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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平帖春云暖。昼漏花前短。玉颜酒解艳红消。一面捧心啼困、不成娇。
别来新翠迷行径。窗锁玲珑影。砑绫小字夜来封。斜倚曲阑凝睇、数归鸿。
廉纤小雨池塘遍。细点看萍面。一双燕子守朱门。比似寻常时候、易黄昏。
宜城酒泛浮香絮。细作更阑语。相将羁思乱如云。又是一窗灯影、两愁人。
忙活一整天,总算是把祭祖的事儿完成了,春宴也散了。李妙婵回到草堂中,却发现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院中,身形瘦小,衣衫上全是补丁接着补丁,没一块好地,一看就是贫苦人家的子弟。
见到李妙婵进屋,立即小步跑上来给妙婵磕头行礼。“小的崔永琪见过少夫人,给夫人请安。”不是族中的人,妙婵有些纳闷了。
一旁的肖态躬身上前,小声说道:“夫人,这是世子爷在外头带回来的人,说让奴才们好生看着呢。”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肖管家好生照顾着吧。”
很快,肖景昀回来,就把这小孩的身世说得清清楚楚。原来这崔永琪是个遗腹子,他还没出生时就没了生父,娘亲也体弱多病。家中没有丝毫进项,请大夫看病吃药的钱就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祖上遗留下来的家业都用来给孤儿寡母清医用药了,没几年,家产就全部变卖了。崔永琪人小胆大,小小年纪就出来找活干,帮补家用。肖太叔公瞧着他可怜,就在肖家族里的庄子里找了份轻活,每日干些杂活,养活他母子俩,也还能有些剩余。
今儿个肖景昀去祖坟祭祖,路上碰到了这对可怜的母子,当时就发了善心。再仔细一问,没想到这崔永琪竟然还识得几个字,《三字经》、《百家姓》那是背得滚瓜烂熟。原来这孩子还是个过目不忘的,听着肖家族学里传出的读书声硬是把蒙学的功课给背下来了。没想到还是个读书苗子,肖景昀开头还不信邪,亲自让小男孩背了一遍,大喜之下,就把他带到了身边,还说要带回府中,不能埋没了他的才华。
肖家虽然是文人出生,可不知是不是肖家的文运都集中在初代镇国公身上,这一百多年来,整个肖氏一族,就没有几个读书的苗子。出了两个举人,进士都没有一个。洛阳城的主家男丁们个个都是自幼延请名师教导,囫囵吞枣、鸭子填食般衷心教导,只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也没出几个有名的才子。要不是这么多年来,主家兢兢业业,谨慎独身,从不参与朝廷纷争,只怕肖家早就没落了。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家无万年好,三代没出能人,朝堂上也就没有一席之地了。想当初先太后之所以进宫,也是因为当时的镇国公府没落的也就剩下个空壳子了。当然肖皇后能被立为皇后,也是因为外戚的势力太差,能让先太上皇无后顾之忧。随着肖皇后和镇国公肖祯的崛起和努力,镇国公肖家才又在世家林立的洛阳城重焕新生。紧接着有了建安帝这棵大旗,才能有如今一门三公的煊赫府邸。如今的世家家家都是打着“千金买骨”的旗号招揽人才,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某一日被资助的人雀屏中选,飞黄腾达时帮衬主家一把嘛。
承恩公、奉恩公才智一般,仗着的也就是比一般臣工多一份的勤俭、谨慎,当然有少不了镇国公及皇家的照拂,熬了数十年,才熬到四品的官位。
肖景昀这一代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才华,想当初建安帝还是镇国公世子的时候,京中人都说他不似肖家人,为的就是他的才华出众,三岁识千字,五岁出口成章,是随时能在金殿上与诸位翰林大学士分庭抗礼,进而轰动京师。彻底地把所有的世家子弟给比了下去。
也不知肖景昀是不是跟在建安帝身边久了,也沾上了“大才子”的几分才气,也还算是一个知书识礼文墨皆通的“半个”才子,当然还是比不上那些埋头苦读、天生文胆的大学士们的。
肖家自家没读书的人才,自然就想要在族里、亲眷家属能找出几个读书的苗子来。肖家为此付出良多,下了不少本钱。娶得媳妇莫不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姑娘,或是有几分才学的公侯小姐,为的还不是为了改变肖家无读书种子的事实。肖家的族学只要是能有一位肖家人担保,都可入学,一切束修全免,还有经验丰富的私塾先生精心教导,可依然毫无起色。
没想到今日尽然能用这么一位过目不忘、过耳皆闻的小“文曲星”,肖家族老怎生不喜,乐得仿佛就见到了崔永琪进士及第、光耀门楣的喜日。肖景昀更是当场就应许了送崔永琪进白马书院入读。
“你当时不在场,你都不知道,永琪那小子背得那是一个流畅,劈里啪啦,就跟吐豆子一般。把在族学里头正儿八经的跟着私塾先生读书的同辈们比得是一文不值、目瞪口呆。”肖景昀今儿个得到一个才子,心情是好得不得了,一个劲的在妙婵耳边炫耀。
“妾身听说世子爷答应送他进白马书院了,可有此事?”妙婵虽然未从进过白马书院,却也知道这所书院不是一般的难进。
白马书院可是京城名校,不是一般读书人能进得去的。除了高官显贵的嫡出子弟能直接入学外,庶出的子弟都要经过书院夫子们的重重考核才能进去。如今镇国公府三房的两位小少爷当初都是当时镇国公肖祯亲自送过去才入读的,要不然就凭三叔是庶出的身份,只怕也只能另寻高就了。排得上家谱的正宗的小少爷都如此艰难,况且崔永琪还不是肖家人,跟镇国公府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何能进白马书院。
“没事,那书院的山长跟我有旧,当初输给了我一盘棋,答应让我推荐一人上山入读如今正好用得上,再过两年只怕都不一定能用了。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一想到这儿,肖景昀更是笑得欢快。
“那的确是上苍注定给爷和永琪那孩子的福气。但愿那孩子以后能出人头地,有不枉费了爷的这一番支持。”可不是吗,仔细想来,似乎也的确是有些冥冥之中的天意在里头。
陵王(越调柳)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祭祖完毕,肖景昀一行有要打道回府了。依然还是走水路,只是回洛阳的人口多了几个,除了崔永琪外,还有族中几个颇有资质的孩子。这些人未必人人都能进白马书院,但也会有京中的名师教导,或到只比白马书院差一点的书院攻读孔孟之道,以期望他日能光耀门楣。
大船逆水而上,凤阳被远远的抛到脑后,送行的族人身影也渐渐消失。洛阳城离远归的游子越来越近。
清明时节雨纷纷,此时天上正飘着绵密的春雨,放目远眺,整个世界像是笼了一层如云如雾的软烟罗。洛水两岸无数的青青杨柳、粉红杏花煞是喜人。
自从有位诗人写了这么一首诗之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之后,无数的杏花就出现了。杏花的花瓣是白中透着淡淡的粉红,不像桃花那样艳丽,也不像梨花那样无暇,但偏有一种小家碧玉式的娇羞。一树树的杏花开得正浓,亭亭而立,在这寂静而热闹的河岸旁上,怒放起它们短暂而美丽的生命。
微风一吹,数不清的花瓣漂浮在空中,甚至有调皮的花瓣飞到了河流正中,随着水波四处流动,渐渐地形成了片片花海,好一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境。
洛水之上有无数的客船、货船驶过。镇国公府雇佣的船只前方就有一条蓬船迎面而来。蒙蒙细雨中,伴着天空中数不清的花瓣,响起一阵歌声。声音清冽柔软,又透着那么一股纯净和娇憨。那调子低沉而忧伤,肖景昀听在耳里,心中莫名地就涌起一股惆怅。
“杏花娇兮,窈窕之君。何处兮寻,香溢杏花村。
杏花美兮,人间之纯。何处兮寻,今有失魂人。
杏花舞兮,流纤之裙。何处兮寻,裁以天上云。
杏花醉兮,仙酿之醇。何处兮寻,借于牧童问。
杏花嫣红,妩媚春风;柔柔秋波,初若相逢。
旋而舞之,艳姿从容;轻而点之,飞凤出玲珑。
杏花淡淡,枝头白瓣;清裳雪袖,凝愁敛颜。
静而婉之,不似人间;慊而托之,回眸向倾怜。
杏花之香,雨后深巷。欲问芳踪,诗字千行。
杏花之香,惜取何妨!轻狂莫笑,自是痴痴郎。
杏花之情,弱水盈盈。亦纯亦媚,画墨风屏。
杏花之情,红线云翎。昔我拾矣,玉人相思听。
歌杏花兮!以杏花也,作之一曲。
今公子花,他以素手,拨弦弄孤。
一曲杏花,白衣不负。”
妙婵正在船舱中和几个丫头整理着族人们送的礼物,就听见了这一首凄婉动人的曲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在外头呢。妙婵虽然有些意动,可手中有一大堆琐事要处理呢,随便指了个小丫头出船舱去船头打听打听。
蓬船离肖家的船越来越近,肖景昀也越来越沉迷于这清冽柔软的歌声中。肖景昀自幼爱好音乐,对乐师弹奏的曲子甚有感觉。这首杏花曲虽然自带幽怨气息,可似乎又有一股热烈的情怀,两种虽然矛盾,却又因为歌者的娇憨而无丝毫芥蒂,浑然天成,又在这杏花春雨中,应景至极,堪称大师之作。令他心生期待,迫不及待地就想与这位歌者相识。这歌者就是在洛阳也没几人可比得上。
只是蓬船中的歌者似乎没有出船的意思,肖景昀自然也不好意思上前主动相问。这歌者一听就是个姑娘家,毕竟是“男女有别”,只好倚在船栏上,眼巴巴地盯着前头的船只。
乌篷船就这样静静的与肖家大船擦肩而过,歌者还是没有露面,望穿秋水的肖景昀心中直叹可惜可惜,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认识这位“大师”。
小丫头回来回报,说是什么人都没见到,妙婵自然也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要她忙得事儿可多着呢。除了将族里的东西交回公中,还要给各房准备土特产。二妹妹年初二月出嫁了,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那儿可少不了,还有两位嫂嫂家的侄儿、侄女们,尚在书院中上学的两位小弟,一个都不能落下。
至于爱好音乐的肖景昀,则只有满怀遗憾。与大师擦肩而过,是何等遗憾的一件事儿啊。可除了遗憾也就没别的了。如今他也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儿了,不管是谁,都不会没有遗憾的。这都是命。此时的肖景昀和李妙婵都不会想到,船中的这位歌者在以后的一两年内会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怎样的震撼和诀别。
一个逆洛水西行,一个顺流东下,南辕北辙的两条船只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然而谁也不知道两条南辕北辙的船只上的人儿会有怎样的纠葛。
两条船渐行渐远,乌篷船上的姑娘似乎是在船里呆闷了,撩开船舱出来透透气。的确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这少女看起来似十五六岁年纪,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玲珑的小瑶鼻秀秀气气地生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再加上她那线条优美细滑的香腮,吹弹可破的粉脸,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儿。
她穿着素雅的衣裙,遮盖住修长窕窈的身姿,雪藕般的柔软玉臂,优美浑圆的修长细削光滑的小腿,配上细腻柔滑、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真的是婷婷玉立,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当真是一个无双的绝色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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