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大陆

第三十二章 一个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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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罗相匆匆忙忙赶往普朗特团长的别墅,路上,他不停大声催促车夫,焦急的情绪溢于言表。马车在人流涌动的马格里大街上像受惊一样飞快穿行,车夫声嘶力竭的吆喝,像一架快速运转的机器不停的做着各种控制马匹的动作,身体也跟着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突然又倾斜向一边,手里拉的缰绳时紧时松,路人都惊恐的向路边避让,有人愤愤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卷起的尘土,忍无可忍的小声咒骂几句。一个拿着短棍的警察看到了飞驰而来的马车,但是当他看到马车上的标志的时候就远远的走开了,坐在一棵大树下,掏出烟纸和烟叶,悠闲的抽着烟。
    在别墅大门口,因为马车跑的太快,两匹马的前腿都猛然抬起来,险些踢在大门上,好像故意摆出一个威武漂亮的造型在空中短暂停留了一会儿。车身没有像往常一样稳稳的、十分优雅的停下,即使如此,彼得罗相已经急不可耐的从车厢里探出头,向右边那个矮胖的门卫领班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为了避让马车跑到一边而且差点甩掉了帽子的门卫急忙毕恭毕敬的向他敬礼,同时嘴里大声喊道:“彼得罗相大人到。”别墅院墙漆黑沉重的铁门被另外两个卫兵推开,马车几乎毫不停留的冲进去。
    当彼得罗相气喘嘘嘘的走进别墅大厅的时候,团长的管家已经等在那里,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也在大厅里,他是马格里著名的李德医生,也是普朗特的私人医生。医生一大早就赶到这里,已经待了差不多一个上午,除了简单的检查病情和安排病人服药之外就基本上没干什么,现在他坐在沙发上,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膝盖上,一会又放在沙发扶手上,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却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反复犹豫着总是放不下,好像他觉得自己的手必须不停的动来动去否则就会生锈,谁都看的出来,医生有些心烦意乱,这种无聊的心情和沉闷的气氛使他感到非常疲惫,面带倦意。当看到彼得罗相走进来,医生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猛然站起身,好像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因为预感到自己的尴尬处境即将改变,而且他们很熟,医生的脸上露出看到老熟人时的兴奋的笑容,大踏步向彼得罗相走过去。
    “团长的病情怎么样?”彼得罗相向李德十分礼貌微微点了下头,急切的问已经走到身边的管家。
    “还在卧室里休息。”管家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腹部,带着忧虑的神情,轻声说,“具体的情况可以问一下医生。”他转过头,看向走过来的李德。
    “我认为普朗特团长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体温也已经降下来,接近正常,接下来如果进食也正常,静养一段时间就没有问题了。”因为总算是有了话题,而且还是自己的专业,同时也为表现出对病人的康复有着十足的信心,医生兴奋的大声说着。对于医生看似有些不礼貌的高音彼得罗相和管家谁都没有介意,脸上露出能够理解和因为安心而喜悦的表情。
    “我也是刚刚知道团长的病情,真是谢天谢地,现在看来情况并不严重,应该说只是小病。那么是否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疗养呢?——因为李德医生似乎说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彼得罗相轻声说道,比起刚刚进门,看起来轻松多了。
    “这就要问一问医生了,当然还要征求团长大人本人的意见。”
    “当然,那样的话——恢复会快一些,如果没什么不方便,应该是再好不过。”医生低下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语气也变得异常和缓,似乎对自己刚才偏高的音量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一下子从一个热血澎湃的青年又变回了沉默寡言墨守成规的中年人。
    “那么,我去问一下吧。”管家向两位客人点点头,转身走向走廊的深处。
    管家无声的推开一扇高大的褐色木门走进普朗特的卧室,木门两侧站着穿制服的侍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如同两个立在那里的假人。没过多久,管家又从那扇木门里走出来,沿着寂静的有些压抑的走廊走到两位客人身边。
    “团长大人已经同意疗养,他本人希望去底施廷森疗养院,他以前曾经去过那里,感觉很好。”
    “底施廷森疗养院距离马格里很近,而且路途平坦,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我认为很合适。”
    “我来安排人员护送,要向副团长惠特曼做一个说明,可能还要写一份书面形式的报告。”
    “团长大人希望能够尽快出发,而且需要麻烦李德医生共同前往,我想这没有问题。”
    在大陆1783年10月15日的下午,龙威佣兵团团长普朗特因为突发疾病——急性肠胃炎,在一百多名佣兵的护送下,前往马格里附近的底施廷森疗养院休养,出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仓促,没有给任何人前来探望的时间。这一事件第二天就作为重大新闻在《马格里日报》第二版上占据了很大篇幅,并附有医生李德对病情的说明。底施廷森疗养院是马格里行省最高级的疗养院,绿水绕行,青山环保,景致秀丽优雅,而且交通便利,是一处非常著名的度假胜地,一年四季人流不断,很多达官显贵都会定期来这里忙里偷闲小小的休息一阵子。
    在临行前,普朗特签署了一份文件,说明在他疗养期间,其全部工作暂时交由彼得罗相代理,文件原本由彼得罗相保管,两个副本分别交副团长惠特曼和行政部门存档,惠特曼在走马观花的看了几眼彼得罗相亲自送来的副本后,非常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扔到了文件堆里,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没有兴趣。虽然惠特曼在名义上只是副团长,按照工作程序很多事情需要向普朗特汇报,但是实际情况是他几乎不受普朗特的控制,在他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拥有绝对的权利,在佣兵团内部,他完全可以同普朗特分庭抗礼,大多数情况下还略胜一筹。凭借同波多莱斯保密局的特殊关系,惠特曼将自己的亲信大量安插到各个地方分会,因为只有副团长大人亲自指派的人才能在那些地方正常开展工作,否则会遭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反复检查和刁难,因此他几乎控制着佣兵团在马格里省之外的全部业务而且发展迅猛,在马格里省内,围绕省会马格里周边的业务也都逐渐被他掌控,并且正在像病毒一样逐渐蚕食着普朗特控制的区域。客观的说,整个佣兵团几乎处于分裂的状体,普朗特和惠特曼两个人各干各的,惠特曼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普朗特则逐渐式微。
    惠特曼在龙威佣兵团的好运气开始于大约二十年前。当时他还是只是个小头目,名不见经传,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任何人都不会认为他会成为佣兵团里如日中天的权贵,如果当时有人把他介绍给普朗特,普朗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甚至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惠特曼对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下属——都谦和有礼,对待上级更是恭敬有加、甚至低三下四,也许正是因此,他才出人意料的被提拔为管理五六个人的小头目,那原本可怜的薪水有了些许增加,他喜出望外,盘算着升职后第一个月薪水的感觉就像发了一笔横财,整夜都处于兴奋的状态中,现在,每当想到那个激动人心的不眠之夜,惠特曼就会因为自己的肤浅和无知感到羞愧,就像做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一样,简直成了他心里的阴影,而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憎恨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也包括普朗特——虽然那时他甚至连见一次普朗特的机会的没有,但是普朗特不正是那些旧权贵的代表吗!?
    人都是有缺点的,惠特曼也有——赌博。事实证明,往往越是贫穷的人越是幻想着一夜暴富,很多人连做梦都在想,所以赌博这种习惯在下层佣兵中非常普遍,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千百年来的历史也不止一次的告诉人们,这种习惯并没有让什么人改变命运,那些贫穷的赌徒一直到死依旧贫穷,甚至因为赌博越来越穷,但是即便如此也没能妨碍更过的穷人趋之若鹜、前仆后继,就像犯了毒瘾的烟鬼奋不顾身的冲进烟馆。当人们不能看到美好必然到来,就只能把对于幸福的一切憧憬都押在小概率的偶然上,这也许就是赌博的本质吧。从二十五年前开始,惠特曼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因为佣兵团提供食宿和服装(制服),所以他的全部家当都扔进了屠场,就像扔进烈火中的干柴,随着庄家的几声吆喝和满屋子或大或小的声嘶力竭的怪叫声和刺鼻的低等烟草的味道,瞬间就荡然无存,于是惠特曼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赌场,一路上唉声叹气,逢人就抱怨自己的手气多么多么的好,或者曾经有过如何如何的机会而没有抓住,总之,并不是不可能大赚特赚,仅仅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已,每次都是如此。惠特曼无比失落的回到佣兵团食堂,那些有些难以下咽的粗粮伙食像催化剂一样刺激着他,激发出强烈暴富的欲望,卡在嗓子里的面团使他的脸越来越红,看起来似乎热血沸腾,他咬牙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暴富成了他不变的目标。就这样,惠特曼在佣兵团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五年时光。终于有一天,惠特曼偶然遇到一个为波多莱斯保密局工作的同乡(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同乡的身份),随后他过上了一段非常不错的日子,代价是欠了那个同乡一大笔钱,于是在同乡的“邀请”下,他又多了一份工作,也就多了一份薪水——这是他加入保密局是唯一的目的,但是事实却不仅仅如此简单,当时,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就是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开始。一次偶然事件,惠特曼了解到一个本不应该接触到的机密并将情报提供给了同乡,在佣兵团中前程似锦的安东尼因此行动失败,给佣兵团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不久,侥幸活着回来的安东尼就被降职发配,从此一蹶不振,直到现在还在管理一个不起眼的货站——对此惠特曼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个同普朗特关系亲密的家伙已经彻底完蛋了,而且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像垃圾一样被时代无情的抛弃了,他也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提到安东尼这个名字了,知道这个名字人也越来越少。至于惠特曼本人,因为受到保密局的器重和特殊照顾以及一次又一次令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好运气而扶摇直上,一直坐到现在这个副团长的位置,于是他就原形毕露,一改往日谦逊和蔼的形象。如今的惠特曼可谓兵强马壮,所到之处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陪着笑脸,身边从来就不缺乏鲜花和美女,他的体态也越来越胖,那张红光满面的脸每天都是一幅自得意满的表情,因为保养好的缘故,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洪亮、底气十足。虽然后来惠特曼同保密局之间的秘密关系如同一层神秘的面纱逐渐被揭开,但是他已经羽翼丰满,在佣兵团内部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甚至连马格里行省的总督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排挤普朗特,那个五十多岁、身材消瘦、因为长时间心情郁闷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出不少的“顶头上司”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苟延残喘,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挡他惠特曼前进的步伐,完全掌握整个龙威佣兵团在他看来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他只需要继续不断的向普朗特施加压力,那栋已经腐朽的千疮百孔的建筑就会轰然倒塌。“那根琴弦就要断了。”当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每次脸上都会露出无比满足的、阴险的笑容。
    大陆1783年10月16日——就是普朗特前往底施廷森的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半左右,萨列尔家族的车队静悄悄进入繁华喧闹的马格里,没有引起任何关注,第二天——1783年10月17日——一早又静悄悄的离开,车队像一缕青烟无声无息的飘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几乎没有一家报纸刊登了有关的消息,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所有的记者都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睡着了。但是,1783年10月16日的夜晚注定是不平凡的,在当时,只有几个了解具体情况的人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萨列尔家族的车队到达马格里后就入住了军团酒店,五分钟之后彼得罗相就得到了消息,一个佣兵打扮的人给还他带来了一张酒店经理的字条(字条被夹在一份财务报告里),转达了贝斯希望尽快见面的信息以及原因,他看过之后就划着了一根火柴,默默的将字条点燃扔进烟灰缸,目不转睛的看着燃烧的火苗,他的大脑像超级计算机一样运转起来,计算一下时间,考虑各种因素和条件,像做数学题一样把一切都精确的规划好,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也迅速在脑海里形成,那些计划中的场景仿佛就在火苗中不停的跳动,直到火苗完全熄灭。团长助理继续着自己手头那些令人感到无聊的工作,还让秘书送来了一杯咖啡和几两片面包并且交代了几个几乎每天都要办的事,不耐烦的对刚刚送来的千头万绪的琐事抱怨上几句,说其实他自己才是一个秘书,每天都被埋在公文堆里,一直到五点钟下班,彼得罗相才像平时一样不紧不慢的收拾文件,连同烟灰缸里字条烧剩下的黑灰和一根火柴杆一同放进公文包,擦的闪亮的金属烟灰缸里只留下几根烟头和对应数量的火柴杆,他轻轻带上门,十分从容的离开办公室,如往常一样面带微笑的吩咐秘书在离开前要仔细检查门窗。
    彼得罗相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惠特曼的监视之下,尤其是在普朗特有些突然的患病并前往底施廷森疗养的这段时间里,惠特曼一定会对他倍加关注,甚至加派人手,所以他必须万分小心,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他一点一滴的反复回想自己日常的行为——甚至包括脸部的表情——用来比较和指导现在的一举一动,不过好在应急的办法早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方案像棋手记忆定式一样被他装进脑子里,有些方法还不止一次的使用过,而且看起来非常有效。
    彼得罗相坐在马车里,不紧不慢行进在回家的路上——那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一路上他都没有和车夫说过一句话,他刻意不去催促他——虽然他心里很着急,看着车外再正常不过的行人街景就如同看着慢镜头回放,他知道这完全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是——但是他清楚,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否则就会引起注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难预料了,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那辆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他记得昨天是一辆蓝色的,而今天换成了一辆灰色的,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一辆,他们会一直跟着他回家,之后……彼得罗相没有心情再想下去,他懒洋洋的靠在车厢里,反反复复一边又一遍的评估自己的计划,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一种心理需要,如果不这样他就会感到紧张,有一种要出问题的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种想法完全是由于心理紧张造成的,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他为自己的紧张感到惭愧,类似的情况他已经经历的多次,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心神不宁,但是一想到这次确实事关重大他就又找到了原谅自己的理由,在这种关乎未来命运的时刻,谁又能够心如止水、泰然处之呢!彼得罗相沉重的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看起来好像非常疲倦,马上就要睡着了似的,他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着,好像失去了自主意识。
    团长助理一走进自家的别墅客厅就把长外套和帽子潇洒的交给等在一边的仆人,然后亲吻了微笑着迎上前来的妻子,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妻子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关切而严肃的注视着他,但很快就又重新乖巧的低下头,甜蜜的微笑着,同他一起走进卧房。十几分钟之后,当两个人重新出来的时候,都换上了居家的便装,手挽着手一起来到二楼的观景小客厅,面对面坐下,一边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欣赏花园的景致一边等待晚餐时间的到来,彼得罗相的身体深深的靠在沙发里,妻子则不停的小声说笑。一个拿着魔法望远镜的人就站在花园外面的大槐树后面,正在向院子里看来看去,像一个猎手正在寻找猎物。
    彼得罗相穿着一身军团酒店侍者的制服,坐在酒店密室里和经理快速交谈了几句,他一边说一边神经质般抖动着右手的手指,然后端着一瓶高档红酒闪身进入了隔壁贝斯的房间。大约六点十分,他从贝斯的房间里出来回到密室,通过密室里的地道返回自家别墅,他必须在六点半之前返回家中,以便和妻子及孩子们共进晚餐,当然,更加重要的是赶紧去安排两位大人物会面的事情。
    大陆1783年10月16日晚10点整,罗斯托夫和普朗特这两个对马格里的未来即将发挥重大影响的人物终于会面了,当他们的手有力的握在一起的时候,当两双炯炯有神明亮的眼睛彼此对视的时候,当那种友好的气氛充满整个房间的时候,其实无论是罗斯托夫还是普朗特都仅仅是把对方作为暂时的朋友来看待,甚至从长远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成为敌人,从政治的角度来看,他们这样的认识是无可厚非、理所当然的,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虚伪的,认为他们背叛了道德和良心,连他们自己都非常清楚对方的想法同时也认为对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都彼此听说过很多年了,但这是第一次会面,会面的地点是军团酒店的地下密室,密室的面积不大,被隔成了内外两间,房间里并没有为了这次历史性的会面而进行精心的布置,只有中间的一套桌椅和墙角处的一个五斗柜,出奇简单的陈设说明了会面的仓促、紧迫和不同寻常,桌子上摆放的水果和点心倒是非常上档次,还有一个漂亮的翠绿色的翡翠烟灰缸和几包硬壳的云雾牌香烟。也许事先,两位地位显赫的大人物谁都不会想到会在这样一种环境里会面,心中一定也免不了会生出莫名的惆怅和感慨。罗斯托夫和普朗特在几个随从的注视下彼此赠送了小礼物——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省略的礼节。
    “啊——请把礼物送给那位重病缠身的普朗特团长。”罗斯托夫红润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希望自己的小小幽默能够使房间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当然,我一定转达您的问候。”普朗特冰冷严峻的脸上露出笑容。
    经过短短几分钟的掌声和寒暄之后,会谈就直接了当的开始了,这时,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穿着休闲西装(而不是他在正式场合习惯穿的长礼服)子爵和一身高级佣兵制服的团长两个人,其他人都非常自觉的离开,房门被紧紧的关上,房屋内部的魔法阵运转起来。
    为了避免发生不可预料的偶然事件,彼得罗相匆匆忙忙赶回家中,像平时一样在十一点钟左右入睡。而贝斯则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客房,进门前还笑呵呵的同一个路过的酒店侍者说了句马格里俏皮话,然后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老头坐在窗户旁边,点起那只像他自己一样肥胖的烟斗,倒上一杯红酒,悠闲的看着那本永远带在身边的《汉尼大帝传》,他时不时的放下烟斗,很快就又拿起来在手里转来转去,或者靠在椅子上吐出几个大大的烟圈,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搓搓手,喝一小口红酒,用舌头抿一下发干的嘴唇……就这样,他异常认真的看着那本厚厚的传记,足足半个小时都没有翻过一页书,直到准备入睡。
    地下密室里的灯非常明亮,即便房间狭小,两个人依旧没有感到任何的压抑和不舒服。
    “罗斯托夫爵士,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非常荣幸。”普朗特,这个五十三岁的佣兵团团长,瘦长的、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但是真诚的笑容,使得原本坚毅的表情增添了十足的感染力,“我是个佣兵,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说什么套话——也不会,这次重要而来之不易的会面时间不可能很长,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爵士。”
    罗斯托夫一边满怀诚意的点着头一边说:“尊贵的普朗特团长,能够同您认识,我同样非常非常的荣幸,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是历史、是时代把我们两个人、把龙威佣兵团和萨列尔家族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当然,还有我们彼此尊重和敬仰的心和澎湃沸腾的热血。我不是佣兵,但我同样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子爵轻声的笑起来,宽厚的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关于对会谈的看法,我同您的想法完全一致,我认为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我们之间必将建立起良好的、牢不可破的关系。”
    “无论是萨列尔家族的特殊身份以及龙威佣兵团的现状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我不愿意看着佣兵团走向分裂,不愿意看着我的这些老部下失去我们所为之而努力的一切,但是我感到无能为力,我需要帮助;萨列尔家族也一样,波多莱斯的局势极不稳定,机会来了,但是机会往往也伴随着风险,只有足够的力量才是可靠的保证,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真理,所以我们合作的基础非常坚实。”普朗特收敛起笑容,右手在空中有力的挥舞了一下,像一把钢刀划过带过一阵风声,然后稍稍停留一会儿才轻轻的放到桌面上,表情果断而冷峻,像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精致的面具,坚硬的有些吓人,“我想我们合作的范围暂时应该确定在马格里境内,毕竟我们两方的全部力量几乎都在这里——我的佣兵团和与萨列尔家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马格里神殿。”
    “我同意。那么,具体的形式呢?佣兵团负责什么?萨列尔家族负责什么?既然是合作就不能各自为战,各干各的,必须要有一种具体可行的行动方式,能够满足我们双方的需要。”
    “萨列尔家族利用神殿的力量帮助我们在马格里打击惠特曼,我们将尽最大努力保证萨列尔家族和神殿的物资安全并为你们在马格里的行动提供帮助,为你们的人员提供庇护。”普朗特挺直身体,仰着头,毫无表情的看着罗斯托夫,手指轻轻的敲打了两下椅子的扶手。
    “成交!”微笑的表情在子爵的脸上静静的凝固了几秒钟,他突然有力的伸出了右手,果断的说道。于是两只大手再一次有力的握在一起。
    这次会面从双方来到地下密室到各自离开,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大约在彼得罗相和贝斯关灯睡觉的时候就结束了,整个过程非常紧凑但并不压抑。罗斯托夫和普朗特都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而且谁也没有奢求更多,因此双方很快就在合作的大方向上达成了一致,至于具体的行动方案当然还需要进一步的协商。这次会面促成了马格里行省两只力量的合作,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马格里行省的力量对比,为各方在马格里行省的角逐翻开了新的一页。大陆1783年10月16日夜10点到10点20分,对于马格里来说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二十分钟,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仅仅是一个形式,因为双方的合作几乎可以看出是一个必然,完全就是只此一手,别无选择。
    《马格里日报》一直密切关注着普朗特团长的病情,甚至派遣了一个报道小组常住底施廷森专门负责该事件的报道,很多人因此猜测普朗特的病情是一个阴谋或者预示着要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从10月16日到10月28日普朗特离开疗养院,《马格里日报》每天都在头版头条报道普朗特在底施廷森的日常起居中的几乎全部细节,对此,据称普朗特本人及佣兵团有关部门非常愤怒,多次派人交涉均无结果,因为报社的做法并不违反相关的法律法规。同时,每天都会有一份有关普朗特和彼得罗相的报告被送到惠特曼的办公室。当11月1日,普朗特团长重新走进龙威佣兵图的办公大楼,一切猜测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人们恍然大悟,其实这不过就是一次一般性的生病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过多久,这件事就逐渐被人们淡忘了,甚至连惠特曼都没有再关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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