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江湖

第二十二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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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里人们还在吃饭,只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喧嚣吵闹,就连那几个原本最是粗豪的江湖汉子,也在那红衣少女一伙人进来之后就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些自惭形秽一般。而云霄宫这里虽然好些,但顾唯一和华羽池两人满脸的痴呆样,连李念尘都看不下去了,低声说道:“出息。”
    李沐风摇摇头,深有同感:“快点吃完就走吧,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留在这里,要看让他们看个够好了。”
    顾唯一如梦初醒:“不不不,其实我刚才不是在看那个女子,我看的是她旁边那个一身黑衣的前辈,看这气势,一定是一个绝世高人啊,所以我才一时出神了……”
    李沐风:“这话你信不?”
    李念尘摇头:“不信。”
    顾唯一:“……”
    李素影偷笑。
    这时,那边的红衣女子也在说话,她对那黑衣斗篷遮挡的老者说道:“师父,这两天江湖上好像都在流传魏帝遗宝还有慕容世家的事情,都传疯了呢。”
    那神秘的老者淡淡一笑,声音苍老而喑哑:“江湖中就是这样,人云亦云,众口铄金。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红衣女子“哦”了一声,显然是没往心里去,她又问:“师父,那个什么慕容世家究竟是什么来历啊?还有你之前说过的,他们是一个武林世家,但是正经的武林世家为什么要谋反呢?”李念尘几人听得心中一动,看向了那里,显然也是想知道老者讲述其缘由所在。
    老者淡淡一笑,看向了云霄宫几人这里,说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也是世家门第出身,见识想来不凡。不知道可是否知晓那慕容氏的由来?”
    华羽池欣喜若狂:“我?”
    老者微微颔首。
    华羽池轻咳一声,眼见整个客栈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其中就有那个让他心头微动的红衣女子,一时激动,险些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诸位,众所周知,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年汉末之际,四处狼烟,黄巾乱起,天下群雄纷争,最终分为三国……”
    云霄宫的几人窃窃私语:“这个家伙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他尽在瞎扯些没用的。顾唯一,你也是世家子弟,看过几本书,听得懂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呃,我家是治经学的,不是修史的,别问我……”
    “你……罢了,念尘你呢?”
    “我家是行商的,也别问我……”
    李沐风无语。倒是旁边的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连掌柜小二也都搬了桌椅来听,就当是听说书的了。
    华羽池还不自知,洋洋自得说道:“……却说三国大战,连绵上百年,各国子民都是死伤无数,中原元气大伤,与之相反的是北方胡人愈渐壮大,终于南下入侵中原。”
    “啊,我知道了!这就是人们所称的‘五胡乱华’吧?”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外面飘了进来,身形极快,把客栈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云霄宫众人却是齐齐站起,行礼道:“师叔(师父)。”
    来人正是云霄宫的长老,乾字堂堂主,李沐风的师父“盗帅”宫飞扬,他的样子非常年轻,事实上也却是如此,他是整个天机榜上除了唐门家主唐子淮之外年岁最小的一位,容貌也称得上俊朗,一头长发随意束起垂于脑后,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据李沐风所说,其中装的正是他最爱喝的梅子酒。
    宫飞扬一挥手,自来熟地招呼道:“都别客气,都坐下都坐下,要低调,知道不,本门要低调,就不用那么行事乖张了……”
    李沐风、顾唯一、李念尘齐齐扶额:似乎本门上下行事最乖张的就是你宫飞扬宫大长老了……
    宫飞扬丝毫没有觉悟地继续道:“念尘啊,下了一趟山,没把差事搞砸了吧?搞砸了也没事,有师叔给你顶着呢……沐风,师父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闯祸啊,没有就好,有了也不怕……还有你,顾唯一,笑什么笑,你们离字堂的林琢我惹不起,你小子莫非我也不敢动了……咦,这位姑娘姿容绝世,是本人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了,不知道是否婚娶,若是没有,考虑考虑本人如何啊?”
    直说得李素影满面通红,只在心里暗骂老不正经。
    宫飞扬呵呵一笑而过,又催促华羽池:“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啊?”华羽池苦着脸,只得说了下去:“师叔说的不错,这正是史书上称为‘五胡乱华’的来源。”
    “……所谓五胡者,多指鲜卑、匈奴、羯、氐、羌五族是也,而其中尚有大小部落无数,远非止此五族……”
    “传言五胡南下之际,一路烧杀劫掠,中原子民,惨遭荼毒。以至于万里河山,俱被胡虏所据,实在可恨……”
    他说到这里,那些心思耿直的江湖汉子已经纷纷怒骂出声,他们这些混迹在江湖上的普通汉子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腔热血,满怀义愤,闻听得当时汉家子弟如此惨遇,不由得就拍案大怒:“胡人蛮子,忒地可恨!可恨当时王庭懦弱,不能护国保民!”
    华羽池也是轻轻一叹,继续说道:“五胡之中,唯有鲜卑族实力最强,慕容、拓跋各部人才辈出,最终都在连年大战中统一了天下,例如之前的大燕、前朝的大魏,归根到底,都是鲜卑族人所建王朝,前前后后统治江山数百年之久,直到本朝太祖英明神武,诛灭前朝,这才使万里河山,重归我等汉家子孙之手!”
    “好!”在场众人闻听本朝太祖英明神武,将汉家江山重新夺回,纷纷又喜笑颜开,一时之间,连宫飞扬这等逍遥洒脱之人也深受其感,举起酒杯满饮了一大樽。
    热切声中,华羽池讲完了最后一段,缓缓收尾:“……是故那慕容氏,几经沉浮,有一族分支远迁江南,以参合指、斗转星移等神功绝技扬名武林。而究其根本,正是数百年前,盛极一时、昙花一现的大燕朝皇族后裔!”
    接下来,喧闹之声又再度响起,一众江湖中人交头接耳:“没想到那慕容家还有这么大来历,难怪会因为谋反叛乱而被诛灭满门……”
    “真是天意啊!如今慕容余孽再现江湖,若是让老子遇到他,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鲜卑余孽跑了!”
    一片混乱之中,李沐风悄悄问李念尘:“看起来救你的那位前辈真是鲜卑慕容氏后裔了,若是下次你遇到他,该当如何?”
    李念尘张了张嘴,良久才说道:“受人之恩,自当相报,但大义当前,也不能不顾。若是我再遇到他时,能助则助,若是不能,生死相搏之时,最多还他一条命就是了!”
    华羽池得意洋洋四周环顾,见客栈中的气氛热切非常,显然是因为自己方才那洋洋洒洒一席话,只是他回头看去,却见那红衣少女一行人脸上殊无喜色,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敌意。华羽池一愣,随即自来熟地凑过去笑道:“几位,难道在下说的不对么?”
    那红衣少女抬起头来,清冷目光在他面上只一转动,耳边回荡着客栈里那群江湖汉子肆无忌惮的声音,纷纷言说着要北上大漠,与蛮子决一死战,以雪先人之耻。她的面上闪过一丝厌恶,冷冷道:“自不量力,自命不凡!”
    声音如切冰断雪,泠泠而起,刹那间,整个客栈的人都寂静无声。
    华羽池笑容一滞,讪笑道:“姑……姑娘说笑了……”
    而这时,旁边那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汉子被她一声叱骂,下意识地住口不说,等看清了说话的只是一个美貌少女之后,就感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若在平时,这些当了地痞混混的汉子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几分眼力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该惹,眼前这女子一身尊贵气质,显然出身不凡,只是现在,他们多喝了几杯,又被落了面子,于是忍耐不住,其中最先开口的一个长须汉子借酒壮胆,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口出狂言,不知道大爷我们不是好惹的吗?”
    说着,他奋力一甩手,把手里的碗向那少女掷去,红衣少女背后一个护卫的黑衣人唯恐是什么剧毒暗器,连忙挡在前面,伸手打飞了那只酒碗,却不防碗里还有半碗酒水,泼将开来,打湿了一只袖子,极其狼狈。
    众人哈哈大笑,都没有注意到那红衣少女秀美的面容上已经笼上了一层寒霜,还有些不知死活的汉子醉醺醺地过去调笑:“真看不出这小娘长得挺水灵,大爷我是青蛟帮的人,来来来,陪老子喝两杯……”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冲天酒气中,污言秽语不断,只听得柜台后面的掌柜与伙计直皱眉,却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蛟龙帮也算是平安镇一霸,很少有人惹得起。
    然而,下一刻,那汉子眼前一花,只见一掌飞过,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口吐鲜血,踉跄退了好几步,倒在地上,众人一惊,却见那红衣少女站在那里,略显厌恶地用一块手巾擦拭着手,不屑道:“什么蛟龙帮,没听说过。”
    她这一下出手,固然震慑了其他人,但是客栈里的这些人是一群猪朋狗友,向来在一起喝酒,交情不错,此刻其中一个被打,其他人难免有了义愤填膺的感觉,那个长须汉子最先发怒道:“敢打俺们的兄弟,看来你当真是活腻了!让大爷我来领教一下你有什么本事不给我们面子!”
    说话间,他重重一掀桌子,整个桌板飞一般击出,砸向那少女,少女冷哼一声,身后两个黑衣人拔剑,剑刃抵住桌板,同时击掌运力,把桌板击得粉碎,其余护卫也都拔刃迎上,一片乱局之中,只有那老者依旧淡然坐在那里,没有出手。他们这一番打斗,看得那客栈掌柜心痛不已,却又没有办法,只得和两个伙计抱头躲在柜台后面,唯恐这些人打架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那长须汉子一击不中,也不失望,冲上来就是挥动拳脚,伸手擒拿,连带着他身后那些酒友也盲目跟着冲过来,和那几个黑衣人打斗在一处,然而那些黑衣人武功着实不俗,又岂是这些江湖混混所能抵挡,只是片刻间,一个个被打得滚地呼痛,求饶连连。红衣少女冷笑说道:“就这些本事,也配与本姑娘比?”
    但那长须汉子终究是青蛟帮的小头目,武功比那些普通弟子强得多,他看四周同伴暂时被那四个黑衣人缠着打,于是径自找上了那个红衣少女,借着酒劲一拳一拳打出,如同疯癫,那少女起先不防,闪躲两下,连衣服上都险些被他喷出唾沫沾上,不由得心头怒起,也不管事情会不会闹大,掌上直接运起内家真气,平平一掌推出,那长须汉子猝不及防,正中当胸,偌大个身子就这么被打地飞起半空,重重落下,站起来时,一声怒吼,同样运起内力反击回去。
    红衣少女后退两步,反手去腰间拔刀,不料却摸了个空,她微微一怔,而这时那大汉拳风已到,躲避不及,就在此刻,忽然之间,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来人出手极快,掌间疾风激荡,刹那聚气一击,正中那大汉的拳头,两人内功相抵,那大汉登时胸口如遭大锤重击,吐血后退,经此一番打斗后,他的酒彻底清醒了,待看清楚了眼下处境后,不敢再多待,连忙扶起几个同伴,狼狈地走了。
    那出手相助红衣少女的人正是华羽池,他潇洒地一挥袖子,旁边李沐风笑笑道:“不错不错,能把宫主的绝学‘排云掌’练到这般地步的,也就只有你华羽池了。”
    华羽池谦逊地拱拱手,笑道:“过奖过奖。”然后又连忙走到那红衣少女身边,浑然不顾旁边一群黑衣护卫的奇怪目光,迫切地问道:“姑娘可有受伤?”
    李素影撇撇嘴,对李念尘说道:“哥,怎么你们云霄宫尽出些登徒子?”
    李念尘和李沐风对望一眼,相对苦笑,宫飞扬连忙反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才是正常男人应该有的想法,难不成要像大哥和阿琢一样,整天闭着门研究些阴谋诡计,实在没趣。”
    顾唯一轻咳一声,显然宫飞扬在他们面前从来不摆什么架子,许多了解他的弟子也都不怎么畏惧他,他撇嘴说道:“师叔,我也是离字堂的,别当着我的面编排我们副堂主。”
    宫飞扬一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大哥他们现在越来越阴沉了,整天在想什么连我都有点看不透。算了算了,还不如本堂主纵意花丛,浪迹快活,怎一个风流了得……”
    李素影心里一动,抬头看去,这时李念尘幽幽说道:“师叔,你那分明叫滥情。”
    宫飞扬一个酒杯砸了过去,几人大笑。
    红衣女子翻遍了自己全身,面若冷霜:“我的刀呢,你们谁看到了?”
    她的随从们对望一眼,眼中惊诧莫名:“不知道啊,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华羽池抓抓头,见没人理他,觉得很尴尬。那红衣少女四处寻找无果,求助地望向了那个浑身黑色斗篷的神秘老者:“师父?”
    老者不急不缓,将樽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缓缓转头,看向了云霄宫的一行人:“尊驾武功高强,一身轻功盗术可谓登峰造极,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将劣徒兵刃赐还?”
    宫飞扬握着酒杯的手一滞,他的笑容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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