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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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老天师并没有如愿请到小隐姑娘，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好在宝贝徒弟亲自为他唱了一首生辰歌，还带回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糕点，在上面插满了蜡烛，两人总算度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夜晚。
    师徒俩坐在村头的山坡上，遥望漫天星河。
    有萤火虫翩翩起舞。
    万籁俱寂。
    秦牧伸了个懒腰，躺下，不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哪怕他知道，明天李大壮，一定不会放过他。
    可他很快便释然，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不尽欢时，便苦中作乐。
    这是老天师说的。
    秦牧一向很信奉师父的道理，师父的道理便是他的道理。
    据老头说，这里是整个村子，离天最近的地方。
    时而能看到仙人的身影。
    四年间听惯了他们的故事，秦牧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多多少少有些向往。
    少年躺在老头身边，一大一小，师徒两个一起发呆。
    不知活了多少甲子的老人提着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苍老身影，沐浴在柔和的星光里。
    天地悠悠。
    少年突然问老头：“师父，你是个高手吗？”
    一辈子没与人打过架的老头，用袖子抹了抹胡渣上的酒水，恬不知耻的含笑点头：“是的哩。”
    少年翻了个身，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滑稽，满脸讥讽道：“可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老头不以为然，感叹一声：“这做人哪，就像女人的胸脯，得深藏不露。”
    秦牧呵呵一声，心道你要是高手，老子岂不就是仙人了？老家伙的脸皮可真比城墙还厚啊。
    秦牧又问道：“那你说说，有多高？”
    平时连一只牛跑了都没法子的老天师，貌似很严肃的想了想这个问题，继而抬头望天，手指苍穹，他说：“只比那天，低一点点。”
    九天之上，有雷电轰鸣。
    秦牧用食指抵住唇，做了个嘘的手势。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老头浑然不在意，没来由的问了秦牧一个问题：“牧儿，你想成仙吗？”
    少年手抵下巴，木讷作答：“成仙啊，谁不想？”
    姜因照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轮到少年问老头：“师父，那你想成仙吗？”
    老人眼露精茫，捋了捋胡须，“想啊，做梦都想。”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少年的意料，他沉吟片刻，问老头：“师父为什么想成仙呢？”
    “很想……见你师娘一面。”
    “我师娘？在哪儿？”
    “在天上。”
    老天师说完，灌了一口酒，仰头，目光有些模糊。
    这是秦牧第一次看到师父的伤感。他一直以为老头逍遥快活，无忧无虑。
    “给我讲讲师娘的故事吧。”
    姜因照眨了眨眼，鼻子一酸。那是好多年前的往事了吧。
    那时的老头还是少年，他有一头很健壮很健壮的青牛，不出意外，他本该就这样陪着这头青牛，在一个小村里，古井无波的老去，安然闲适的度过一生。
    直到有一天，青牛从河边，衔回了一件女子的衣服。
    那是一位九天仙子，误惹凡尘，在河边洗澡嬉戏时，不慎被风刮走了仙服，被一头青牛误撞了去。
    待到牧牛郎还衣时，两人一见钟情。
    在凡间成亲。
    可惜，好景不长。
    那女子，终究被一群天外飞来的仙人带了回去，此一别，便成永别。
    仙凡永相隔。
    从那一刻开始，年轻的姜因照就发誓，他一定要成仙。
    可惜仙路漫漫，修成正果又岂是那般容易，最终陪伴他的，也就只剩下一头老牛了。
    老人举头望天，天上漆黑一片。
    ……
    天色破晓时分，村长家的二儿子李大壮便出了门，除去身边一大群狗腿子泼皮无赖不说，今日他还特意在腰间配了一把好刀。
    虽说咱不会使刀，可也能吓唬人不是？对于那些敢违逆他的自讨苦吃着，今日，我李大壮便用此刀割下他们的头颅。在天师村，谁敢挑战我的权威，谁就得死；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去村上大肆搜刮了一通，又顺手揉捏了几位小娘子的胸脯，李大壮这才算过足了手瘾，过足了手瘾，便要开始杀人。
    他好杀人。
    只恨没有好头颅。
    待到正午时分，李大壮突然想起昨天与秦牧那废小子撂下话，说让他今日带着三只野狐狸前来，不知他准备的如何了。
    若是带来了还好，可以暂且饶他一次，若是没有带来，那正好用这把宝刀割下他的眼珠子，回家炖汤喝，想想都刺激。
    村东口，依旧是那个小摊，依旧是少年在烤肉。
    李大壮没想到的是，秦牧会来得这样早，会站得这般安详。更重要的是，他是空手，身边没有狐狸。
    换句话说，秦牧这是在找死。
    李大壮那叫一个恼啊，有些人想死，真是拦都拦不住，他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他不知道珍惜，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人啊，就是贱，老老实实逆来顺受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反抗呢？反抗有用吗？这种人，就不应该让他活在这世上。
    李大壮将手指捏得咯嘣响，便要上前。
    秦牧蓦然站起。
    手中握有匕首。
    谁曾想，面对已达王朝六品武夫实力的李大壮，不曾迈入九品门槛的秦牧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发出了一声冷笑。
    “怎么，想动手？好啊，那我就让你这个废物知道知道，六品境界杀你，并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话音落地，有拳风扑来，直扑秦牧面门，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刹那间，秦牧几乎避无可避。整个人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生死之间，恍如隔梦。从未有任何一刻，秦牧对实力如此渴望。就如一个溺水的人渴望呼吸。
    但即便如此，秦牧仍是将手中的匕首挥了出去。挥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束手待毙，只能是死。
    “锵。”
    一道金石之音，秦牧倒飞出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划出一条血弧，狼狈坠地。
    “噗……”
    四周轰然大笑，围观者愈聚愈多。
    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不过如此。
    李大壮连表情都懒得施舍，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像秦牧这样的废材，若能接他一招，那还真是奇了怪。纨绔公子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白衣少年，随即狞笑道：“秦牧，看到了吗？这就是六品实力，我若想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不过好歹念在同村四年，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恭恭敬敬嗑三个响头，并且从我胯下钻过去，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会考虑不杀你哟。”
    岂料少年仿佛没听到一般，强撑着抬起头，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来，冷笑。他嘴角的猩红，触目惊心。
    “这句话，就当你的遗言了。”少年掐住符纸，脑中默念口诀，随即一道金光朝李大壮拍去。
    已达王朝六品武夫实力、无人敢惹的村中地头蛇，瞬间七窍流血，身体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牧不忘嘲讽：“天才的世界，又岂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懂得的？刚才那一招，我故意让你的，傻逼。”
    所有人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秦牧吗？简直、简直太强了呀。
    随即有人欢喜，有人强忍欢喜，村中这条恶霸，终究是死了。死在了这四年，最不起眼的人手中。
    人们这才发现，他们看错了这位少年。
    一时间，人们对这位以前最讨厌的少年，顿生膜拜之感，恨不得一齐冲上去，将这位英雄高高抛起，然后接住，然后再高高抛起。
    只有秦牧自己知道，刚刚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哪。
    剩余的狗腿子三人组李恭、李直、李贺，见到秦牧大发神威后，简直快要疯了。
    “啊，老大他死了，他就这样死了？”
    “秦公子真是英明神武啊，我兄弟三人早就看李大壮不顺眼，感谢公子今日为民除害。”
    “从今以后，我等必将唯公子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秦牧笑了笑，摸了摸额头，饶有兴致道：“上刀山下火海就不用了，看见桌上的酒坛子了吗，拿起来，砸自己的头。”
    “嗯呐。”三人赶紧照做，生怕迟了一秒。
    “得劲不？”
    “得劲。”
    “那好，继续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