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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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利斯……他就是艾利斯。
    眼看对方走了过来，亚柏心跳加速，知道自己应该跑掉，却又挪不动步。
    “喂，你都看到了？”艾利斯敲了下大敞的窗户玻璃，漆黑色的双瞳直盯着亚柏。
    “是……”亚柏说。
    “没见过你，新来的？”
    亚柏点了点头。
    “你过来。”艾利斯后退了两步，又朝窗台努努嘴，示意他翻窗过来。
    亚柏在老家翻墙爬树也是家常便饭，这一翻窗的动作干净利索。
    “帮我把那家伙抬进去。”艾利斯指指趴在水池边的斯库尔说，“记住，刚才看到的不许说出去，知道吗？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亚柏应了声，他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艾利斯看他还算听话，就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斯库尔走去。亚柏注意到他走路时捂着右边侧腰，看来在刚才的打架中也不是毫发无损。
    “前辈，要把斯库尔前辈送到哪里呢？”亚柏问道。
    “就那儿，”艾利斯看向教学楼，“找白萝……我是说巴德尔老师。”
    巴德尔，是刚才来克瓦希尔办公室的那个人？亚柏在艾利斯的指挥下背起斯库尔，又送到巴德尔的医务室。
    艾利斯指指病床，“把他扔这就行了。我去找巴德尔，那个你，再替我跑个腿。”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枚沾着水的硬币，看着数目不够，啧了一声又摸摸另一个兜，然后小心地掏出一张湿漉漉的司代拉纸币递给亚柏：“买点拉花彩带之类的回来，颜色要鲜艳喜庆点的，哎警告你别动什么歪脑筋啊，找回来的少一个子儿我要你好看！”
    拉花？彩带？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亚柏心里疑惑，却还是照办了。
    研究所里当然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卖，亚柏找了几家杂货铺，花了些时间才把两样东西买到。等他回来时，斯库尔已经不在了，倒是艾利斯还在医务室里。他换了身衣服，打架受伤的地方都贴了膏药，头发也已经干了，亚柏这时才发现他的头发好像是自己剪的，刘海看起来还算正常，后脑勺则因为看不到，剪得一点也不整齐，有几缕异常地短。
    “前辈，我回来了。”亚柏说。
    “慢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很久啊？嘶……”艾利斯站起身，似乎牵扯到伤口。他看看亚柏买回来的拉花和彩带，又数数找回来的零钱，道：“算你老实，手工活会吗？跟我走，过来帮把手。”
    “……”亚柏无语，怎么感觉自己成了这人的苦力呢？
    “怎么，不愿意？”艾利斯看他沉默，便解释道：“你听着，我现在要弄个欢迎会，而你的任务就是帮我让这个欢迎会成功。啊不过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对方是我室友。不过你们都是新生，可能认识，他好像是叫亚什么的……？哎总之我告诉你，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跟我一起住，我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前辈的印象，你要是碰见他，绝对不要说我打架的事，多说点夸我的，知道吗？”
    这回亚柏真是哭笑不得了。
    “那个，前辈……”
    “别前辈前辈的了，快跟我走！”
    虽说艾利斯急着回去布置，可是越走近宿舍，他的脚步却越慢，嘴里不住嘀咕：“他会不会已经在屋里了啊？见面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啊？”
    亚柏眼看着艾利斯摸出钥匙却又不敢进去，纠结了半天开场白，反倒像客人似的敲敲门，然后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跟昨天的自己一样。
    这个人，似乎跟传言的不太一样啊？亚柏看他如此纠结，不禁暗叹了口气，掏出自己的钥匙开了门。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啊！……”艾利斯大叫起来，却忽然愣住了：“喂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亚柏靠在门口，侧身等他进屋。
    “因为我就是你的室友啊，艾利斯前辈。”
    艾利斯睁大眼睛，“……你你、你说什么？！你就是亚、亚……”
    “亚柏·泰利波特。”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在走廊中回响，艾利斯捂脸蹲在地上。
    怎么会是他！开什么玩笑！他本想给自己这室友留下个好印象，结果可倒好，一来就被对方看到跟人打架！而且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随后还威胁了亚柏，支使对方跑腿！种种恶劣行径全被看在眼里……
    “前辈不进来么？”亚柏问。
    “不要管我！”艾利斯依旧蹲在门口，把头埋得更深。
    亚柏无奈，转身开始收拾起手里的东西。
    艾利斯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偷偷从指缝看了看，抬头道：“你在做什么？”
    “欢迎会。”亚柏把彩带挂在窗边和床头，“前辈的一番心意，我不能辜负。”
    “混账，你在嘲笑我吗？”艾利斯瞪着他。
    “没有。我只是想，前辈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也并未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亚柏说着伸出手把人拉了起来。
    “……”这家伙倒挺会说话。艾利斯皱皱眉，想到亚柏刚才跑腿时连抱怨都没有过，对自己又一直彬彬有礼，要么就是处事圆滑、不愿得罪人，要么就是脾气太好了。不过管他呢，反正形象没都没了，怎么着也不必辛苦装样子交朋友了。
    “我说……”艾利斯开口刚想说点什么，肚子却先叫了起来。
    很好，原来这脸还可以再丢点儿。
    亚柏果然笑了，艾利斯很不爽：“有吃的没有啊？”
    “前辈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些面包。”亚柏把母亲给他带的食物拿了出来，艾利斯看看他又看看面包，拿起一块几口就塞进了肚子。
    “唔……还挺好吃！这在哪买的？”
    “我母亲做的，”亚柏温和地笑笑，“我家在樱花玉镇，那里的小麦有特殊的香味，磨粉后做成的面包也带着这种香。”
    艾利斯点点头，“吃了你的东西，我也给你点福利。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从小在研究所长大，所以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知道，有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你叫我前辈，我罩着你。”
    “那就……谢谢前辈了。”
    亚柏礼貌道谢，却在不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个人说要罩着他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最初的一年，导师克瓦希尔对亚柏毫无期待，他不像巴德尔一样总跟学生混在一起，也不像赫尔莫德那样对学生要求严格，他对亚柏几乎不闻不问，并在学期末的考核时，因其未通过魔力值测试而开出了退学书。
    对于这个结果，亚柏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当魔导师的天分。可正在他收拾包裹打算回家时，艾利斯却叫住了他。
    “你真要走？”
    亚柏把退学书给他看。同期的学生里有个叫克洛洛的火魔法特别厉害，其他学生也或多或少在其他领域见长，可这些魔法自己都无法很好的驾驭，离开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魔力值99……”艾利斯看着退学书。
    “很低对吧？”亚柏苦笑。
    “低？你这混账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艾利斯生气道，“99，多好啊！我可是做梦都羡慕你！”
    羡慕……在魔法研究所里，除了艾利斯，不会有人对自己说这句话。不过说起来，为什么没有魔力的他能一直坚持下去呢？虽然敬佩他对魔法的执着，亚柏却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认为这个人能成为魔导师。他为什么要怀抱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亚柏，你喜欢魔法吗？”艾利斯忽然说。“我记得你是为了你父亲的愿望，才来这里的对吧？”
    亚柏点点头。
    “那现在呢？如果撇除你父亲的原因，你想成为魔导师吗？”
    撇除父亲的因素吗？亚柏从没想过，就像家里的麦田，风往哪吹，就朝哪倾斜。永远不温不火、看似理智，却是随波逐流的自己，又哪里有过什么主见呢。
    “想留下吗？”艾利斯又问。
    “前辈，”亚柏却听见自己说，“我……想。”
    他说完心里一震。容易受人影响的自己，难道在跟艾利斯朝夕相处之下也变得奇怪了吗？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却看到艾利斯把退学书撕成了两半。
    “前、前辈？”
    “研究所有规定，考试不合格者有权申请补考，只要在补考时展现出你有当魔导师的能力，退学书是可以被撤销的。咦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克瓦希尔没告诉你？……不会吧他真没告诉你！可恶，我们直接去找布爷爷！”
    “可是前辈，我没信心能通过补考……”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知道吗，真正干大事的人是注定与众不同的，那些个火啊水的一点都不稀奇，学一些课上没讲过的才叫有个性。我记得上回大家在树林分组比赛的时候，只有你完全没有迷路吧？你方位感这么好，要不要试试修习空间魔法？”
    空间魔法，这个词对亚柏来说还很陌生。
    “布爷爷的孙女就是空间魔导师，是曾经的七贤之一呢！虽然现在人不在了，可她的手稿可都还留着。”
    后来亚柏不止一次地想，那时自己说想留下，其实不是因为喜欢上了魔法，而是为了看清自己真正的想法。如果回到父亲身边，他永远只是随风而动的小麦。
    终于，在之后初次接触空间魔法的那一刻亚柏确定，成为魔导师是他想走的路，与任何人都无关。但是如果没有艾利斯，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一点。如今，那个人帮他实现了心愿，还有他父亲和母亲的心愿，可他自己的愿望，却是再也不会实现了。
    “嗯……”八卦完，果子也吃完，凯伊擦了擦手，“所以说你的小前辈是为了那个叫巴德尔的人而抛弃了你？悲剧，悲剧啊！”
    “已经逝去的恋情如同流水~”哈妮托腮感叹。
    “凯伊，哈妮姐，你们能不能不要把艾利斯前辈说的像是什么……前女友一样？”
    “对哦，你们不是说他身边还有个剑士吗？什么来路调查了没有？”哈妮问。
    “……”亚柏长叹口气，“除了剑士，雷金工匠铺里还有一位女性。她身上有明显的魔力，应该是个魔导师，不过两人身上没有任何公会的标志，应该不是公会战的参加者。”
    “真谨慎啊。”凯伊看着亚柏。
    “前辈身边的魔导师自然值得注意，”亚柏说，“好了，继续训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