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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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拾衣道：“今年是混元界无帝纪一千七百六十四年，你想想是哪一年睡的？”
    那人道：“一千七百六十四年？”
    游拾衣道：“是。”
    那人拍拍自己的头，又摸摸自己的胸口，目光将游拾衣、钟绿翎、明幻扫视一遍，最后落在了手中的埙上。
    他很迟疑，但看着自己满身的尘垢，又似乎不得不相信。
    他说道：“我记得睡之前，应当是无帝纪一千七百一十九年……”
    钟绿翎道：“中间相隔了四十五年。”
    明幻道：“别说我，就连你们两个也还没出生吧。”他早已恢复孩童之身。
    那人喃喃道：“四十五年了，不知临明郡的百姓们这些年日子过得可还好？”
    游拾衣道：“先别担心百姓了，你先告诉我们你的尊姓大名。”
    钟绿翎同时发问：“临明郡？”
    那人道：“在下云渔，云雾之云，渔夫之渔。”
    游拾衣道：“逢襄云家的云循可是和你有些干系？”他转头对钟绿翎道：“临明郡是积云郡的旧称，他是老一辈的人，当然不知道这后来的名称。”
    云渔道：“云循！他是我儿！我入睡时，他还差两个月才出生，他可好吗？”
    游拾衣叹了口气，道：“不好，听说前两年他得了急病，救治不得死了，不过听说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云渔听说儿子未曾谋面就已经亡故，心下黯然，又听说留下了一个孙子，心情才有所好转，长长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
    钟绿翎先前插不进话，此刻方道：“你说的我还不清楚吗？问题在于你可知临明郡是何时改称积云郡的？”
    游拾衣道：“如此久远之事，我哪记得分明，总归是三四十年前罢！”
    钟绿翎道：“我来告诉你，四十四年前，积云郡的名字就已经传开了，过了三年，临明郡就正式改称积云郡了。再说，他是逢襄云家的人，四十五年前在此入睡，你还没察觉出不妥吗？”
    游拾衣默默念道：“逢襄云家，以四大云术闻名于世，分别是聚云术、转云术……”他忽地领悟，望向云渔，道：“积云郡的云雾，是因你而来？！”
    云渔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一脸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游拾衣上前扯住云渔的衣服，大声叫道：“你知道临明郡为何改名积云郡？你看看四周，如此浓厚的云雾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不散了，百姓生存险恶，你说，你为何要这么做？”自从进入柔铭县以来，他们已经遇过好几次恶人借着云雾的掩护打劫百姓，此地百姓生活的确艰苦，因此他甚是恼怒，察觉云渔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立刻将火气发到他身上了。
    云渔长眠初醒，本就有些懵，被游拾衣这么一说，更是慌乱，说不出话来。
    钟绿翎道：“十一，你太急了，先问问他原委。”问云渔道：“你为何会入眠这么久？入眠之前在做什么？”
    游拾衣松开了云渔的衣服，但左手的空袖却随风飘扬起来。
    云渔说出了当年的事。
    无帝纪一千七百一十九年。
    逢襄州临明郡柔铭县。
    此刻已是第五十七个无雨天了。
    树木凋零，禾苗枯萎，就连最大的一条河流也仅剩小溪般的流水，勉强供人们维持生存。
    年仅三十二的云渔踏上了柔铭县的土地，逢襄云家，传下聚、转、变、散四大云术，向来以救济世人为训。原本他早就该来的，但云家传至他这一代，只得他一个男丁，他的妻子不久便要临盆，为照顾妻子，故而无暇前来。
    只是不料此次旱灾极为罕见，持续时间极长，到了第五十日上，他的妻子也催促他前往救急，这才离了家乡，来到临明郡柔铭县。
    一路而来，临明郡下三县旱情俱是严峻，处处饥荒，民不聊生，云渔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他看过临明郡的地图，选定了柔铭县偏南的一处地点，准备做上一件大事，一件他自己也未曾尝试过的事。
    临明郡占地极广，若以他平日的云术，至少也得一月时间才能将临明郡旱灾全数缓解，他急于救助百姓，也想尽快回家照顾妻子，决定施展一次极大的云术，一次覆盖整个临明郡的云术！
    他也知道这是冒险，事前已做了许多准备。
    他想到过最坏的结果是自己受伤，事后大病一场，绝没有想到是后来的结果。
    他通常在入夜时开始施术，首先是‘聚云术’，以临明郡之大，一夜过去，在寅末卯初时，才堪堪将云覆盖全郡。而此刻，他已是脸色发白，气喘吁吁了。接下来，只需施展‘转云术’，将所聚之云变换为雨云即可，待大雨落下，他便可休息一两日，看雨水充足，便可用‘散云术’驱散雨云，如此大功告成。
    但就在他开始施展“转云术”时，意外却发生了。
    他的埙声刚刚吹出几声，忽地感觉一阵心悸，双手再也握拿不住，陶埙从手中滑落，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往后之事，他在后来寻访多人后才得知——这一日天亮之后，整个临明郡已是云雾弥漫，到了中午，突然降下大雨，解救了郡中百姓，大雨足足持续了三日有余，雨后人们才发现怪状，这云雾是再也散不去了，积云郡的名字，也就渐渐传播开了。
    听完云渔所述，游拾衣道：“这么说来，他倒是好心，只不过太过逞强，这才办了坏事。”语气已是缓和许多。
    钟绿翎道：“若他所言属实，倒也全非坏事，至少在这数十年中，积云郡再也没有发生过大旱，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云渔并不太明白自己办了什么坏事，游拾衣将路上所遇极多亡命之徒打劫百姓之事告知。他由此想到因己之故，四十多年来积云郡中百姓一直处在这等水深火热之中，心中愧疚莫名，当即说道：“我这就施展‘散云术’，还百姓们一个青天白日。”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