唱着戏文。
    只是这次戏文出口的时候，将军已经开始再舞着“枣阳槊”。
    一条枣阳槊舞得风生水起。
    戏文也是铿锵有力。
    “我上战场十年，杀敌无数，皇上赐我是大将军，名正言顺，我父亲大将，我也是大将，一门双将，虎父无犬子！诛恶撩，杀仇敌，岂不快哉。”
    将军唱完这段戏文，左手捂住了眉心，接着又把左手拿了下来，这回，他的眉心，多了一只眼睛，就像西游记里的二郎神。
    “杀敌如麻，手上血迹斑斑，老天见我英勇，赐我一枚阴阳眼。”
    听了这段戏文，胡一指突然激动的拍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明朝开国大将之一--阴阳雌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