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粮剿匪记

§§第四十四章 敬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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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荒点上一排排新建的职工住宅即将竣工那些已经完工的房子墙上是新刷的白灰门窗的玻璃都已经安上给人的感觉是整洁、明亮、舒畅它们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战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十分抢眼那些沒完工的房子有的露着顶正等着有人给它戴顶帽子有的光着膀子也在等着人给它穿件衣裳……
    武大为领着班子成员和林大锤看完了新住宅区的建设情况又來到磨坊查看着新安上的五盘石磨武大为亲切地拍拍刚安上的新石磨:“这回终于可以不用吃煮的粮食粒了”
    林大锤在一旁笑道:“老兄这玩意儿太笨今后得想法子弄台磨面机要办机械化农场啥都得配套嘛”
    话还沒说完王豆豆一溜小跑跑了过來:“林书记左县长來电话说洪专员一会儿要到县里來找你有事让你赶紧回去”
    “好啊我正有事儿要找他呢”然后问王豆豆“那座冲垮的桥修好了吗”
    “左县长说已经修好了林书记我去送你”王豆豆问道
    “好吧”林大锤答应道
    庄大客气见林书记要走有些舍不得:“林书记你还得回來呀”
    “当然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要在这里和你们一起过冬”
    刘美玉问道:“武大队长我是不是还得跟着去呀”
    武大为笑着望着林大锤不置可否林大锤领会了武大为的意思连连冲着刘美玉摆手:“不用了你现在是副大队长了有分工任务哪能还把心思都放在我这儿呢你们不用担心我到了县里让左县长从医院再给找个人这下总好了吧”
    说话间王豆豆开着大卡车已到了跟前林大锤朝众人挥挥手上了车车在荒原大道上奔驶着一幅幅荒原景象从车窗前掠过林大锤无心观景他看着正在沉稳开车的王豆豆问道:“小土豆最近你和二妮处得怎么样了”
    见林书记问起这事王豆豆兴致一下子提了起來:“上次你跟我谈话以后我待她比以前更好了她好像也比以前喜欢我了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不笑你说她是不是不会笑呀”
    “傻话哪儿有不会笑的她不笑那就是还沒有让她高兴的事儿或者是心里有什么犯难的事儿呗”
    “我好几次问她肯不肯跟我她总不吱声再问她就跑了我该怎么办呢”
    王豆豆一回头车子跟着一歪
    “专心开车”
    王豆豆吐了一下舌头林大锤顿了一下说道:“你呀这事儿不能急你老问那个问題怎么行呢她不吱声躲开说明她心里确实犯难一时回答不了或者暂时还不愿意回答你就不该再问了你也得琢磨女人的心思她在想什么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王豆豆憨憨地笑笑说:“不知道我对她说二妮姐你要是不方便说就这样同意呢就冲我笑笑可她就是不笑我又问她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她那表情怪极了像是要笑我怎么看着像哭呢……”
    这句话把林大锤逗得哈哈大笑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多么天真可爱啊多么真诚善良啊多么朴实憨厚啊……林大锤被感动了
    左光辉自从知道了林大锤个人感情上的不幸反而对他多了几分敬重觉得他有男子汉的气度为了工作能把个人情感深藏不露他受到过这么大的创伤可是表面根本看不出不像自己沾点儿破事就弄得一身骚那天在河边又亲眼看见林大锤冒着生命危险带领大伙抢救物资这一切着实让他感动回想当时他也曾几次想过跳下水去跟大伙儿一块干但一看那湍急的水流看着他们一个个冻得发紫的嘴唇他的那一点点激情很快就沒了除了感动他只能为他们祈祷当那只油桶被激流冲跑的时候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当林大锤孤身奋力挡住油桶的时候他为他加油但当刘美玉奋力去救林大锤时他的心里又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他后悔自己的胆怯后悔自己的一念之差沒有踏上成为英雄的跳板更失去了在心仪已久的美女面前表现自己的绝妙机会……现在一切都晚了所幸的是林大锤与刘美玉仅是病人与护士的关系要不然他这只打翻的醋坛子还不知会怎样呢尽管这样他还是想找林大锤谈一次向他摊牌告诉他刘美玉是自己的未婚妻虽然眼下还沒被刘美玉接纳但我左光辉正在努力着企盼能改变刘美玉恢复这桩婚姻这样的话像林大锤这样的铮铮汉子决不会跟自己去争刘美玉甚至会主动离她远一点儿
    那样的话他觉得自己也会像林大锤一样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工作上只有把工作干好了才会有人认可他说不定刘美玉也会对他刮目相看说干就干他决定先去粮库看看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地方是他青云腾起的地方现在征粮工作已经结束他的重点工作应恢复到粮库的建设上因为只有这一项工作的功劳可以全部归到他的名下从设想、规划到落实审批、投资、物资材料直到组织施工倾注着他多少心血现在整个粮库已经初露端倪并已部分起用在这次征粮工作中已经显现了它的作用……只有把这一块工作做好了他左光辉才无愧于他的父老乡亲无愧于党和政府这些年对他的栽培
    他來到了晒粮场兴致勃勃地向正在干活的众员工挥着手:“同志们大家辛苦了”他觉得“同志们”这个称呼太官腔于是改叫“大家”可是“大家”并沒有太关注他的到來人们依旧干着自己手里的活只是有几个人抬头瞅了瞅他算是打过招呼了这多少让左光辉有些扫兴幸好干活的人群中有个郑家二小子他认得这小子又会來事儿见左县长大驾光临果然颠颠地跑了过來:“左县长欢迎您你们领导比我们辛苦多了你们得操多大心哪”
    左光辉突然想起这儿有个叫刘小凤的能以手代秤一直有所耳闻却未曾亲眼见识便问道:“郑二小子那个叫刘小凤的呢”
    “走了有病了让一个來送粮的车老板给接走的”郑二小子突然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对左县长说道:“哎对了前些天林书记也來打听过她的下落她到底是谁呀她怎么有那么些领导关心呢”
    左光辉一听林书记也來打听过她说明此人的确非同寻常于是左光辉急忙问道:“你刚才说林书记也來打听过她”
    “嗯听说翟主任还上好几个单位去问过呢问得可比你详细多了”
    “那林书记透沒透露找这个刘小凤是什么意思”
    “那倒沒说”
    “那你知道那个送粮的车老板是哪家的吗”
    “那天他跟刘老土鳖一块儿來的这人以前沒见过”郑二小子讨好地说
    敷衍了几句左光辉离开了新建粮库刚刚获取的这些信息表明那个叫刘小凤的很可能就是林大锤那个又嫁人了的新媳妇别看林大锤不露声色却一直沒有放弃暗暗地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还有那个把她带走的车老板很有可能是刘小凤现在的丈夫至少也是和她的再婚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左光辉告诉自己快找林书记谈谈除了向林大锤摊牌还要多多关心林大锤的感情生活毕竟是同病相怜嘛而且自己平时对他也太不关心了而人家林书记却一次次地关心他家着火的案子帮他解决住房问題还几次提及程桂荣的事虽然被自己挡了回去但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嘛
    今天接到洪专员的电话左光辉立刻通知了林大锤洪专员到了之后左光辉估计林大锤也快到了便到招待所门口等候不到一袋烟的工夫林大锤的车子果然到了
    见左光辉站在门口等林大锤下车后马上迎了上去:“左县长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呀”
    “等你呀洪专员已经來了”
    “你这座桥修得可真快呀洪专员找我有什么事”
    左光辉避开修桥的事说:“等你吃饭呢你不在这些天我这儿公事私事攒了好多等洪专员的事完了吧说咱俩好好唠唠行吗”
    “还有私事儿”
    “是呀”
    “你的”林大锤问
    “也有你的是咱俩的”
    “哦咱俩的有意思公事往一块儿凑这私事怎么也往一块儿凑呢”
    林大锤这一问把两人都逗乐了
    小食堂内餐桌上放着一盘拌凉菜一盘水萝卜还有一碟炸酱另外还有两盘炒菜洪涛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玉泉二曲说这是大胡子首长托他捎來的左光辉说了一通欢迎首长光临的话饭局就开始了林大锤听说这酒是大胡子首长给的就向洪专员打听起來:“洪专员大胡子首长怎么样我好想他你快说说他想沒想我呀”
    洪涛给林大锤斟满一杯酒说:“你是想酒了吧本來今天这顿酒沒你啥事儿也不用等你是大胡子首长让我给你捎一杯酒这才把你找來了你喝了我就说”
    林大锤站起身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咂巴一下嘴:“这酒可真香有劲儿”
    “怎么犯酒瘾了吧”
    “哪能呢今天才第二回喝前些天为抢运物资下水前从庄大客气的酒葫芦里喝了一口”
    “抢运物资的事左县长跟我说了就是沒说那口酒的事好了说正事儿大胡子首长首先问我点名让这小子去开荒种地他愿意去吧我说愿意去大胡子首长当时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别蒙我他林大锤要是能痛痛快快答应那就不是林大锤了"我忙改口说是让我关了三天禁闭还不给饭吃再配合思想工作这才把他的脑子给别了过來大胡子首长立即问我你沒把他饿坏吧”
    林大锤感动了直点头
    洪涛继续说:“我又说起地塞夺粮的战斗大胡子首长竖起了大拇指说已经在报上看了你的英雄事迹夸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刚才那杯酒就是替他敬你的”
    洪涛看看左光辉“大胡子首长虽然沒见过你但是听说过你也让我给你敬杯酒來喝了”
    左光辉站了起來:“让我喝酒我喝但要说首长听说过我那不可能我倒是一直听说过这位大胡子首长”说完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喝完后把酒杯翻转一滴不漏然后瞧瞧洪涛
    洪涛见左光辉不信就很认真地望着左光辉:“我一说完林大锤的夺塞战斗就说到你胜利完成了征粮任务”
    左光辉尴尬地望着林大锤一个劲地:“不不”
    林大锤回敬了一个微笑:“左县长别谦虚了”
    洪涛接着说:“我不管你们谁谁谁立的军令状我就认谁大胡子首长说在一张战报上看到过你的介绍"打眼儿英雄--左光辉"”
    左光辉有些坐不住了:“过……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洪涛笑着头凑近左光辉:“大胡子首长说以后有机会到你这龙脉山上打猎还让你给他表演表演呢”
    左光辉放下筷子急忙说:“不不不我那都是碰巧的事儿再说我一见首长手就哆嗦可别……”
    林大锤在一旁解释:“他大胡子首长不像个大官儿一点架子都沒有”
    左光辉脸上沁出了汗珠
    林大锤想洪专员总不能因为一杯酒就把他叫过來吧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來意:“洪专员我给你打的那个报告有消息吗”
    望着林大锤一脸着急的样子洪涛戳着他的脑袋说:“你呀当县委书记了还那么沉不住气我这回來主要就是为了这事你找我我就找大胡子首长大胡子首长还找了更大的领导定下了两件事儿一是决定从苏联给你们买二十台拖拉机还有配套的播种机、割晒机、压苗机、中耕机等”林大锤还沒听完就兴奋得呼地一下蹿了起來:“什么时候到货”
    “看你又耐不住了是吧还是打仗那劲头现在订货最早也得明年开春到”
    “第二件事情就是由你们选派一名有文化、懂专业最好有些俄语基础的同志过完年就随国家组织的一个农业技术培训团去莫斯科大学学习这个人选一定要物色好要做到政治上可靠回国以后将作为我们办农场的主要技术骨干列为重点培养对象考虑怎么样有合适的人选吗”
    林大锤胸有成竹地:“有保证嘎嘎的”他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非刘美玉莫属了
    洪涛接着说:“我在东北局参加的这次会议非常重要会议的主要精神就是在全国即将解放一个新的人民自己当家作主的国家即将成立的大好形势下我们解放区要先行一步搞好国民经济建设为新政权提供必要的经济保障和经济发展的成功经验落实到我们身上就是要建设好新中国的大粮仓解决中国人能养活中国人的问題这不仅仅是办几个机械化农场的问題不能光想着龙脉要想着整个东北更要想着全国我们在开创一条前人沒有走过的路你们创办的农场要作整个东北农业发展的表率我们东北要作全国农业发展的表率要形成全民行动你们龙脉在这个粮食战场上要重振雄威进一步发挥粮食生产、粮食储运、粮食加工的龙头作用”他转头对着左光辉“左县长你的新建粮库一定要做大做强这一下你可大有用武之地了好好发挥你的优势吧你们两个一个搞生产一个搞储运流通好好配合吧”
    洪涛的话像旱地里的甘霖催生了生命活力;又像嘹亮的进军号让人有从战壕里一跃而起的亢奋左光辉激动地望了望林大锤信心十足地说:“洪专员你放心我们一定努力保证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一切任务”林大锤此刻并不急于表态就像炸药在爆发前有一段沉默他的大脑却犹如导火索在“咝咝”地响着他同样被鼓舞着和激动着正想着洪专员所传达的这次大会的意义以及即将压到肩上的是一副怎样的担子但他想的更多的是在未來的工作中怎样去爆发见左光辉信心十足地表态他一手握住左光辉一手握住洪涛坚定地说:“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特殊使命让我们为了完成这伟大而光荣的使命共同努力吧”
    洪涛从挎包里掏出一朵小白花交给林大锤:“林书记这是大胡子首长亲自制作的让我捎來请你替他送到"粮食纪念碑"前”
    林大锤站起身双手接过白花激动地说:“什么时候首长都沒有忘记牺牲的战士们我一定把他的情谊带到也请你代我把英雄团战士们对他的问候带到请首长保重身体等到农场建成打粮的那一天我一定带着我们亲手种的粮食去看望他”
    “好吧”洪涛望望林大锤“还有我把你妻子的情况也跟大胡子首长说了”
    林大锤不好意思说:“洪师长你怎么什么事都跟他说呢”
    洪涛笑笑说:“不是我什么都和他说而是他什么都问我还敢撒谎”
    林大锤苦笑着:“他听了以后都说什么沒有”
    “他急了拍着桌子说这是什么女人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把林大锤给甩了要真是这样她也不配做林大锤的媳妇他还说等有合适的他要亲自给你保媒让人把媳妇给你送來你看他多向着你吧”
    这个信息让林大锤哭笑不得他急得朝洪涛连连摆手:“哎呀呀洪专员这事万万不可你要见到大胡子首长千万给我说说让他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洪涛见林大锤一副着急的样子不觉想笑其实那后几句是他给添上的沒想到这个林大锤还真信了婚姻做家长的不能包办**领导就更不能包办了美满的姻缘是两个人投合又不是过冬发棉大衣洪涛见林大锤认真了马上改口说:“刚才左县长也还跟我谈你的事呢他很敬佩你对感情的专一”
    林大锤吃惊地说:“噢”他沒想到他的这点儿私事竟然牵动了那么多人的关注
    左光辉歉疚地说:“林书记我还沒來得及和你细谈呢”
    林大锤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跟你们说白了吧我跟艾小凤从小是青梅竹马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相信她会变心这里肯定存在着误会等我弄清了事实证明我错了到那时我也就死了心了也沒什么好牵挂的所以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她问个明白”
    洪涛吃了一口菜:“你呀我知道你的脾性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吧那就抓紧吧有了结果方便的话给我捎个讯另外你得抓紧给左县长安排个房子他不像你就一个人”
    左光辉望望洪专员心里又生出些感动:“洪专员林书记已经安排好了是我还沒搬”
    “左县长既然來了我也该去看看弟妹她在宿舍吧”洪涛问
    左光辉有些尴尬:“别别了她回老家去了还沒回來呢”左光辉真怕这位洪专员再刨根究底地问个沒完幸好洪涛打住了于是三个人开始重点讨论如何贯彻落实会议精神以及研究如何开创建设新中国第一大粮仓工作的新局面的具体措施
    当天就定下了第二天先召开各乡村书记村长会议宣传并部署落实洪专员说的大开发、大生产的具体做法由左县长负责安排通知会上林书记作重点发言
    辉煌的成果诞生于宏伟的规划和对规划坚定不移的执行之中若干年后的龙脉经济的飞速发展和这两位新中国龙脉的第一任县长县委书记不无关联
    周泰安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弄清艾小凤现在是长春刘老大粮店的儿媳妇他立刻把这消息汇报给了林大锤当周泰安得知林大锤把找艾小凤的事交给了翟斌就暗暗地着手打探了他这人除了有这方面的嗜好更有这方面的能力并且肯为这样的事出力为了确保消息准确无误事先已经來侦察过一次那次正好艾小凤跟着丈夫去龙门县拉粮去了就借口讨口水喝跟他的公公婆婆唠了起來知道她家是有个媳妇叫林小凤不知为啥跑了是她儿子好不容易才从龙脉县粮库把她找着带了回來见周泰安的话題老钉在他家儿媳妇上刘老大他们就警觉起來让他喝完水快走少打听她儿媳妇的事所以绝对差不了事不宜迟这天一大早林大锤在周泰安的陪同下就向长春出发了
    这天刘老大、刘老婆一大早就到龙脉探望美玉去了家里就剩下刘长河、艾小凤和淘儿淘儿一个劲儿地哭喂他东西也不吃怎么哄也不行艾小凤一摸淘儿的脑门滚烫滚烫的急得她直喊长河刘长河正在完成他爹临出门前布置的任务--收拾粮仓好准备存放新粮听到小凤的呼喊急忙过來见宝宝烧得厉害还不吃东西艾小凤又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也出不了门就急忙抱起淘儿径自上诊所求医看病去了临行前他叮嘱小凤今天别营业了关好门自己一会儿就回來长河走后艾小凤便把大门关上了
    天下事真就这么巧艾小凤刚把门关上沒多大一会儿林大锤在周泰安的指点下顺顺当当地找到了刘老大粮店见院门开着而房门却紧闭着就上前去敲门
    艾小凤在里屋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便沒好气地说:“敲什么敲今天不开板”
    周泰安趴着门缝说道:“掌柜的开门吧我们不是來买粮的”
    艾小凤奇怪了不买粮敲什么门“谁呀”边说边向门前走去
    林大锤听出是艾小凤的声音心里一阵激动说:“小凤是我呀林大锤”
    要不说林大锤还好一听说是林大锤艾小凤气不打一处來她紧走几步两手把着两扇门好像门外的人是狼是虎门只要一打开就会冲进來把她撕碎吃了似的她从门缝里看清了敲门的人正是林大锤边上站着的人是那天招工时见过的她冲着门缝喊:
    “林大锤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林大锤用力推着门说:“小凤你把门打开听我把话说清楚你再赶我走也不迟呀”
    艾小凤背转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你走你走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声音里充满了苦楚充满了憎恨
    林大锤听艾小凤一连说出三个“我恨你”更加肯定这是一场误会于是他隔着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小凤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你一定是误会我了你现在恨我但你也得有理由呀总得开门听我说几句吧”林大锤的话语里充满了宽容、劝慰甚至恳求
    艾小凤见林大锤还是死缠不放想起刘长河说一会儿就回來的话就带着哭腔哀求道:“林大锤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再纠缠从前了要说的话我上回都跟你说完了现在我啥也不想听我丈夫马上就要回來了让他碰到你麻烦就大了我求你了别來搅和我的生活了”
    艾小凤执意不开门林大锤知道再说也沒用了而且她提醒得及时一旦她的丈夫回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他无奈地对周泰安摆摆手说:“走吧”
    车离了长春终于过了那块“龙脉县界”的石碑林大锤看到原野上一片金黄麦浪滚滚一些早熟的向阳地块人们已经在开镰收割他一下子兴奋起來让车停下与周泰安走出驾驶室登上车后厢然后关照司机慢点儿开他要欣赏眼前这壮丽的秋色
    周泰安搞不懂了在艾小凤那儿刚吃完闭门羹林书记怎么还有这闲心呢于是就说道:“林书记您的兴致真好我看您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随时都有灵丹妙药点哪儿哪儿通”
    林大锤知道周泰安是在恭维自己于是自嘲道:“我是个打铁的出身粗粗拉拉的哪儿有什么灵丹妙药还能点哪儿哪儿通呢连自个儿的媳妇都沒通明白”
    周泰安赶紧说:“这我都看见了你是真心诚意这不怨你”
    “那你说怨谁呢”
    “怨你那个叫艾小凤的女人呗”
    林大锤摇着头:“不对呀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她嘴里直喊着恨我呢”
    “那她恨你什么呢”
    “这也正是我搞不通的地方”
    今天这事对林大锤來说几乎毫无意义沒有交流疙瘩就沒法解开他是抱着诚意來的哪怕遭抱怨、遭指责、遭冤屈他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艾小凤肯开口倾诉把一肚子苦水倒出來把对他的怨恨一桩桩一件件摆出來林大锤也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艾小凤除了恨还是恨甚至恨到了不愿说更不愿见的地步只求他别打搅她平静的生活从这些话中林大锤感觉到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深深地伤害了她凭着他对艾小凤的了解她绝不会无中生有胡说一通來推卸她再婚的责任;更不可能是受人挑拨谁要想用几句话就离间他和艾小凤的感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唯一能使艾小凤变成现在这种态度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正如艾小凤所说她确实看见了什么林大锤扪心自问: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把艾小凤伤害成那样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他相信:青就是青白就是白;只要身正就不怕影歪今后总会有机会解释清楚的
    艾小凤在屋里听得汽车声渐渐远去便推开门看看见早沒了人影就关上门回到屋里往炕上一趴又呜呜地哭了起來她沒想到林大锤会來找她按她那晚所看到的林大锤是个沒良心的有了别的女人了就把她忘了可她也想不明白:既然他把自己忘了那么他为什么又几次三番地派人來找还亲自找上门來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还想继续欺骗她继续玩弄她的感情林大锤有那么轻薄吗这绝不可能俗话说"眼见为实"那晚自己在门缝中看见的一幕是千真万确的啊那还假的了吗这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难道人要沒了良心怎么说、怎么做都可以吗林大锤截然相反的两种行为又该怎么解释呢于是艾小凤陷入矛盾和痛苦之中她决定不再往那个弄不明白的死胡同里钻她告诉自己:既然已经许诺了刘长河就该一心踏实地跟他过任何不利于他们婚姻的事不去想任何不利于他们婚姻的事不去做她一下子想到了肚子里的这个不明不白的小生命那是自己和长河、自己和这个家感情发展的最大障碍虽然刘长河能容忍这个小生命但那也是牵强的那只是怕她多受苦但公公婆婆是半点也容不得她携带这个小生命來到他们家的艾小凤和公公婆婆的关系也日益恶化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造成的他们已经恨屋及乌一旦那个无辜的小生命降生肯定又将面临比别人更多的白眼、嫉恨和磨难到时候恐怕连长河也保护不了……
    想到这儿艾小凤怕了起來她决定趁着小生命尚未诞生自行堕胎她忍住了哭來到后院看见粮食仓库前有棵大树树干有一人粗齐屋顶高处有个分叉她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要爬上去然后再跳下來……可是她从未爬过树只记得小时候大锤哥带她去玩每当她快追到他的时候他就往树上爬叫她奈何不得;当她仰头瞧他的时候他便随意摘些树上的野果、树叶扔她;当她真生气的时候大锤哥就会麻溜地从树上下來哄她当然大锤哥也不全是招她惹她有时大锤哥也带她去掏鸟窝给她摘又酸又甜的野果吃……现在看到了树这些儿时的记忆像飘散的白云又聚了起來她端來凳子站在上面往树上爬现在她的重心已经全部都在树干上了她双手紧紧抱住树干试图用箍住树干的双腿往上用力这一办法真不错她感觉身子在往上挪动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终于一只手可以攀住上面的树枝了有手的帮忙速度快多了她终于攀上了那个分叉她蹲在那儿这是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她试图站立起來于是抓住一根向上的枝条慢慢把重心垂直上移终于又成功了她不敢向下看刚才蹲在那儿时她往下看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她仰头向上望去她感觉离天近了不少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这是她有生以來达到的最高高度她终于看见房顶了有几家烟囱正冒着浓烟;她看见身边飞过的小鸟落在离她不远的树枝上她感到小鸟和她那么亲近那么平等一会儿小鸟飞走了而艾小凤却飞不走她明白费这么大劲儿爬上來不是來观景的是要努力除去她所憎恨的大锤哥给她留下的祸根她朝下望望有些胆怯她顾不得了闭上眼憋足了气奋力将身一纵跳了下去她还來不及感受处于自由落体时的轻松和快感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感到浑身一震脚下有点麻屁股却很疼她站起身望望刚才往下跳的地方不过才比一抬胳膊高不出多少她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肚子知道她希望的事儿沒发生她想多跳几次也许能成又一次怀着希望向树走去这时她才发现墙角原來有架梯子她把梯子搬來搭在房檐这下她很轻易地爬到了房顶她站直了身子明显地发现现在的高度又比刚才高出许多地上的一切仿佛一下子也小了许多由于來回折腾她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刘长河回來了发现艾小凤不在而通往后院的门却开着他赶紧放下淘儿來到后院看见了搭在房檐上的梯子顺着梯子发现了正闭着眼睛要往下跳的艾小凤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把刚从房顶跳下的艾小凤稳稳地接在怀里
    艾小凤睁开眼看见刘长河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柔情的责备:“小凤你哪能这么折磨自己呢弄不好不但堕不下孩子把腿摔折了怎么办”
    艾小凤在刘长河怀里放声大哭
    刘长河最听不得的就是女人的唠叨和哭声他有些生气说:“我这么说你也不听哭顶个屁用啊如果你连我也信不过我只好走了反正和家里都已经闹翻了”
    艾小凤止住了哭声她知道刘长河和家里闹翻全都是为了自己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如果再失去眼前这个的话那她就惨了她紧紧地抱住刘长河喃喃地说:“信--信--长河我相信你打此之后我要是死了连魂儿都是你的……”
    艾小凤啊艾小凤满口的饭好吃满嘴的话难说你今日说的话真能一辈子用生命去践行自己的诺言我们拭目以待吧
    洪专员又來电话催了放下电话林大锤径直往左光辉办公室走去左光辉刚开完粮库各施工组负责人会议正在闭目养神见林大锤进來就从办公桌前站了起來
    “左县长洪专员说的那个选送去苏联参加培训的人选你考虑了沒有上面催着报呢”林大锤开门见山问道
    “我想了可一时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选主要是上边的要求太高”左光辉其实压根连想都沒想过
    “我倒想好了一个人”
    “谁”
    “你看刘美玉怎么样”
    左光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她不行她现在已经是副大队长了肩负重任要走了这一摊子怎么办”左光辉反对当然是出于他与刘美玉的这层关系现在他正在努力修复两人的关系凭他一个县长娶她一个大学生一个垦荒大队副大队长还算般配而刘美玉一旦出国深造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先不说她将來回国后前程无量就连他自己也觉着:再想挽回这门婚事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即使想努力也够不着了当然这些话是不能放到明处说的
    林大锤见左光辉不同意的理由只是因为刘美玉刚被提拔为副大队长于是解释道:“你说的这一条理由无关紧要副大队长还可以找而符合洪专员说的条件的人却很难找到刘美玉政治上可靠事业心强有股子闯劲儿除了这些基本条件她还具有一般人不具备的条件:有文化、懂专业又有俄语基础除了她谁也比不了啊”
    林大锤说的句句属实左光辉实在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说:“还是再考虑一下别的人选吧这里建场的工作刚开头正需要她呢我看不合适”
    林大锤觉得自己把理由都说透了左县长还是不同意于是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左县长你是不是还惦着同刘美玉的婚事啊”
    左光辉被林大锤点到痛处却又沒有勇气承认只好说:“沒有沒有沒有的事”
    林大锤一拍左光辉的肩膀“你就别假装正经了左县长我的老大哥你们俩的事全县人民都知道现在我嫂子來了你即使想也实现不了了白费脑筋还无聊这我可说的都是实话呀”说完笑着望着左光辉仿佛能从他的表情窥探出他的内心
    左光辉原先倒是想找林大锤就这事谈一谈沒想到反倒被他抢先将了自己一军弄得好尴尬他见林大锤正笑着望自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我的意思是说刘老二两口子就这么一个过继的女儿出国的事儿恐怕他们舍不得工作也不好做”
    林大锤见左光辉提不出像样的理由就说:“老人那边好办只要你不反对这工作就让刘美玉自个儿去做你看怎么样”
    左光辉不吱声按惯例就算是同意了送走了林大锤他望着窗外发愣一朵白云从远处飘來在他头顶飘过又渐渐地离他远去了他心里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隐隐作疼
    午饭后县政府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参加各乡村书记村长会议的人陆陆续续的步入会场离会场大门不远的地方东一簇西一堆的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成天闲着无聊县里只要有点大事小情就少不了他们的身影;除了看热闹以外也有一些想着看笑话的人陈玉兴纠集的一伙粮商就混杂在其间
    “林大锤从开荒点回來了一歇沒歇又把各乡村书记村长都弄到会议室去了不知他又要作什么妖”陈玉兴首先挑起了话題
    “明白他把那六七百个盲流子都弄开荒点去了你想想这一冬天一春天不得吃呀一准儿回來弄粮食了呗”说话的这个自作聪明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
    “这些个各乡村书记村长这回可要遭罪啰别看进去时候一个个笑呵呵的关起來一饿就全傻了然后要粮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这是一帮幸灾乐祸的主儿
    “饿各乡村书记村长别逗了那一个个谁怕他呀都是些穷棒子哪个沒挨过饿呀”也有人不信林大锤还会用上回那招儿來对付这些人他们想看看林大锤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王掌柜你家粮店今天不开板啊”
    “开个球粮都征沒了城里粮食一紧粮价就呼呼地往上涨手里这点儿粮谁还舍得卖啊”
    “县里的粮店沒一家开板的老百姓买不到粮直骂娘有的都跑乡下去买了乡下的粮价也跟着涨呢这林大锤还能从他们里抠出粮食來”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刘老二也在离陈玉兴他们不远的地方趴着窗户往里看他纳闷儿这回公安局的人怎么就不來了呢
    会场外的这些人都认为林大锤组织的这次会议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來者不善还是变着法的要粮食却假借开会之名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呢只可惜他们的算盘又一次打错了
    屋里只有左光辉端坐在主席台前林大锤正站着做报告现在他的报告已近尾声
    “……总之这一次大生产运动意义重大全国解放后能不能度过粮荒解决全国人民的吃饭问題关键看东北东北看三江三江看龙脉作为龙脉人我们深感肩上的担子的分量我们要率先走在全国的前头拉套不松半点劲同时我们也感到无上的光荣历史把这样的重任和机遇给了我们让我们在东北人民面前脸上有光在全国人民面前脸上有光在祖宗面前也脸上有光啊”
    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但是如果干不好我们就是一巴掌打在东北人民的脸上一巴掌打在全国人民的脸上一巴掌打在我们祖宗的脸上这让我们龙脉人丢人现眼的事--我们能干吗”
    “不--能--”会场上喊声震天动地
    “……因此我再强调一下大家回去以后要趁着秋后还沒上冻的这一段时间最大限度的动员男女老少把地头、地边、村子周围、房前屋后……只要是荒地都开垦出來凡有大块荒地的村里要统一安排;凡这次开荒打的粮食两年不用上缴公粮”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还有今秋明春凡一家能开荒五亩地以上的五年内除正常缴公粮以外一切征粮绝不摊派--自己的粮食愿意留就留愿意卖就卖一律不加限制”
    底下像开了锅一样热情顿时高涨
    林大锤在掌声和议论声中坐下左光辉站起來示意大家安静一下他招呼了好一阵子声音才勉强小了下來“林书记的报告非常重要大家回去以后要抓紧行动还有一件事就是--”左光辉望望窗户外正聚精会神趴着听会的粮商们“居民反映粮店不卖粮居民买不到粮食有的就跑到村上去买粮请你们回去告诉村民们现在粮价好有就快卖秋收已经开始了只要粮食一进场那价格说跌就跌新粮上來了谁还愿意吃陈粮呢好散会”
    与会者议论着往外走人人心里像揣着火种要尽快回去点燃熊熊大火沈大壮路过主席台与林大锤打着招呼:“林书记我们人和村周围的荒地最多加起來有三五百亩呢也让我们开了吧”
    “行就批给你们了另外我和你说的垦荒大队和你们换种子的事儿可别忘了”
    沈大壮拍拍胸脯:“你林书记说的事我们能忘吗”
    屋里的会结束了望着走出会场的人们一个个笑逐颜开陈玉兴这些粮商开始纳闷了
    “林大锤这人真是摸不透咋就发善心了呢”
    “净瞎掰我说林大锤不会饿他们吧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
    “我可不等了明儿就开板卖粮再不卖这些粮全得烂在手里”
    “你还真上了他们的当了你沒听吗到处都缺粮那粮价能跌吗”
    ……
    不管这些粮商心里各自打的什么算盘总之第二天龙脉县里沒有一家粮店歇业的当然许多人是看着陈玉兴这杆“风向标”的刘老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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