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下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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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已开始下降。
    眼角的余光里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海天一线，仿佛怎么也望不到头，随随便便看一眼都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愉悦。
    只可惜，这里面并不包括此刻的江胭。
    收回视线，她挽了挽唇，姿态说不出的优雅妩媚。
    手指着窗户，她开口，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缓缓，漫不经心的一字一顿：“是呢，在临市时你和季医生猜的都没错，造成我植物人两年多的最直接原因，就是车祸。”
    “连人带车，被撞进江里，车毁人未亡，”唇角笑意加深了些，刻意顿了一顿，她才吐出剩下的话，“你说，是不是真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所以像我这种声名狼藉的人才没被淹死在江里呢？”
    气氛，僵滞。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幽暗的东西在涌动。
    压抑。
    沉闷。
    江胭恍若不觉，倾身，她缓缓靠近男人的耳畔，浅笑着：“二月的江水可真冷呢，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么？我在想，我是会先被冻死呢，还是流血不止疼死掉呢？”
    身旁人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些许。
    一下又一下。
    江胭勾唇，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继续：“两年多，啊，不对，是两年一个月零三天的植物人，醒来的那一天，我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了。医生说啊，我能活下来已是侥幸，能醒来更是万幸中的万幸。”
    每一个字，她都咬得很轻，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随着妖媚上扬尾音一起落下的，还有她故意吹进他耳中的气：“陆叔叔，你也觉得我幸运吧？嗯？”
    “江胭……”
    手，被扼住，力道说重不重，但有些疼，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男人的压抑，仿佛……有什么克制不住了。
    他的声音极哑，像是从喉骨深处硬挤出来的一样，他的眸色极深，浓稠的墨汁也不过如此。
    暗，沉。
    无端给人喘不过气的颤栗感。
    他的唇，动了下。
    “陆承谨，”手指覆上他的唇阻止，江胭朝他烟视媚行地笑，“知道当年那场车祸，除了成为瞎子，除了身体变差，还带给我什么么？”
    明明是温热的触感，可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张扬的脸，陆承谨只感觉有冷意从她的指腹下蔓延开来，而后侵占他的血液。
    心，抽了下，不好的预感随之涌出。
    陆承谨更加用力的捏住了她的手：“江……”
    “是孩子，医生告诉我，我出事的时候啊，怀孕三个月不到，可惜，没有保住。陆叔叔，你知道……冰冷的机器在身体里搅动的感觉么？你相信么，那会儿我意识全无，可还是觉得……疼。”
    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她说得轻缓而又漫不经心，却偏偏如同削铁如泥的剑一样，快准狠地直刺陆承谨心脏！
    深入骨髓的疼，伤筋动骨的拉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孩子……
    当年……
    陆承谨的呼吸倏地变得粗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她说谎的证据。
    然，没有。
    尽管她嘴角的笑意还在，可分明只剩冷漠，像是在嘲讽他，又像是在惩罚那个让她怀孕但又流产的男人。
    “江胭……”他叫她，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意。
    他的手还扣着她的手腕，完全是失去控制的力道。
    “江胭……”
    视线所及，他看到她妖媚的勾了下唇，很快，她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轻轻柔柔，却轻而易举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
    “很熟悉的一幕对不对？就在临市，‘意外’的车祸，还是让陆叔叔你的孩子没有了，都是车祸呢，你说，这辈子我是不是和车祸有缘？还不会有下一次？再下……”
    “不会的！”
    沉而哑的声音重重砸下，仿佛能将人的心脏直接砸出一个无法修补的缺口。
    四目相对。
    江胭分明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暗黑的气场。
    他的眼神也变了，那其中……是痛苦。
    被他握住的地方越来越疼，她看着他抬起了另一只手，似乎……想要摸她的脸。
    “既然猜到我回来有目的，那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么？”她没有躲，只是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脸时微笑着开口。
    手，僵住，仅在一层薄纸距离的地方。
    “手红了呢，真疼，”低头，江胭伸手碰上他的手，一点点的将他扒开，“是想把我的手折断么？”
    如梦初醒，瞳仁微缩，陆承谨猛地松开。
    江胭扬起了手。
    陆承谨薄唇已然抿成一条直线。
    “跑题了，我还没告诉你呢，继续刚才的话题好不好？”仿佛就只是为了让他看一眼，江胭收回了手，盈盈浅笑吐出剩下的话，“算计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当年也好，如今也罢，谁也别想逃，我一定会还给他们，尤其……当年那个让我怀孕的渣男。”
    “送他进监狱，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从此都不能使用下半身那东西，都难解我心头之恨，一个人一无所有不可怕，难熬的是，这辈子都得不到他想要的，永远只能活在痛苦悔恨中。”
    每一个字，都极尽轻缓软糯，但两人周遭的温度已然随着每一个字的被吐出而骤降，到最后，寒意深深，入骨入髓。
    她还在侧首微笑，模样说不出的俏皮。
    可她的眼睛，是冷的。
    “陆叔叔，你们这样的人，更知道怎么伤人于根本，杀人于无形，那你觉得我刚刚说得……怎么样呢？嗯？”
    是试探也是刺激，而后，江胭清楚的看着他的脸一寸寸的沉下去。
    她想，她猜对了，也赌对了。
    哪怕伤敌一千的代价是自损八百。
    可是……
    为什么？
    她还是不开心，胸口处还是那么闷，闷到几乎让她窒息，闷到……让她无法躲避她和陆承谨之间的变化。
    ……
    下了飞机后，周尚明显的发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尽管刚到机场是也不对劲，但远没有现在这么明显，这么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仿佛离两人稍微近一些就会被冻伤一样。
    扫了眼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确切的说是陆总强势握住太太的手，他有心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诡异的死寂氛围下，一行四人终于到达下榻酒店。
    才进酒店，一道清脆中明显带着欢愉的声音高声响起——
    “陆承谨！”
    这声音……
    心中微动，江胭抬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