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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之焕到了宫门,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灯笼交与衣衣,站在原地看着她亦步亦趋地回去。
衣衣低头顺着灯笼的光亮,沿着脚下砖路慢慢返回。她不敢回头,怕看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一路上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旋转,糊得视线扭曲,却最终没有落下来。
敬存接到了衣衣,方才松了口气,拿了灯笼过去,前面引路。
走过长长的宫墙底下窄道,忽然听得敬存喝了一声:“谁在前面?”
衣衣立刻看向来路,那两旁的宫灯只能照不及一丈,两灯之间的一道门里,便有一个人离开阴影走出来。
“郡王?”衣衣讶异地看着独自一人的陈齐,“你如何会在这里?”
“郡王今夜请留宿宫中,陛下允了。”敬存小声对衣衣道,“可是乡君还是不要与郡王多言为好。”
衣衣看了敬存一眼,便又对陈齐道:“郡王可是有事?”
陈齐点点头,走到两人跟前,递上一张纸。衣衣接过来看了看,笑了,比划着说:“这是朝露的不是。这些天身体不适,倒忘记了郡王的那个帕子。没成想是驸马生前留与郡王的,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敢接用。帕子我洗好了,回去便让人给郡王送去。郡王今晚居何处?”说完看着他,不很确定他能理解几分。
陈齐摇摇头,双眸温和地看着她,用手比划着,指指自己和衣衣,又指指前面。
“郡王是说,要送我回勖勤宫,然后自己取走帕子?”她问。
他点点头。
“这么晚了……”敬存在旁提醒衣衣。
衣衣明白敬存的担忧。她看着陈齐的脸。他镇定无辜的眼神,不曾变化。可她总觉得他君子谦谦的表情下面,有别的什么。那不是令她惧怕的东西,倒是令她好奇的东西。
“敬存,前面带路。”衣衣说道。
敬存迟疑了一刻,没有说话,躬身走过陈齐身边,匀步持灯带路去了。
衣衣便请陈齐同路跟上。
陈齐欣然转身,走在衣衣身旁。他的身上还是郡王常服,来前想是熏了梅花甜香,衣衣隐隐约约还能嗅到那好闻的味道。他不疾不徐地迈步,安静而笃定,十分自然,瞧不出任何问题。衣衣带着疑惑,因他听不到,也就不说话,只一同走向慈庆宫方向。
敬存的脚步有些慢了。衣衣感觉到他的异样。敬存又走了十余步,终是回头来望了她一眼,模糊不清的光线下,衣衣仍辨识出他脸上的疑虑。她忽然也发现了不对。一路从玄武门走往慈庆宫,路途不算近的,她没有乘辇是因为想要散散酒气。但这么长的一路,居然没有碰到一个内监,一个宫人。衣衣的心霎时提了起来,她扫了一眼身边的陈齐。他仍然是平静的,不过眼睛里的笃定似乎又多了几分。
正当衣衣不确定是否要继续这样走下去的时候,前面转角,忽然出现了一队内监。他们只打了两盏灯笼,队首一盏,队尾一盏,在发现衣衣一行后,立刻加快了行进速度,倏忽之间便来到眼前。
“乡君。”敬存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当心脚下。”
衣衣看见那队内监按礼贴墙而行,在前面忽然止步,欠身而低头,待他们过去。当她走过队首的内监面前时,他忽然抬起眼来,目光如剑冷冽地射向她。衣衣因为这股杀气而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应对下一瞬可能的意外。然而下一瞬那内监却看向了陈齐。她不会认错,内监眼底掠过一抹困惑,那很短暂,却的确是困惑。几个瞬间过去了,他们三人已经逐渐走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衣衣在下一个转角来临之前,回身望了一眼。那两盏灯笼,已经变成了两个小小的摇曳的光点。
陈齐拿到了那方丝帕,小心地揣进袖子里,对衣衣作揖之后,笑了笑,便转身要离去。
衣衣忽然拉住他的袖子。陈齐疑惑地转回身来看着她。
衣衣望着他许久,终于是无声地用唇语说道:“多谢郡王。”
陈齐歪歪头,只淡淡一笑,轻轻抽回袖子,指指勖勤宫门,然后在一旁的罗菂持灯带路下慢慢走了。
衣衣立刻返回宫内,在卧房里取了珑光剑,出来问敬存:“今晚都有谁在宫中留宿?”
“听闻就是郡王一个。郡王从不向万岁求事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说是想回慈宁宫小时候跟太主住过的宫里住一晚。那宫里倒是一直给郡王留着的,他小时候很得先帝和今万岁喜欢,万岁也常说没事回来小住。不过今天倒是头一回。”敬存回答。
“常千户何在?”衣衣问。
“常千户今夜似乎当值啊,理应在内城外守夜的吧。”敬存迟疑了一下,说,“乡君是说那几个生面孔?”
“连你也没见过?”衣衣看着他。
“宫里常走动能与奴婢说上话的有几百人,其他的即便是不言语,也面熟一二分。这几个人,奴婢真是没见过。”敬存也紧张起来道,“乡君,难道……”
“没有郡王,我等还能无恙地走回来么?”衣衣低头把珑光掩进大袖衫里,道,“把灯笼熄了,我要去西苑。”
※※※
御之烺看到衣衣时,并没有一丝怒气或者惊讶。他已去了翼善冠,戴着网巾,准备入浴就寝。
衣衣行礼之后,环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在御之烺玩味的注视下,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衣衣,你急着见朕,有何事?”御之烺问她,“天还这么寒,你都跑出汗来了。”
衣衣哑然一刻,说道:“臣妾扰了圣驾,罪该万死。只因有一言相告。”
“哦。”御之烺便对御前牌子抬抬手,“都退下。”
御前牌子都出去了,衣衣才接着说:“宫中有带刃生人。”
“带刃?”御之烺一笑,“就像你现在么?”
衣衣回答:“臣妾带着珑光。”
“嗯。你知道的,按大璟律,敢携寸刃入皇城者,绞。”他语气平淡地说,“你是唯一的例外。”
“臣妾不能万分确定他们身上有兵刃,可他们面带杀气属实。连敬存也不认得他们,望陛下留意。”衣衣说。
“你来朕这里的时候,又看见他们了吗?”他问。
“……未曾。”衣衣回答。
御之烺点点头,从罗汉床上下来,走到衣衣面前。“衣衣。”他和蔼地唤她,“朕很欣慰。”
她抬脸看着他,继而又低头:“陛下了然,臣妾自当告退。”
“别自己回去。”御之烺转身,自罗汉床赭黄蟠龙绒垫底下,缓缓抽出一柄宝剑来,轻轻拔出剑刃。
衣衣看见那秋水般青冷的剑锋在灯火下泛着慑人的光。
“宫城里一入夜,到处都有食人的妖魔。”御之烺凝视青锋,开口道,“但朕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妖魔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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