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江湖

第二十章平安镇

    [] 最快更新!无广告!
    狭长霜刃从新亭侯面前一闪而过,冰冷刀锋上的寒气砭人肌骨,南昊不慌不忙,屈指一弹,不偏不倚,那柄匕刃“嗡”的一声,倒飞而回。
    以“缩地成寸”之术欺身而至的韩橑顺手接住,身形恍惚,已然向前平平移出十数步,直逼新亭侯。韩橑反手晃动霜刃,以刀作剑使,转眼间击刺、上挑、斜削三式,一气呵成,气贯游龙。然而南昊仍然没有招架反击,只见他身形不动,同样也是平平地向后滑去,两人一进一退,之间的距离就如同完全没有变动,韩橑这三招虽然精妙,竟没有一下击中他,等到他势已用尽,南昊忽然平平淡淡劈出一掌,攻其不备,韩橑闪避不及,只得硬接,一声响,整个人都被震得飞起半空,他强自运功稳住身形,落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血来。
    南昊伸出手掌,细细端详,若有所思:“‘太岳三青峰’。你很不错,是华山派谁的弟子?”
    韩橑皱眉,低声说道:“家师云霄宫玄默子。”
    南昊一怔:“玄默?他不是华山派的么。”
    韩橑没有说话,忽然间他袖子一卷,露出精巧弩机,弩弦迸发声起,箭如霹雳雷霆!
    南昊正在想些事情,故而没怎么防备,也全然没有想到云霄宫巽字堂弟子本就是为暗杀而训练,身上毒辣武器,层出不穷,甚至连只有军中才能配备的强弩都能想办法弄到。于是弩弦响时,他瞳孔一缩,只来得及微微一侧身,“噗”的一声,弩箭从他左肩头穿透,擦起一溜儿血花,随即,眼前一片刀光剑影,那是韩橑与几个云霄宫巽字堂的弟子齐齐出手,于不同方向同时向他攻来,手段之狠辣,角度之刁钻,纵使他这个当年的天机榜前三甲也感到触目惊心。
    南昊一声怒喝,围攻众人眼前只见一道黑影一闪,就有两人腰间受到重击倒地,其余人视若无睹,手里丝毫不歇。
    南昊以剑鞘一击掷出,瞬间以重手法击倒两人,下一刻,似有龙吟声响,清越凛冽,清晨的旭日之下,新亭侯剑通体迸射出耀眼金芒,照耀得所有人难以直视!
    韩橑被这道金光照耀地睁不开眼睛来,隐隐只能凭借本能反应挥动手中兵刃,只听闻一阵长长金铁铮鸣声在耳边回荡,随即一股大力迎面而来,撞上了他的胸口处,韩橑口中喷血,向后倒飞而去,重重摔在地上,勉强起身一看,却见周围数人,俱已身亡。
    韩橑惊怒交集,这些弟子都是巽字堂的优秀精锐,整个门派中也不过二三十人,纵使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想在新亭侯手下,支持不了一招!
    而新亭侯南昊那如同狂风暴雨的一通连击,将云霄宫巽字堂的一应优秀弟子打得溃不成军,只是忽然间,他心生警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剑横于背后,使出一式“苏秦负剑”,刹那间,一根不知从何飞来的竹棒在新亭侯剑脊上一点,随即弹开,南昊身形急转,倒退两步,卸去了竹棒上的那股刚猛力道,一个瘦小伛偻身影忽现,起身运掌,力如排山倒海,层层叠叠,汹涌而至,南昊一时不备,连连退却之际,挥动单手招架格挡,竟是将这股大力全然挡下,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已握住了“新亭侯”剑柄,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摇摇欲坠站在那里的卓凌飞忽然一动,如电光火石般瞬间欺至南昊身后,一掌劈出,转眼作爪式,与猝不及防的南昊轰然一次对击,卓凌飞受不住南昊无匹的浩然内气,吐血飞回,而南昊却是脸色铁青地看着掌心处一点黑气蔓延而上,被他运功狠狠压下,而前面,那个缓缓出现一个略显老态的人影,也终于露出了真容。他一把接住被震飞的竹棒,深深一礼:“君侯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实在是可喜可贺。”
    韩橑、卓凌飞双双一愣,两人都是久经江湖的武林人士,很容易就看出救了他们的显然是一位身份不低的丐帮长老,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武功不低的丐帮长老似是与那新亭侯颇有交情。
    南昊淡淡一笑,缓缓收剑,不留痕迹地把手负到背后:“原来是你,老家伙,还没死啊?”
    白眉神丐,孙开泰摆摆手,苦笑道:“老了,老了,怎及得君侯武功大成,更胜往昔。”
    南昊摇摇头,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戴成义那家伙还好吧?”
    孙开泰笑道:“多谢君侯关心。敝帮帮主身体一向健朗,这两年‘降龙十八掌’更是已臻登峰造极,可以随时恭候君侯大驾光临。”
    南昊点点头,傲然道:“很好,你回去告诉戴成义,当年他神功未成,本侯胜之不武,如今既已大成,本侯迟早上门,讨教丐帮绝学。”他指了指卓凌飞与云霄宫的一行人,问道:“你和他们一伙的?”
    孙开泰淡淡一笑:“云霄宫一向与我丐帮交好,盟友有难,老叫花子也不能坐视不理。君侯,行个方便吧?”
    “什么云霄宫?本侯没听说过。”南昊微微皱眉,但终究还是点点头道:“罢了,既然是你开口,你们丐帮的面子不能不给,就让他们去吧。”
    孙开泰微微一笑,行礼道:“多谢君侯。”
    韩橑搀扶着卓凌飞,两个受伤不轻的人,渐渐走出了南昊的视线。
    孙开泰一拱手,正要离去,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君侯,江湖代有材人出,如今的武林不比从前,玉京金阙的步子留,云霄宫的穆云,唐门的唐子淮,那可都是一时人杰啊,君侯还是莫要小觑的好……”说话间,他身形伛偻,渐渐远去。
    南昊没有说话,他缓缓伸出手掌,那里的黑气直到此时方才被他消除殆尽,而他的额头上也是汗水涔涔。这位尊贵无双的君侯怔怔出神,良久低声自语道:“江湖人才辈出……”
    身后一片兵戈甲胄的碰撞声响起,当先一人,身材魁梧,带着大批的甲兵士卒赶来,正是项伯达,他皱眉道:“君侯,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发令让我们把那些人留下?”
    在他旁边,正是平阳阁的杨笑之,他连声应和道:“是啊,君侯,那些人可都是乱党,不能这么轻易地放了……”
    南昊冷冷一哼:“你们这是在教育本侯如何行事么?”他微微愠怒,一股气势便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项伯达还好,毕竟当初长年跟随他左右,自己本身又是天机榜上的高手,受到这股气势影响甚小,而杨笑之则猝不及防,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腿脚一软,险些跪下。
    项伯达不屑地看着杨笑之的背影,心中冷笑:废物。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南昊:“我们现在怎么做?”
    南昊按下肩头伤口,内息流动,转瞬间,伤口已然凝结成疤。他低低一笑道:“想不到本侯闭关那么多年,刚一出手就受了伤。如今这江湖,还真是与当初不一样了。”
    他沉吟良久,忽然问道:“你对这明华府境内的云霄宫,知道多少?”
    项伯达一怔,说道:“属下也不清楚,传言那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一个武林门派,长年隐匿于钩吾山上,朝廷对其所知不多。不过,君侯回去倒是可以问问都督府狱中的那几个武馆馆主,他们是江湖人,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新亭侯缓缓擦拭着手中长剑,锋芒流转,寒气慑人,他不经意地问道:“哦?看起来你知道的也不算少。”
    项伯达肃然,神色凝重道:“禀主君,这也正是属下要说的事情。这个门派,如今已经被五军大都督盯上了,是我们都督府的重要监视对象。凌大都督还下过军令,若是君侯有暇,不妨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新亭侯皱了皱眉:“有这个必要?那其门中,可有什么高手?”
    项伯达平静道:“有。宫主穆云,曾斩杀过昆仑派撼空子,现居天机榜第七;副宫主玄默子,曾为华山派长老,数年前因故投靠了云霄宫;还有江湖上有名的‘盗帅’宫飞扬,也是云霄宫的长老之一;其余如同南暝子,青莲道人,幼熙之辈,无一不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君侯,穆云能收拢这么多高手为其所用,看起来,所谋的确不小,我们不可不防啊。”
    新亭侯忽然笑了,他悠悠说道:“不错。本侯也觉得,有点意思了。”
    李念尘恢复了内力之后,丝毫不敢多待,他携着李素影两人,一路急走慢走,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光抵达了平安镇。
    一进镇子,李念尘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周围的饭庄酒家中,不知何故多出了许多江湖中人,人人携带兵刃,一脸的风尘之色,加之他们彼此之间窃窃私语声不断,尤其证实了李念尘的猜想。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剽悍英武的年轻人,见到李念尘,眼中一亮,纷纷道:“念尘。”
    李念尘一看,这两人都是云霄宫中年轻一辈的优秀弟子,都与他熟识,前面那个一身劲装的负剑男子名为李沐风,是乾字堂的翘楚,后面那个一身书生装束与林琢一般无二的也是出身于离字堂的执法弟子,他叫顾唯一,本身也是洛阳城的世家庶子,一心喜欢学武,因此特意来到钩吾山为云霄宫门下。就如同震字堂中有李念尘这样的年轻俊彦一样,云霄宫其余各堂的年轻一辈里或多或少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良才美质,彼此之间虽然关系不错,但暗暗较劲也时常有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较劲的时候,李念尘与他们见过礼,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宫飞扬师叔呢?”
    李沐风和顾唯一对望一眼,神色有些尴尬,李沐风悄悄地说道:“师父他又手痒了……”
    李念尘恍然,心中暗暗好笑。
    “盗帅”宫飞扬是云霄宫里最年轻的长老,也是平日里最闲不住的长老,此人以一身盗术成就卓绝轻功,而高明轻功又是他盗帅之名的由来,长此以往,竟也能荣登天机榜第三十位。而在此人当年与云霄宫主穆云的一番争斗后,两人顿时结交为知己,于是浪迹江湖十年的宫飞扬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云霄宫长老、乾字堂堂主。只是此人素来浪荡不羁,以前长年待在钩吾山上时就觉得甚是无聊,平日里也没少惹是生非,只是一来他辈分高,二来武功轻功卓绝,少有人能奈何他,于是一来二去的,他也觉得没趣。此番下山,便是他主动请缨,带了乾字堂二十个弟子以及其他各堂的一些人手来到平安镇里,作为林琢他们的后援。而宫飞扬一旦闲下来,便少不了要惹事,平安镇里鱼龙混杂,江湖中人本就不少,于是这几天失窃之事屡有发生,加上他的高明轻功盗术,竟是无人能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对于这位年轻师叔的恶俗趣味,李念尘自是有所耳闻,当初在钩吾山上也没少被他欺负,便随口问了两句,不再理睬。
    顾唯一忽然眼睛一直,看向了李念尘身后的李素影,见她一身青衣,站立人群中,面上的有些许烟尘之色,仍不掩天然丽色,不禁惊叹道:“李师兄,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李念尘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李素影。素影,来见过这两位师兄吧,他们和我关系还是不错的。”
    李素影乖巧地行了一礼,却见顾唯一一脸痴呆像地傻笑道:“素影姑娘好啊,在下顾唯一,年方及冠,尚未婚娶……”
    李素影一怔,反应过来时李念尘已经一把将他推开,回头无奈道:“不要管他,这家伙就是这德行,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对了,他是离字堂的,和之前你见过的林琢师兄是同一个堂口的。”
    李素影噗嗤一笑,心想离字堂的人真是古怪,先是有林琢那个浑身都是秘密的怪胎,又有这个脾气秉性几乎与林琢相反的好色书生,想到这里,她心头一动,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林琢,面上一红,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才放心。
    那边,李念尘和顾唯一、李沐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李沐风忽然问道:“念尘,我记得听你说起你家也是住在明华城的,这次回去,令尊身体可还安康?”
    李念尘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李沐风、顾唯一都是心思剔透之人,连忙不问,不留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这时他们走过一个茶馆,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暴怒大喝:“天杀的,是谁偷了本大爷的宝物,给我站出来,看大爷不打死你……”
    云霄宫的几人对望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不过下意识地都加快了脚步。
    “平安镇”不愧是明华府境内的镇子,镇上人来人往,街道两旁摊贩卖力吆喝,过往商贾牵着车马走在碎石铺陈的路上,还有些面食摊子在日头下煮起了滚滚的热气,真是一派繁华景象。
    几人很快就到了镇子上最大的客栈“平安客栈”,找了一处桌子坐下,李沐风随意地点了几个小菜,然后叹道:“现在都不敢和师父一起出门了,就怕哪天苦主找上门来,我这点身家哪里赔得起。”
    李念尘笑道:“放心,宫师叔号称‘盗帅’,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人发现,岂不是浪得虚名?”
    李沐风苦笑:“希望如此吧。”
    在那边,顾唯一对着李素影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李素影气得满面通红,却又不好发作,这时她忽然听到李念尘在问:“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林琢师兄,他原本和我们一起来的,路上有事分散了。”
    一听到有人说起林琢,李素影连忙收敛心神,小心聆听。
    李沐风哈哈一笑,说道:“林师兄昨日午间就到了这里,只歇息了半日,今早就启程回了钩吾山,想来这会儿已经到钩吾镇了吧。”
    “这样啊。”李素影有些失落,她眼珠一转,忽然问道:“喂,姓顾的,我问你,那个林琢在你们那里,武功很高吗?”
    顾唯一一呆,李沐风已经接口道:“我也不知道,和他不熟。不过毕竟他是执法堂的副堂主,肯定不会太差就是了。”
    说话间,客栈外面又陆陆续续走进来了几个人,俱是身材瘦削,作行走江湖打扮状,等到饭菜端上来时,他们大口饮酒,大口食肉,一派粗豪作风。
    李念尘他们只是随意地看了几眼,就自顾自地说话:“对了,你们知道吗?我们这次回来的路上,被狂风剑派的人绑了,要不是有一个武功极高的前辈正好经过,差点就出不来了。”
    李沐风重重一拍桌子,哼道:“狂风剑派好大的狗胆,最近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之前听师父说他们还勾结了北疆蛮子一道灭了长乐帮,抢走了魏帝遗宝的藏宝图,丝毫不顾及我们云霄宫的颜面,看来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
    顾唯一点点头,深以为然:“不错。‘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自宫主于钩吾山立派以来,我们云霄宫的人极少在江湖上行走,也是时候让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看看我们的实力了。”
    李沐风想起一事,忽然问道:“对了,念尘,那个救你的前辈是什么人,出身何门何派,下次我们见到了也好谢谢他。”
    李念尘一怔,四处环顾,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这个人,他的武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