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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两旁的黑色帷幕终于停止了翻卷,那股令人压抑到了极点的气势也慢慢消散了,林琢松了口气,却忍不住重重咳了起来。
帷幕之后,穆云淡淡道:“你的内伤,怎么样了?”
林琢深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已经好多了,再过几日,就无大碍了。”
穆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琢试探地问道:“师父,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屏风后面的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幽幽道:“我们时日无多了。”
林琢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显得有些沉闷,好在穆云很快又说道:“罢了,此事先放一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去做。”
林琢点头:“明白。”
“另外,你给我去送一封信。”
林琢一怔:“送信?给谁?”
穆云笑笑,却没有回复他,只唤了一声:“青璃。”
林琢身后,缓缓响起了一个轻盈的脚步声,随即整个身形在夜明珠柔和光芒下一点一点,显现出来。那是一个极秀丽的女子,年岁在三十上下,她一身云霄宫独有的白衣在风中翻飞舒卷,更显得身材纤弱,体态婀娜,似是踩踏着周遭深沉黑暗与夜明珠纯净亮光的交界点而来,她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看向那扇巨大的屏风时,眼中才偶尔流露些许的温柔。
她轻轻走到屏风前面,应道:“大哥,我在。”
穆云似乎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出声道:“把东西给他。”
穆青璃应了一声,什么都没有问,将手里的一封信笺递给了林琢,林琢接过,只一看信笺上的人名,就下意识地一皱眉:“这?”
与此同时,穆云的声音也幽幽传来:“不错,就是此人。”
林琢下意识地问道:“他?”
“他是我很早以前,就准备的后手,现在,已经是用到他的时候了。”
柔和亮光照耀着少年清俊的面容,他张大了嘴,手中紧紧地捏着信笺一角,满面的惊讶与愕然,已是说不出话来。
众目睽睽之下,宫飞扬站起身来,面色极其严肃,这让了解他一贯性子的云霄宫众人很是愕然,只听他一脸无辜道:“老前辈,你这可是冤枉在下了。大家刚刚见面,我怎么就拿了这位姑娘的东西了呢?”
老者淡淡一笑,也不着恼,自顾自道:“就在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就顺手取走了小徒的兵刃。而现在,他就藏在你的腰间。”
李沐风哀叹一声,扶额不忍再看。
“哎哎哎,老先生,没有证据,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啊。连碰都没有碰我,你怎么就知道就在我腰间?”宫飞扬拍拍自己平坦的腰间,笑容灿烂。
这下,连那红衣少女也似是有些相信了,她悄悄对那老者说道:“师父,会不会真的弄错了?”
只有华羽池看着宫飞扬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者看都没看,继续说道:“现在,又到你的袖子里去了。”
“老先生说笑了,我的袖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宫飞扬把袖子撸起来,里面确如其所言,空无一物。
老者摇摇头,说道:“尊驾手段高明,能使物品在身上四处游移,老夫佩服不已。说不得,只好无礼搜身了,若是冤枉了阁下,一定赔礼道歉。”下一刻,他的身形只是一晃,宫飞扬登时心生警兆,欲待使出高妙轻功时,却见老者已是闪回了原地,手上多了一柄二尺余的弯刀,刀锋凛冽,刀柄处镶嵌赤血宝石,珍贵无比。
宫飞扬瞪大了眼睛,连忙翻动全身上下,良久一脸惊愕,云霄宫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撼与不可置信:堂堂天机榜上前三十的高手,江湖中名动武林、偷遍天下无敌手的“盗帅”,就这么失手了?
那老者也不多话,把弯刀抛还了红衣少女,转身对宫飞扬说道:“承让。”然后就对她说道:“霜儿,我们走吧。”
宫飞扬此刻已是骇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客气,老先生走……走好啊……”
红衣少女狠狠一瞪华羽池,之前因为他仗义相助而升起的淡淡好意荡然无存,冷冷哼了一声,带着随从走出了客栈。
华羽池欲哭无泪,悲凉地看着宫飞扬,宫飞扬被他看得浑身发麻,连忙想办法岔开话题:“那个……小池啊,师叔有一门不错的轻功你要不要学?”
华羽池一挥手,大义凛然,断然道:“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总之,师叔你这一路上坏事做绝,丧尽天良,实在是有辱我们云霄宫的清誉,我回去一定要如实禀报师父和玄默长老!”
“噗”的一声,顾唯一把口中的一口汤喷了出来,沾的满衣服都是,他咳嗽不止:“那个,我吃完了,先上楼了……”
宫飞扬眉头一挑,连忙看向李沐风,狂使眼色,李沐风眼珠转动,说道:“掌柜的,你这里桌子碗盏的打碎了不少,此事毕竟是因我们而起,我来照价赔付吧……”说话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客栈的后堂。
宫飞扬:“……”
李念尘:“……”
宫飞扬眼前一亮:“念尘……”
李念尘一拉李素影,笑道:“妹妹,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我带你去镇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好东西就买了下来吧。”
李素影点点头,乖巧地跟着他走了出去,临走时留给宫飞扬一个鬼脸。
转眼间,客栈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华羽池面无表情,只把拳头捏的咯咯响:“师叔?”
宫飞扬颓然坐倒在地上,仿佛认命一般:“好吧,别打脸……”
平安镇虽只小镇,但明华府毕竟是天下第一等繁华所在,镇子的人本就不少,加上各地商旅途径此地,更是热闹。
李念尘兄妹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镇上,李素影毕竟少女心性,不时走进两旁店铺,不断挑选着一些小巧饰物,一转眼,却见李念尘目光定定,一动不动看着她,她忽然一阵脸红:“哥,你看什么?”
李念尘忽然回过神来,怅然道:“素影,这么多年不见,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你长大了。”
李素影心里暗喜,嘴上却说道:“你现在才发现啊?”
李念尘微微一笑:“也变更漂亮了,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李素影柳眉一挑,说道:“你就那么想把我赶出去吗?”
李念尘哑然失笑:“哪有。”随即他又严肃地唤了一声:“素影。”
李素影见他神色严肃,不由得也有些慌了:“怎么了?”
李念尘不语,忽然间伸开双臂抱住了她,少年的神色肃然,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爹娘都不在了,以后,就靠大哥保护你了。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李素影先是一惊,随即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底里泛起,她低低道:“哥……”
李念尘微微一笑,道:“不怕。害死我们爹娘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而现在,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李素影擦干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嗯。”
李念尘抬头看天,澄澈空明,一如少年此刻的内心,执着而坚毅。
“嘶律律——”镇上多是些普通百姓,小本商人,是以,此番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时,连忙向两边避开,李念尘一怔,就有吆喝声伴随马蹄迎面而来。
人仰马翻的嘈杂声由远及近,随即一匹神骏黑马驮着一个面罩轻纱,身段高挑的白衣少女一闪而过,扬起滚滚烟尘,看方向,是朝着镇子外面而去,而紧随其后的,是几个身着赤色军服,上绘彩色龙纹的蒙面汉子,其中一人扬手举起一面令牌,用尖锐声音高声道:“五军都督府办事,无关人等一应闪开!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于是,这一前一后两拨人马,就在众人畏惧退却的目光里留下满地狼藉,渐渐远去,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旁观的李念尘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五军都督府?”
他与李素影对望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焰。李素影带着颤音的激动话语突然响起:“怎么办?”
李念尘此刻心头也是一乱:“什么怎么办?”
“这些五军都督府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明显是冲着前面那个姑娘去的……”
“你是说他们一定又想干什么坏事?”
李素影恨恨道:“你觉得他们能干什么好事?”
李念尘与她再次对望一眼,同时点头做出了决定:“跟上去看看。”
两人没有马匹代步,但是那伙五军都督府的人穿着实在太明显了,到处都有人记得他们所过之处的嚣张跋扈,李念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顺着他们的行踪一路跟随了过去。
他们从镇外河流的石桥上跑过,一路奔进了浓雾弥漫的树林,只见十几匹黝黑神骏的大马散养在地上,各自低头吃草,凌乱的脚印深深浅浅,通向了树林的深处。
幽暗林中,似有冰冷杀气,蔓延开来。
李念尘与李素影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林间,纱巾蒙面的白衣少女挥动长剑,锋刃处席卷剑气催发,腾挪跳跃间斩断了无数树枝青叶,她伸掌轻挥,内劲迸发,无数斩落的枝叶化作锋锐暗器,洋洋洒洒,向后飞去。
五军都督府所吸纳的人何等老道,自是不会被这些不入流的暗器所伤,他们只一个意念间,踩踏在枝头,挥动兵刃,将迎面而来的断枝落叶纷纷劈开,认准了眼前的女子,追杀而去。
五军都督府的人,一旦接令,便是悍不畏死,如同朝廷最锋利的刀,直指目标所在,不死不休!
下一刻,有人伸手,掏出三枚透骨钉,脱手飞去,那钉上闪着幽蓝亮泽,显然是淬了剧毒。那女子似乎也是听到了后面飞来的破空之声,以她武功,本可以轻易避开,只是连日来都被五军都督府的人所追杀,心神疲惫,闪转不便,她奋力向旁边跳开,却只闪过了两枚暗器,第三枚透骨钉如疾电横空,穿过飘飘飞落的枝叶,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她的左臂。
她只觉得一阵剧痛,脚下一软,落了下去,后面,都督府的人也相继落地,散开成行,向她逼近。
白衣女子又跑了数步,眼前一阵晕眩,她心叫不好,知是中毒,连忙停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但只这片刻的功夫,追兵已然赶到,前前后后,把她围了起来。
少女轻叹一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伸出纤纤素手,体内劲气灌注手中软剑,顿时,锋芒毕露。只听她冷冷道:“我卫家上下已经尽被胡澹狗官所杀,难道事已至此,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
人群之中,为首那人沉声道:“卫姑娘难道不知道斩草当除根的道理么,更何况,姑娘是金顶派弟子,此番若是逃脱,定然会求助于师门长辈,届时,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们?”
他后面,一个身形矮小的人也喝道:“卫朝雪,你不用想着拖延时间了,这个镇子上没有你们金顶派的人,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白衣少女,卫朝雪冷冷一哼,软剑倏地挺直,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伤,拖延下去于己也是不利,便再不犹豫,决然刺向都督府的人。一瞬间,十几个人影纷纷拔出刀剑兵刃,迎了上去,来自于武林各个或有名、或无名的大小帮派的武功绝技同时发出,兵刃闪动凄厉凛冽的光辉,与卫朝雪手里的软剑交相辉映,五军都督府的一群人里面,只有为首的那个人没有动作,依旧是站在了原地,眼睛眯起,双手执握判官笔,蓄势待发。
林中的激战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血花四溅,卫朝雪在出手的瞬间便使出了金顶派的神异剑法“回风拂柳剑”,软剑飘忽盘旋,闪烁不定,有若枯树盘根,又似灵蛇吐信,曲曲折折,当场就有数人看不清剑路方向,一剑毙命。
然而就在此时,卫朝雪突的眼前一黑,脚步踉跄虚浮,左臂上鲜血直流,她极力压制的毒伤渐渐崩开,登时身入险境,有数柄兵刃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向她劈落,慌乱之间,她侧身闪避,却有两人忽然从旁转出,一左一右,一拳一掌,中有阴寒真气,毫无阻碍地打在她的背上,她一声惊呼,被击飞老远,一直撞上了一棵大树,抬眼看时,人影错落,刀剑闪光,骇得她运起全身内力挥剑格挡,生死之际,尽是全数挡下,然而就在此刻,都督府为首那人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整个身形有如苍鹰扑击,劈杀而下:“就是现在!”
卫朝雪无力抵挡,闭目等死,判官笔远在尺丈之外,却有淡淡威势,迫得她重伤之躯,再无力动弹。
下一刻,浑厚掌风从树上拍落,满身树叶枯枝的李念尘面色冷峻,十成十功力的排云掌催发,与猝不及防的来人于半空中面对面硬拼了一掌,那人气息一滞,李念尘已是欺身再至,双手成爪逆击而上,“残云爪”凌厉狠毒,内劲破体而出,震落了那人手里的判官笔。那人落地,怒气勃发,却只说得一个字:“你……”
李念尘一指点落,正中他喉头,血光迸溅!
身后,卫朝雪无力摊倒,幽幽地,昏倒在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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