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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1783年的冬天和很多专家的预测截然相反,是个暖冬,整整一个冬天卡拉加斯也没下上几场雪,很多时候那些雪花一落在地上就化了,好像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欢迎它们的到来,或者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牺牲的,路面上总是湿乎乎的,但是非常干净。面对这样的天气,清洁工都喜笑颜开,他们不必再拼命的清理大堆大堆的积雪,经常能看到那些穿着环卫制服的人三三两两的站在路边闲聊。人们不再像往年那样裹得严严实实,缩手缩脚,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和自以为年轻的女人们,虽然依旧戴着狐狸皮帽子、穿着海鼠皮大衣,但是腿上却穿着薄薄的紧身裤袜,不知道是因为对自己的穿着的自信还是因为感觉有些寒冷,大街上的女人走起路来都很快,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这使她们看上去更加精神而且有活力,经过精心修饰的、带着微笑的漂亮的面孔在路人的面前一闪而过,引得人们不免追踪张望,或者盯着背影看上一小会儿,在宽阔的街道上构成了一道流动迷人的景致。
在1784年4月份的时候,一个关于尼古拉斯的爆炸性的新闻又被披露出来——他被皇帝陛下召见了!这可不是谣传,具体的召见时间是在3月末,卡特加特皇帝奥斯特三世在富丽堂皇的菲尼克斯宫召见了威克公爵并且要求把他的长子——那个传奇的年轻人也带来,同样年轻的、同样有着巨大好奇心的奥斯特三世非常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年轻人使得整个卡拉加斯都轰动了足足半年,而那种热情似乎至今还没有完全消退。
那天一早天还没亮,公爵的那辆四匹马拉的、样式古朴的马车就驶出府门。马车行驶的不快不慢,在冬天坚硬无雪的街道上有些略略的颠簸,公爵一路上都在嘱咐尼古拉斯觐见皇帝陛下时需要的注意的事项。其实,准备工作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公爵向老师一样详细的描述了很多礼仪性的细节,并为此在最著名的服装店里专门为尼古拉斯购置了一套深蓝色的长礼服、白色花领衬衫、紧身裤和鞋,昨天下午,公爵派人多次到店里去催要,即使如此,一直到昨天晚上,这些服装才送到。公爵夫人和海伦亲自为尼古拉斯装扮了一番,像强迫症患者一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尼古拉斯仔细的洗了个热水澡,耳朵后面、耳蜗、手指缝、腋下……没有漏下任何一个微小的地方,最后还喷了很淡的香水,准备工作从凌晨五点一直持续到出发前,公爵府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熄灯。当尼古拉斯站在门前同母亲和姐姐告别的时候,公爵夫人轻轻抚摸着儿子衣服漂亮的外翻领,忧郁的看着他的脸,海伦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但是眼睛中比母亲多了一种强烈的喜悦神情,显然,她们都有些担忧但是同样也有着某种期盼。
“啊——亲爱的,请不用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会好好照顾尼古拉斯的。”公爵笑着说,“要知道,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这样的荣誉,要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的儿子的,每个人都会说:‘看那,那就是著名的尼古拉斯·威克!是被皇帝亲自召见的勇敢的年轻人。’哈哈……”其实他也免不了有些紧张,毕竟这很可能关系到儿子甚至是整个家族的未来,只是他已经把那种情绪很好的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了,这是他们这一类人必须具备的基本能力。
尼古拉斯是个年轻人,也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对国家有着强烈的情感,对至高无上的皇帝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因此对于皇帝陛下的召见,尼古拉斯也就不能不感到兴奋和因为兴奋而产生的紧张,这种思想使他突然间出人意料的找到了生活的目标——为国家、为皇帝服务。这是多么崇高的事业啊!像高山大河一样壮丽和非凡。“我会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一生吗?!那是多么幸福啊!”尼古拉斯激动的想着,脸上露出兴奋满意的笑容,同时也泛起红色,像一个盼望着过年穿新衣服、吃好东西的孩子。
菲尼克斯宫是大路上最著名的宫殿之一,建在卡拉加斯西部的希望山岗上,距离市中心很近,东面是菲尼克斯广场,南面是维斯瓦河,西面和北面是连绵的群山和无边的林海,远远看去,仿佛是伟大神奇的自然和同样伟大神奇的人类文明共同塑造出来的近乎完美的产物。宫殿的内部建筑呈现出一个展翅飞翔的凤凰形状,钟楼和中央神殿雄伟高大的尖顶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建筑外围是长方形的又高又厚的暗红色宫墙,二十多座塔楼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宫墙的不同位置。整个建筑展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庄重和美丽多姿的艺术风采,无论是谁都会为它的气势和优雅所震惊。
大约上午八点的时候,马车在菲尼克斯宫南边的侧门停下来。公爵让尼古拉斯远远的站着,自己则面带微笑走到门前,非常友善的同一个年轻的侍卫交流了几句,然后向尼古拉斯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很快一个五十来岁官员打扮的人走出来,他微笑着和公爵打招呼,再好奇而友善的看了看年轻人,然后非常礼貌的说:“威克公爵,陛下将在圣德莱塞厅召见您和您的儿子尼古拉斯。”官员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脸上露出平静高贵的表情,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
“这位是当今陛下最最信任的宫廷侍从官佩迪男爵。”公爵看向儿子,然后又把脸转向男爵,带着谦逊的笑容,“这就是我的长子尼古拉斯,有幸得到陛下的召见。”公爵的脸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但却丝毫不能掩饰他眼睛中的如火焰般的兴奋神情,想想吧,圣德莱塞厅!——那可是奥斯特三世召见重要人物的地方。
“请跟我来。”男爵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三个人沿着干净整洁的甬道向建筑的东面走去。宫廷官员走在最前面,尼古拉斯走在最后,因为激动他有些紧张,低着头,看着父亲那双黑色的高级皮鞋的后跟有节奏的一起一落,他一度想跟着父亲走路的节奏,公爵每迈出一步他就也赶紧跟着迈出一步,像一个慌慌张张的仪仗兵,有几次几乎踩到了公爵的鞋跟,他急忙收住脚,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斜了一下,他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男爵和父亲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小小的“过失”。
“没什么好紧张的!没什么好紧张的!”尼古拉斯反复在行中说着,气恼的皱了皱眉,当他再次抬起头,脸上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神情,但是脸上依旧保留着喜悦的红色和骄傲的笑意。
他看了看面前的朴素*的四层建筑,建筑的中部有一个金色的天文台似的圆形尖顶,又像一种古老的能够遮住大半张脸的头盔,穹顶的中间升起了一面画着火红色凤凰的帝国旗帜。
宫廷官员转过身,看着两旁的侍卫拉开门,脸上的微笑立刻变成一种庄重的表情,那是一种让人看了既舒服又感到肃然起敬的表情,和看到面前的这栋建筑是的感受是那么一致。尼古拉斯也受到了官员的感染,激动的情绪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慕,脸上同样露出了和官员差不多的表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尼古拉斯抬起头,几乎和公爵并肩走进这栋被称作“天堂城堡”的著名建筑的大门。
一走进大门,尼古拉斯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层的大厅如同广场一样宽大,大厅的主色调是蓝色和金色,中间的柱子和墙壁边有很多壁炉,柱子上是精美的绘画,围绕着壁炉摆设着各式各色精致华贵的座椅和雕刻复杂繁琐的镀金烛台,烛台上插满了乳白色的蜡烛,椅子那弯曲的扶手如少女伸出的柔软的手臂优美自然,方形的椅背有着光洁圆滑的四角,金丝绒的坐垫和被垫闪着淡淡的亮光,整个椅子如同一个半张开的金色大花瓣。两侧是宽大的高窗,厚密的金色窗帘绣着彩色花饰,一个穿着白色制服戴着假发的侍从正在来开窗帘的两个低角,把它们拉到窗户的两边固定起来,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像一个漂浮在空气中的人,当他看到佩迪就停下手中的工作,向佩迪鞠躬,并且报告说太后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会来这里,佩迪则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知道了。”等到三个人走过去,侍从又默不作声的干自己的工作。大厅里的纱帘挡在窗帘的后面,是玫瑰色的,纱帘中间装饰着同样颜色的波浪式的丝带,挡住了夏日强烈的阳光,也给金碧辉煌的大厅增加了一丝甜蜜柔和的情调,墙壁上挂着几面巨大的镜子,大理石的地面呈现出简单的条状图案,大厅的南北两侧有着几个小休息厅,门紧紧的关着。这个奢华气派、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大厅显然是皇室成员休息的地方,现在静悄悄的几乎空无一人。
三个人顺着两侧的旋转楼梯上到三层,门卫推开了北侧的大门,这里就是圣德莱塞厅。
“请等一下,我去通知陛下。”宫廷官员转身离开。尼古拉斯和父亲走进大厅,站在门口。
大厅的主色调依旧是金色和蓝色。中间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巨大穹顶,布满了金色的装饰花纹,绘制着四幅太阳神降临世界造富人间的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穹顶的两侧是同样巨大的穹弧,穹顶与穹弧相连的地方构成了如同金色王冠般的形态,让人肃然起敬,从穹弧上垂下两排华贵的金色三层吊灯,吊灯的外侧是两派淡金色的立柱,厚重的墙壁上有红色幔帐装饰的双层高窗,四周的墙面上布满了金色的花纹和装饰,其间夹杂着大片的淡红色涂装,使得整个大厅既富丽堂皇又生机盎然。明亮的大理石地面可以照出人影,中间部分是金色的,绘制着像箭头一样简单大气却不粗糙的图案,两侧的大理石是蓝色的,颜色浓淡不一,在透过窗纱的柔和阳光的的照射下仿佛轻轻起伏荡漾的波浪,充满了奇异的动感。尼古拉斯看着对面位于三级台阶上的金色宝座,在高大穹顶、直耸的立柱和大理石地面的映衬下仿佛相隔着不可跨越的距离,王座的后面是一扇两人高的蓝绿色大门,大门的顶端雕刻着奋勇高飞的金色凤凰,再往上是三幅蓝绿色的壁画。看完这令人叹为观止、大气磅礴的景象,尼古拉斯瞪大眼睛,鼓起两腮,深深的呼了口气,感受着大厅里富贵豪华的气息和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如果说一层的大厅仅仅是华丽,那么这里更像太阳神的圣殿,让曾经习惯混迹于各种高档娱乐场所的尼古拉斯震惊不已,他从来就没想过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地方,仿佛走进了天堂,这里的每一块大理石、每一个雕塑、绘在墙上的每一片叶子都能聚焦他的目光、凝固他的思想、鼓动他的心脏,他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就像一个穷人走进了装满财宝的山洞里,时间静止了,空间在晃动。“要是像图巴那样衣衫褴褛的农民站在这个大厅里会是什么样子呢?”这种想法在他头脑里一闪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宝座后面的大门无声的打开了,一个穿着一身休闲服装的年轻人缓缓走上台阶,庄重的坐在金色宝座上,他没有戴王冠,一身穿着似乎和大厅以及王座的格调也有些不相称,但是看起来他毫不在乎,年轻人极端自信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向人民表露出他拥有着在任何场合都高贵不可逾越的身份。身后的两个侍卫将两把椅子摆在离王座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岁的宫廷官员规规矩矩的站在椅子的对面。当这一切都悄无声息的结束之后,尼古拉斯跟在父亲身后,学着父亲的样子,向对面王座走过去。两个人每走三步就深深的鞠躬,然后再缓缓的抬起身,脸上保持着虔诚、庄重的表情,直到走到那两把椅子旁边才停下来。
“请坐吧。”奥斯特三世目不转睛的看着尼古拉斯,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而且要辨别出它的真假,这种眼神使尼古拉斯感到非常别扭。在奥斯特三世的注视下,他只好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像一个橱窗里商品把自己展示出来供人观赏。
“啊——原来真是一个年轻人。”奥斯特三世说话的音调高的有些刺耳,像女人一样。在尼古拉斯看了,这种声调和他刚才的眼神一样显得轻浮无礼,同走上王座时那个远远看去的坚定身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使他对皇帝的敬意和爱戴一下子消失了一半,皇宫带来的震撼和最初的激动情绪让他感到完全是多余的,他觉得对面的国君也许不过就是个年纪比他大几岁的年轻人而已,并不是他和他的同伴们想象中的像个神使一样伟大神圣的人物,他觉得自己以前对皇帝的看法非常可笑。
奥斯特三世有着一张少有的俊秀的面孔,但是很奇怪,现在这张像演员一样的脸不但没有使尼古拉斯感到愉快,反而更加加重了他不舒服的感觉,他觉得这张看起来完美的脸上的笑容其实很虚伪很做作,就像一副笑脸面具,他甚至好奇的想知道那副面具的后面是什么,于是心中升起了一丝失望和鄙夷,但是就在这时,一种说不出的无形的力量使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在亵渎神圣的王权,是非常严重的罪孽,他立刻就惊恐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悔、自责和害怕,然后就什么也不愿意再想,重重的低下头,好像生怕再冒出什么错误的想法而把自己引入歧途。在这恢宏浩瀚的圣德莱萨大厅里,一切对王权的不敬——哪怕仅仅是一闪而过的一个微小的念头——很快就会使人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内疚和恐惧,甚至会在心中纠结很长时间,这座大厅仿佛有着天然的魔力。
奥斯特三世一番口齿伶俐、长篇大论的开场白之后,尼古拉斯开始非常认真的讲述了他的冒险经历,尽可能讲的绘声绘色,他非常认真而且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就像一个正在为皇帝雕刻艺术品的工匠。但是在尼古拉斯说话的过程中,王座上那个年轻的君主一直都心不在焉,也许他已经知道了或者本来就不感兴趣。尼古拉斯几次改变自己陈述的侧重点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对面那个年轻人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尼古拉斯彻底失望了,他觉得自己被无视,因此后悔来到这里,为了今天的讲解他准备了差不多一个下午,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在心中不停的预演,但是现在却像个露出笑脸竭力想要讨好别人的乞丐而对方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不能不感到屈辱和羞愧。
终于,奥斯特三世深深呼了口气打断了尼古拉斯,看样子为了这个动作他已经准备了很具,然后他又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似乎又认为有什么不妥,突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尴尬的摸了摸光溜溜闪亮的下巴,低下头,脸也红了,露出因为紧张而感到不好意思害羞的样子。尼古拉斯惊讶的看着奥斯特三世,立刻意识到其实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皇帝事实上并不善于言辞,而他流利的开场白天知道是不是事先写好背下来的,并且他对自己的经历也毫无兴趣。
谈话的时间并不长,在谈话即将结束时奥斯特三世终于恢复了脸上亲切的笑容——尼古拉斯觉得笑容有些僵硬。尼古拉斯觉得这位年轻的君主似乎只是想看看他这个像歌星一样红遍整个卡拉加斯而且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包括身高、容貌、头发的颜色等等,也或许他也想同其他人一样赶赶时髦,追寻一下流言蜚语和八卦新闻,其实这次召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自己就像是一个新奇的展品被送去然后又被送回来,本来他对召见抱有一种说不清的美好的期待,但是经过和一次普普通通的谈话没什么区别,令人灰心丧气。不过正像每一个心情不佳的人总会找出一些理由来平衡自己的心理一样,尼古拉斯最后也找到了使自己心情舒畅的充分依据,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分在乎别人的看法,对于那次经历,谁会比他更清楚、更有发言权呢?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经历,只有他自己能真切的理解其中的感受。
公爵同尼古拉斯的想法并不一样,因为无论如何被皇帝召见都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因此几乎可以肯定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召见必将对未来产生某种积极的影响。很快,公爵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证。谈话结束了,父子二人面向奥斯特三世,毕恭毕敬的缓慢的向后倒退着,每退三步就恭敬的鞠躬行礼一次,直到走出开着门的大厅,然后等在门外。那个五十多岁的宫廷官员很快也跟了出来,向公爵和尼古拉斯表示祝贺,祝贺尼古拉斯刚刚被赐予勇士勋章,接着又说了些礼貌性的赞扬和勉励的话,尼古拉斯能感觉到这个五十多岁的人对他还是十分友善的,他的眼睛中透露出些许的赞赏。对于尼古拉斯来说,勇士勋章是个意外的惊喜,但是一想到奥斯特三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就没了兴趣,认为那不过是一种施舍,就像主人扔给宠物狗的肉骨头。
回去的马车上,尼古拉斯最初几乎一言不发,公爵却兴致勃勃的开导起自己的儿子来:“皇帝陛下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至于他的开场白——啊,那段开场白——哈哈——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次数多的我差不多要背出来了。确切的说,他有几篇背好的演讲稿,在不同的场合使用。”看到尼古拉斯依旧不说话,公爵继续说,“亲爱的尼古拉斯,你为什么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我知道,一定是陛下的态度是你心里不舒服。其实这没什么,无论如何,他接见了你,授予了你勇士勋章,这就是最重要的。说到底,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必须做的,因为你是有着传奇经历的英雄,作为皇帝,他理应给你荣誉,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贤明和睿智,至于那枚奖章,那是你应该得到的,也是皇帝陛下给自己打出的广告。而你的表现也还不错,记住,在陛下面前一定要谦逊和沉稳,没人喜欢一个夸夸其谈的人,就像谁也不喜欢一个滔滔不绝的小贩一样,其实这正是年轻人容易犯的错误。但是你一定不会,你这次回来之后就变得很镇定,从不浮躁,浮躁,啊——浮躁是一种让人轻视的、非常无礼的表现。你后来的表现应该注意,好像对什么失去了兴趣,这可不好,很不好,这回让人觉得你对对方没有好感……”
“可是我确实对他没有好感,而且觉得对他的爱戴很可笑。”尼古拉斯暗暗想着,离开了那座恢宏的王宫之后,尼古拉斯不再因为自己有了这种想法而感到恐惧,他开始认真审视今天自己对那个万民敬仰的卡特加特皇帝奥斯特三世陛下的认识,而且觉得自己的看法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很正确。
让尼古拉斯感到惊讶的是父亲竟然如此随便的谈论起奥斯特三世,这和在被召见时公爵脸上那种毕恭毕敬的、肃穆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车里有隔绝光线和声音的魔法阵,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如此轻描淡写的去说一位皇帝,而且是一位在位的皇帝。
“亲爱的尼古拉斯,不要这么惊讶的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皇帝陛下有些不尊重?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公爵不以为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陛下登基只有三年,但是很多人都已经断定认为他不会成为一位好皇帝。今天,你也看到了,陛下很年轻,但是却没有一丝激情,缺乏朝气,有时还会像女人一样害羞,他是一个在思想上缺乏力量的人,所以在行动上也一定会很懦弱,治理国家是一项艰巨的使命,没有决心是不行,现在的皇上很难挑起这样一副重担,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他的行为也有些不够得体,他在*的圣德莱塞宫召见我们但是自己却穿了一身休闲服饰,真是不可思议呀。”公爵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尼古拉斯,“任何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他的内心都是强劲有力的,政治嘛,就像你曾经经历过的海难,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暴风骤雨,否则人们怎么总是把政治形容成‘漩涡’呢?怯懦的人是承受不了的,会被无情的搅死。尼古拉斯,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您觉得我会从政?”
“我不敢肯定,但是你有这样的机会,而且看起来很不错,你也有这样的潜质,因为你独自一人从波多莱斯逃了回来。”公爵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开始介绍卡特加特的政治形势,似乎他已经认定尼古拉斯会走上这条路,“现在国家的权利掌握在皇帝手里,能够对陛下产生重大影响的两个人物是太后和图兰亲王,现在太后和亲王之间表面上还能和平共处,但是背地里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停止过,任何人都相信总有一天会摊牌的,因为陛下——他似乎没有能力左右这两股力量,国家就像星空背后的宇宙,平静嘛——永远都只是一种表面现象,这个复杂的世界是不会真正平静的,所以时刻都要警惕……”
尼古拉斯低下头,默不作声。
“你每天都闷闷不乐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难道有什么心事?”公爵一改谈论奥斯特三世时的轻松情绪,表情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没什么,爸爸。”
“年轻人,到了你现在这个年纪就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也就有个各种各样的烦恼,我也经历过,”公爵看了一眼儿子,开始轻松愉快的回忆自己的年轻时代,“你可能看着什么都不顺眼,好像这也不对那也不好,这个世界简直糟透了,鹰在第一次飞翔之前总是觉得天空并不高远,但是它永远也飞不出这个范围。过几年你就明白了,其实一切都很合理,如果不合理,又怎么会存在呢?但是也有一些事物,今天合理明天就不合理了,所以今天存在明天就不存在了,那是因为时代发生了变化。对于人来说,重要的是要看清时代的变化,这样才能知道什么是对的和什么是错的。”
“可是,那我该怎么办呢?”虽然在从别墅的平台上跳下来之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尼古拉斯还是故意这样问。
“怎么办?!勇敢的去生活,不必有太多的顾虑,适当的思考。有些事情你不去接触是永远都不可能理解的,所以,如果你不能勇敢的面对,你就永远都只好不停的思考,而且也永远都想不明白那些其实本来非常简单的道理。生活中经常有这样的例子,有些事情你感到无从下手,但是当你干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它非常容易,你会对自己原来的犹豫不决感到好笑,哈哈……”
“是的。”尼古拉斯觉得父亲的说法非常正确,而且和自己的想法非常一致,他因此感到兴奋并且坚定了要做些事情的决心。不过,很快尼古拉斯又想到了自己对奥斯特三世那前后截然相反的看法,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和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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