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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冷雨,空马车。
“如此天气,若是能喝下几杯酒,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安唐这样想到,只是安唐的车内是没有酒的,他早就戒酒很久了。既然没有酒,接下来就很难熬了,庆幸的是,不需要太久安唐就能到乡路了,到时候就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安唐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打起精神,伴着风卷动的暗香,继续前行。
行了半个时辰后,前方不远便能入了乡路,安唐却看见前方有灯火闪烁,在如此昏暗的天气,那一丝灯火是那么显眼。安唐有些疑惑,前方怎么会有灯光?
“难不成有鬼?”安唐这样心想,想完,安唐笑了笑。因为安唐是不相信鬼神的。之所以这样想,只是给自己找点笑点而已,毕竟这一路上有些太无聊了些。
安唐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离得近了,安唐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灯笼,灯笼旁还坐着一个人,戴着被淋透的黑色斗笠,披着大大的黑色雨衣,整个身体都被包囊在雨衣中,低着头,静坐在道路中间,一动不动,犹如一颗老树根。正好挡住了安唐的路。
安唐停下马车,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坐在这,开口喊道:“兄台?”
“兄台?”
依然没有回音。
安唐带着疑惑下了车,朝着那人走去,刚走两步,那人却抬起了头。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安唐的马儿却开始嘶咛起来,四条腿不停蹬着地面,似乎想要脱缰而去,却又不敢逾越前方一步。
安唐止住了脚步,不明白马儿怎么会忽然受到惊吓,只好用单手轻抚着马背,安抚一下受惊的马儿。
雨衣人缓缓站起身,身下干枯的地面瞬间被雨水打湿,雨衣人拿起灯笼朝着朝着安唐走去,距安唐还有一丈的距离时站定。举着灯笼,照着安唐,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这时马儿却越来越不受控制,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安唐用力抓着缰绳才没有让马儿奔离而去。
安唐感觉到亮光才发现,雨衣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安唐朝其望去,却见这人脸上带着一块黑色方巾,挡住了面容。这人正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持着长剑,打量着自己。
安唐在看到雨衣人双眼的时候,只感觉那是一双失去了人性的双眼,没有生机,没有感情,只有冰冷,和对一切的漠视。似乎在他眼中一切都不过尔尔。
这雨衣人只是看了安唐两眼,安唐便感觉如同身在冰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底所有未息的不安渐渐浮现。
雨衣人忽然动了,手一抖便将剑鞘插入了地面,随后抽剑朝着安唐划去,然后收剑入鞘,带起剑鞘,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那么自然。做完这一套动作后雨衣人越过安唐向前走去,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黑夜中。
雨衣人刚一动,马儿便鼓起仅剩的勇气嘶咛着向前狂奔,似乎前方是唯一出路。
安唐的眼中最后只剩下了一束光,犹如黑夜中千里之外赶来的黎明搬耀眼,冰冷划破皮肤,渗透骨肉,献血顺着喉咙涌出,伸出手想要挽留,献血却顺着指缝溜走,一切徒劳无功,恐惧蔓延发尖,席卷全身,力气逐渐流失,最后消失,整个人倒了下去,献血流进地下,发出不堪而隐秘的声响。
殷红在雨水中蔓延,扩散,消失。过去在记忆里回放,挣扎已无效,神志在一点一点的被吞噬。直至安唐听不到自己的心跳,直到身体失去温度,一切太快,来不及接受。慢慢的安唐彻底安静了下来。
雷,越来越响,似要将世界唤醒。雨,越下越急,似要将大地穿透。风,越起越大,似要将空间撕裂。
安唐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一朵花,花下枯根,委朵昂首迎阳,浓蕊欲滴,没有花香。
一夜过去,风走了云散。春雨后,就连泥土都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温柔的风都带着香味。不知名的野花香气四溢,野草间点点白露晶莹如是,杨柳下撒着树影婆娑的金色阳光。骄阳余温,天空湛蓝。
安唐静静躺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原野上,任凭轻风抚过胸前。慢慢,安唐睁开双眼,阳光很好,丝毫不刺眼。安唐忽的惊坐起来,低头沉思片刻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完好无损,安唐有些疑惑,记忆中自己应该是死了,可是自己现在却好好的。
安唐不确定记忆中是不是在做梦,因为那太真实,也太过可怕,可怕的不敢去想。“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安唐这样想到。
站起身,安唐打量着四周,很是荒芜,也很陌生,但是应该离乡路不远,安唐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又不敢细想,害怕想起那可怕的回忆。
站起身,认了认方向,安唐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徒步前行。安唐打算先找到自己的马车再说,因为自己的行李全在马车上,还有盘缠。就算找不到运气好也能遇到其他马车,看看能不能顺便捎自己一程。
下过雨的原野还有些泥泞,并不好走,一路艰行,走了好远,安唐才看到乡路,找到乡路,安唐放心不少,顺着乡路,安唐继续前行。安唐打算回到乡路与乡道的交叉口再说。安唐没有发现,走了好久自己都没有觉得累。
小半刻后,安唐回到了乡道与乡路的交口,站在路口,安唐慌了,楞在原地,不敢前行,因为前方有个人倒在地上,衣服和自己一样,位置也和记忆中的噩梦在一个地方。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一定不是的,不是,那是梦,是噩梦,那个不是我,不是,一定不是。”安唐跌坐在路口,声声呢喃着。却怎么也不想去证实一眼。或许已经不需要证实,只是不想去承认。
安唐不想在看那一眼,不想,可是安唐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口中一边呢喃着,一边倒退着爬离原地,只想躲开这一切。
退着退着,安唐后面却有东西挡住了自己的路,安唐怕急了,用手摸索着身后,却感觉粗糙无比,安唐知道,身后是一棵树,踉跄着爬到树后,躲在树下,蜷着身子,将头埋在胸前,双手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颤声呢喃,瑟瑟发抖。
安唐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的没心没肺,笑的撕心裂肺,笑完又想哭,却发现自己没有眼泪。
好久,好久,安唐彻底平静了下来,接受了事实,蹒跚的站起身,揉了揉脸,整理一下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身,一步一步,颤抖着,缓慢而坚定的,朝着另一个“自己”走去。
离得越近,安唐越是平静,来到“自己”身边,蹲下身,从未如此清晰的看过“自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自己”,脖口的血迹早已干枯,只留下一道疤痕,脸上尽显泥泞,混杂着泥土的头发,衣服上满是泥垢。
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自己”一下,可是伸出的手却又停在半空,然后收回。片刻后从新伸出手,从面庞划过,入手一丝微凉,闭着眼,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片刻后,安唐忽然感觉入手乃是一片虚无,没有丝毫感觉,安唐睁开眼,望向“自己”,单手轻轻用力按下,自己的手却直接穿过另一个“自己”,没有丝毫阻隔。
安唐忽然觉得有些悲凉,想将“自己”的脸擦拭干净都已经没有办法做到,只能静静的看着,任凭风吹日晒。
安唐不知道“自己”要多久会被人发现,这条路本就少有人走,运气不好怕是要等到一个月吧!
安唐现在只想回到家,见一见母亲,只是不知道母亲是否可以看得到自己。
“有些后悔,离开家太久了,母亲一定很想自己吧!若是时光有情,安唐愿折一段光阴,于后来的日子里,常伴母亲身边”。
“噩耗若是传到母亲身边,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样,母亲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这刺激吧。安唐现在有些希望,母亲已经忘记自己这个不孝子了!”
“不知道倾城现在怎么样,若是知道自己的消息,怕是会很难过吧!也还好没有和倾城成婚,不然怕是自己要对不起她了,只希望倾城尽早忘了自己吧!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的人。”
“还有赵老,怕是以后没人与你话家常了,也没人听你说着每天的趣事了,不能再教你那小孙子读书识字了!”
安唐坐在“自己”身边,感慨良久,想了很多。但是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过了很久,安唐站起身,揉了揉脸,打算先回家看看母亲再说,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再次留恋的看了“自己”一眼,三次转身,三次回头,不再留恋的,继续前行。
安唐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快点回到家,一路不停,奔家而行。
傍晚,星星的眸子,光怪陆离。适应孤独的人最怕黑夜,因为黑夜下的孤独会蔓延,会传染。
夜色洒在安唐的肩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冷风顺着指缝溜过,安唐却毫无感觉,没有寒冷,没有疲惫,机械般的只知道前行,无休,无止。
第二日正午,安唐离家很近了,途中经过几个村落,遇见很多人,可是全对其视而不见,安唐也曾努力让他们发现自己,可是多次尝试后也就不再奢望了。
人们常说近乡情怯,可是安唐却没有,因为安唐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正在逐渐消失,而感觉已经消失殆尽。思念、担心、害怕、厌恶、憎恨、一切人们应该有的感情,安唐正在逐渐失去。眼神逐渐麻木,思绪逐渐空洞,内心逐渐凝结,身体没有温度。
安唐对于回到家见母亲的心情已经没有最开始那般迫切了,少了那分非见不可的欲望。
而本应三日车程才能回到家乡的安唐,却只用了一天半,因为安唐的身体越来越没有重量,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是在空中飞速滑行来赶路,而且安唐“走”的是一条直线,在其眼中没有障碍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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