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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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灯泡上是发锈灯罩，昏黄的光在船舱内摇晃不定，三把椅子上坐着三个浑身是血的人，带有倒刺的铁丝紧紧缠在他们身上，就连头上也缠了一圈又一圈，倒刺把脸划得血肉模糊，眼球挂在外面，嘴唇碎烂露出牙龈。
    旁边还有个完好的船员，他双手被悬绑，看完了其他三人被施刑的整个过程后已是满脸冷汗，但他宁愿看酷刑也不敢看另一个方向，在灯罩光圈外的黑暗中端正地坐着一群人，所有人保持着静默，把酷刑当作艺术品般细细欣赏。
    “知道削苹果吗？不是吃的那种。”人群中一个青涩的女性声音说道，“在人身上削皮，大概三厘米左右，像削苹果一样从头到脚螺旋出刀，如果出刀者刀工不错，削完之后皮肤还会黏在身上。”
    “你们越界了，不怪我们先动手！”船员恐惧了。
    “虽然自从大进军计划失败后，我们的活动范围也被压制在三州，但并不代表我们就退出了，这场暗战已经先战争一步开始，留个活口回去通报一声，夜幕之前，必见黑烟。”
    “黑烟行动组？”
    “不用你回答。”
    女人在黑暗中开枪打死了完好的船员，还有两个座椅上的，船外风浪变大，昏黄的灯光摇晃加剧，偶尔晃到枪口。
    “找块铁板把他焊在上面。”枪口指着最后一个船员。
    奉市码头夜十点，张督坐在车内看着海面上浓重的黑雾，夜风中带有海腥味，张督闻着有些头疼。
    “有一点我不明白，那帮人怎么会听你的召集？”张督对驾驶位上的人说道。
    “时代变了，曾经掌控大权的新系参谋部，因在政府军的反攻中犯下战略性错误而倒台，唯一一个可以统筹抵抗军全局的管理层解除后，抵抗军的管理变得一团糟，混乱且无序。”
    “可是你跟我一样。。”
    “抵抗军内部各个机构虽然也有纷争，但现在一涉及到火君的问题，所有人都会意见一致，形势危急，抵抗军快撑不下去了。”
    “你让我进永刑监狱前，情况好像还没这么糟糕吧？”
    “只是我没告诉你而已。”
    远处海面上亮起灯光，狂躁的马达声逐渐接近，驾驶位的人没有拔钥匙准备下车离开。
    “有些我不想看见的人，我先走了。”
    张督拿着一把信号枪下车，等船靠近后朝天开了一枪，橘黄色的烟火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入海中。
    靠岸后一群人走下船，几十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领头的是一名身穿厚重大衣的双马尾辫少女。
    “五州这边还真是热。”少女解开大衣，里面只穿有内衣。
    张督皱了皱眉眉，尽管少女身材火辣，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张督，原隶属于折州敢死队。”张督说道。
    “酷，红龙的人，我是说，你这个态度很酷。”少女越过张督，叉着腰四下环视一圈，“夏伏苓，我允许你叫我苓妹，但不可以叫的太恶心，话说我们的车呢？”
    到了第二天，前奉大学旧实验楼，付游下床把衣物行李塞进背包，玲珑抱臂站在一旁。
    “不说再见吗？”玲珑问道。
    “没有再见。”付游回答简洁。
    付游身上穿肉铁链的疤还未愈合，缠着纱布仍能看到猩红色，他套了件卫衣后看到镜子，里面是一个陌生的模样，密不见光的囚禁生活，加上长年营养不良使他皮肤泛白，神情憔悴。
    “有恢复记忆的药物吗？”付游没有回头问玲珑。
    “消除记忆很容易，但取回固定段记忆这种技术还不存在。”
    付游在九年前被抓捕的时候，脑海深处的信息已经被意识防护机制清空，只留下一个三维符号，一只眼睛，还有偏离于主观意识的客观认知，他只知道是在执行一个隐秘的任务，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或许，是时候放下一些东西。
    付游背起背包拉上兜帽离开，出了旧实验楼，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阴沉不见光。他刚下地体能还未完全恢复，只能慢慢走在前奉大学的校园中，不一会路上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大学生，付游靠边走尽量不引起注意。
    忽然几辆警车开过来，付游停步戒备，警车绕过他继续向前开，方向似乎是旧实验楼。
    “刚才警车里的是不是都遣小队？”一旁的学生议论道，付游留意着他们所说的。
    “不是吧？传说中上都先遣局的特工？平时只有电影上才能看到的哎。”
    “他们来学校干嘛？”
    “保护校花吧。”
    学生们说笑着走开，付游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在分析现状，警察可能并不是冲自己而来，否则就不会是这种程度，方凉和张督都不在，现在旧实验楼只剩下玲珑和芮儿。
    付游继续往前走，玲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被捕，自己的行踪就有暴露的风险，他需要赶紧离开这里。至于芮儿，受政府的安置恐怕比跟着这几个危险人物更好，尤其张督对芮儿的情感让付游感觉不太对劲。
    在校门口坐上了去市区的公交，付游开始考虑接下来去哪，首先要离开前州境内，一旦玲珑泄露出自己，前州就会展开大搜捕，而自己没有身份很难在城市中生活，只能找个偏僻的乡村安定一段时间。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商铺街景，各色行人，一切陌生却又贴近在眼前，付游闭上了眼睛。
    “你就是火君？”
    付游猛地睁开眼，旁边坐了一个身披厚重大衣的少女，双马尾辫，正瞪着探询的大眼。付游视角下移，少女白皙脖颈下面是沉甸甸的白腻球体，她里面只穿了内衣。
    “认错人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付游坐在公交后面窗侧，少女坐在过道卡住了自己，他开始想脱身的办法。
    “装什么傻，我要是政府的人就直接动手抓你了。”
    “不是政府的人更麻烦。”付游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火君这个他不想承认的身份会给他惹来无数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付游这样回答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份，少女笑了笑，翘起细白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三州抵抗军第一直属黑烟行动组三组副组长，夏茯苓，来向火君报到。”
    “我不是火君，找我报到做什么。”付游把视线转回窗外。
    “戒心那么重，我喜欢，你不用想太多，昨晚张督接的我们。”
    “你们？张督人呢？”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到了任何一种环境都要保持警惕心，决不能信赖他人，所以我绕过张督直接来见你，他带着我的人找了个地方休息。”
    自昨晚出现分歧后，付游知道张督和方凉这种人不会就此罢手，如果对火君能力传承再有所听闻，因此生恶也有可能，所以他今天才选择离开。
    没想到张督更快，当晚就找来一帮抵抗军的人，现在付游还不知道张督什么打算，但肯定非常麻烦。
    “张督想干什么？”
    夏茯苓凑近付游说道：“秘密，才不告诉你。”
    “那我今天能走吗？”付游无奈问道。
    “都遣小队很快就会追查到你，不走也得走了，我陪你。”
    付游叹了口气。
    警车到旧实验楼一定距离就关了警笛，警察手持枪械下车，这里属于旧校区没什么人，也不用怕误伤到人群。
    六名戴墨镜的便衣也跟着下车，上都先遣局外勤人员的小队标配，两距四人，远距热武器一人冷武器一人，近距热武器一人冷武器一人，剩下两名则为电子通讯员和机械手，队长隐藏在六人之中负责指挥。
    本来远距热武在执行别的任务，忽然被上面要求参与拦截一起抢劫案，调查过程中发现了几个月前永刑监狱越狱事件中的逃犯身影。
    而现在国内只要关系到永刑越狱事件，都指向一个目标，即火君。
    “他会在里面吗？”身穿腋下枪套的女都遣有些不安。
    “听我说，我们无法应对火君，这次只是来调查，一旦出现不可控制的情况，保全性命是首位，通讯员，你退到安全距离，随时准备呼叫支援。”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的都遣队长布置完毕，挥挥手开始行动。
    警察们先进入旧实验楼，都遣小队紧随其后，远热与远冷都遣则各自分开独自行事。
    奉市警察对所谓搜查逃犯的行动抱以满不在乎的心态，前州很太平，奉市这种沿海经济发达城市治安更是良好，就连九年前的叛军大进军都没有影响到前州，也是五州地区中最稳定的一州。
    一楼搜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这里多是大厅，紧接着在二楼发现一名少女，怎么问都不说话，女都遣是唯一的女性，她尝试了一下也无法沟通。
    “怎么办？当作嫌疑人抓回去吗？”女都遣问队长。
    “长官，我有必要提醒一下，这里是奉市，你们不能随意将人当作案件嫌疑人处理，如果她是逃犯的受害者呢？”一名年轻的奉市警察插嘴道。
    都遣队长无视掉警察，让女都遣把少女带走，几根手指在警察胸口的警号上点了点。
    没有发现火君，这个结果让都遣小队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头疼，因为看上头的意思，火君的行踪似乎是跟昨天出现的逃犯有关联，这支都遣小队本来是分散开在前州各地执行任务，一夜聚集过来就是为了这桩信息。
    旧实验楼太大，奉市警察草草搜查一遍就走了，包括都遣小队，谁也没注意到地下室的存在，就在警笛声响起并远去的时候，玲珑满脸疑惑地上了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