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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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且慢”，出自钟绿翎之口。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她。
    她说道：“积云郡亡命之徒极多，你若是贸然将云雾散去，只怕就要大乱。”
    言下之意，原本藏匿于此的歹徒，少了云雾的遮掩，反倒被逼得豁出性命造反，焉能不乱。
    钟绿翎道：“我想，不妨先去见见本地郡守，请他调配好本领高强的能人，再行散云之术。”
    云渔道：“我本想马上去见我的孙儿，但听姑娘这么说，还是要缓一缓了。”
    游拾衣道：“几十年未见，你一时也未必找得到你孙儿，不妨安心协助郡守。我们正打算一路南下前往沧凛州，你可将云家旧址告诉我们，若是遇到，我让便托人送信给你，如何？”
    云渔点头称是。
    有了云渔一路同行，在积云郡中的路就好走多了，但凡遇上实在看不见的路，云渔便吹起陶埙，小范围施展“散云术”，没过几日，一行人就穿过了柔铭县，到达了郡守所在的永素县。
    一行人见到郡守，将前因后果说了，郡守近年来正为郡中歹徒愈来愈多之事烦忧不已，也请过不少能人异士协助，但每每收效不大，此刻见到根源，自然满心欢喜。
    游拾衣因急于寻找青鸟道人，并未逗留许久，带着钟绿翎和明幻，告辞往南去了。
    逢襄州有“三逢”之地，与积云郡紧挨着的是上逢郡，往南依次是中逢郡和下逢郡，逢襄云家世代居于中逢郡内，游拾衣要从下逢郡出海，中逢郡乃是必经之地。
    游拾衣一路打听，来到了中逢郡内云家的府邸。
    云府占地广阔，一侧的院墙，已经占据了一条街的一半。
    但院墙的墙头上杂草丛生，更有不少地方土块崩坏。
    沿着侧墙走过街头转角，这才到达了云府的正门。
    云府的大门紧闭，额上的牌匾，一个“云”字卧在七彩祥云之中，足可看出往日的风光气派。
    只是这风光气派已经蒙尘多年了。
    三人在门口伫立片刻，上前敲门。
    忽然间晴朗的天空为之一变，昏暗无光。
    骤雨突来。
    游拾衣反应极快，左袖卷住明幻，右手揽住钟绿翎，腾空翻越，落在了云府院墙之内。
    果然如他所料，院墙中晴朗明媚如故。
    那雨，只在云府门前下起。
    大门的后方躲着一个小童，正从门缝中往外偷看。
    明幻掩嘴偷笑，走到小童身后，重重一拍。
    小童吓了一跳，大叫着转身，看见游拾衣三人，止住了叫声：“原……原来不是秦家那个混小子来找茬，可惜了我这雨没把他浇到。”
    明幻说道：“秦家那个混小子是谁？你这么怕他？”
    小童嚷道：“怕他？我云续怎么可能会怕秦啼那小子……”话未说完，忽地反应过来，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到我家来的！”
    游拾衣笑道：“你家的墙又不高，轻轻一跳不就过来了。”
    小童云续看看院墙，高出游拾衣好几尺，露出满是不信的眼神，再看到墙角边有个破了的洞口，叫道：“你们是从狗洞里钻过来的吧？”
    云府中有人已闻声出来。
    是两个妇人，中年妇人搀扶着头发花白的老妇，缓缓走来。
    中年妇人道：“续儿，你在吵些什么，他们是谁？”
    钟绿翎道：“我们受人之托，请问这里可是云循的府第？”
    中年妇人道：“他正是内子，不过他前几年已经因病过世了。”
    钟绿翎道：“不知这位可是云循的尊堂？”
    中年妇人道：“正是。”
    钟绿翎道：“托我们前来之人，名叫云渔。”
    中年妇人啊了一声，老妇却挣开她的手，微颤颤走过来，问道：“他……还活着？”
    钟绿翎道：“不止活着，还很想见你们。”
    老妇道：“他，为何不回来？”
    钟绿翎道：“他在积云郡还有事，要晚些才能来和你们相见。”她从袖中掏出一枚戒指，递给老妇。
    老妇颤抖着接过，这枚戒指是云渔随身携带之物，她绝不会认错。
    中年妇人问道：“不知父亲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送回来？”
    钟绿翎道：“个中缘由，还需慢慢细说。”
    中年妇人道：“怠慢了，请几位入厅详述。”
    在客厅坐下，钟绿翎和游拾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了。
    老妇垂泪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他……只是，只是，我已经老成这个模样，怕是他早就认不出来了。”
    在场众人均是安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不愿打断。
    老妇道：“只可惜循儿没有福气，这辈子也没能见上他爹爹一面……”
    与自己夫君生离四十年，独力抚养遗腹子长大成人，这其中艰苦，岂是外人能够体会的。更何况还目送自己的独子离世，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她这一生，着实是老天不公。
    老妇对儿媳道：“循儿走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我们母女二人，是同样的命苦，过两三年要是我也走了，真担心你过不下去，因为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太苦了……”婆媳两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老妇道：“我能再见上他一面，死也值了，只是你和我的循儿，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续儿和你，真的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儿媳抹了抹眼泪，道：“父亲能够回来，这是喜事啊，妈妈你不要哭了，将来续儿，一定会过得比循哥要好得多。”
    老妇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你比我坚强，又比我能干，等他回来了，一定能将四大云术全部传授给续儿，不会再像我当年，只从他那学到‘转云术’传给循儿，咱们云家，一定可以再度光大门楣。”
    婆媳二人啜泣，听得连钟绿翎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游拾衣叹一口气，然后笑着问云续道：“小娃，你就要见到你爷爷了，开心吗？”
    云续转了转眼珠，点头：“想看看，他要是对我好，我才开心。”
    儿媳忍不住笑骂：“臭小子！”
    老妇道：“爷爷怎么会对你不好呢，乖续儿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