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途之生死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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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唐回到灵棚，还未“走”进，便听到棚内传出哽咽声，同时灵棚内闪烁着烛光，没有犹豫，安唐进了灵棚，看见一个女子正坐在另一个“自己”身边低声哭诉。
    这个女子安唐认识，也很熟悉，只是交流却不多，这女子是赵老的孙女，名叫赵昕，今年不过二十出头。
    赵昕虽然穿的一身粗布麻衣却也难掩美好容颜，如一朵水莲，清静、幽雅。只是脸上泪眼婆娑，平添几分凄楚。
    赵昕在“安唐”身边语带哭腔的说着话，声音清浅，似是怕惊扰到安唐一般。安唐在一旁静静的听。
    赵昕口中说出的话，满满的都是对安唐过往的回忆，生命中每一刻有她的回忆，还有安唐不知道有她的回忆。
    有赵昕第一次见到安唐的时候，有安唐教赵昕的弟弟读书时认真的样子，有安唐第一次见到倾城的模样，安唐提起倾城的满足，安唐想起倾城时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微笑。
    说着说着，赵昕便忍不住哽咽起来，泪珠也跟着落了下来，这个时候赵昕便停止诉说，伸手将眼泪擦掉，似乎是不想让“安唐”看见自己的泪落，擦干了，微笑着继续说，泪落了，忍住悲伤在擦干。
    赵昕口中的故事似乎永无止境，安唐却听得很认真，听得很难过，越难过，越要听。麻木的脸上浮现一丝愧疚，慢慢，安唐走向赵昕身旁，试着去抱住赵昕，想将赵昕拥入怀，说一声对不起，可是安唐做不到。安唐是那么的想哭一场，可是安唐同样做不到，哭的欲望早已消失，眼泪也早已离自己而去。安唐现在很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有眼无珠。
    一声轻叹打断了赵昕的诉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老走了进来，只是赵昕与安唐都没有发现。赵昕听见这声轻叹，头也不回的道：“爷爷，你怎么来了。”只是声音略显沙哑。一边说，一边将眼泪擦干。随后站起身，看向赵老。
    赵昕本不想让赵老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却被红肿的双眼和干枯在脸上的几许泪痕出卖。赵老看到赵昕的样子，老眼里泛着泪花缓缓道：“傻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语气有些哽咽，声音缓慢。
    赵昕看到爷爷的样子，心中更加难过，唤了声爷爷，便跑向赵老。抱着赵老的那一刻，所有的情感瞬间都从眼眶和口中宣泄了出来。一切不顾，狠狠的哭了个痛快。泪水打湿了赵老的肩头，赵老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赵昕的后背给予安慰。
    赵老早就知道赵昕喜欢安唐，只是赵昕从来不对任何人说，赵老也是在很多次夜晚听到赵昕在梦里哭着嗔着“唐哥哥”才知道的。唐哥哥自然是安唐，赵昕向来是这么称呼安唐的。这一次赵昕大声哭出来，对赵昕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憋得久了，怕是容易憋出病来。
    安唐自然看出赵老也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赵老却一次也没有对自己提及。
    过了很久，赵昕哭声渐稳，从赵老肩上离开，擦了擦梨花带泪的脸后对着赵老道：“谢谢你，爷爷。”
    赵老轻笑，怜爱的看向赵昕慈爱的用手抚摸着赵昕的脑袋道：“谢什么谢，傻孩子，饿了吧？饭都没吃就往这跑，先回家吧！”虽然是有些责怪的语气可是赵昕却知道其中的关爱。
    赵昕点了点头，搀扶着赵老的胳膊慢慢走出灵棚。
    安唐目送二人离开却久久收不回目光，安唐知道赵昕的深情自己注定要辜负了。庆幸的是安唐知道至少还有两个人记得自己，可是安唐却宁愿无人记得自己。这话随违背真心却也真心实意。
    随后安唐快步“走”出，跟上了赵老二人，假装与二人同行。明明靠的那么近，伸伸手就能触及，可是安唐知道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一触就破了。
    赵老的家很是破旧，简单的四间屋子，除了生活中的必要物品便没有其他，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所有屋子最大的特点便是干净。厨房的桌子上还留着赵老热过没多久的饭菜，还有半壶酒，空酒杯，两只碗，两双筷。
    赵昕自然知道赵老是等自己回来时只喝酒没有吃饭，赵昕将赵老扶到椅子旁坐下，随后盛了两碗饭后各自简单吃了点，显然二人都没什么食欲，吃的都很少。赵老没有在喝酒。安唐假装坐在一旁，陪着二人吃完。
    吃完饭，赵昕扶赵老回房休息，而赵信早已熟睡，赵信自然是赵老的小孙子，随后赵昕简单收拾了下后熄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赵昕回到房间，点上灯，坐在床边，倚着床沿，发着呆，低语道：“你真傻，我也好傻。”说完，眼泪悄悄流了下来，落到地面，敲痛着安唐的心。无声的眼泪最是让人伤心。
    安唐伸出手假装要抹掉那一丝哀伤，轻轻从赵昕面庞划过，可是眼眶依旧，泪水依旧。安唐看着收回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赵昕只是发着呆，不停滴落着泪。安唐倾情的看，满眼柔情。虽然安唐的情感逐渐消失，可是面对赵昕，似乎所有情感都回来了一样。
    安唐看见赵昕那些老旧的伤口，悄悄的流着献血，那闪闪发光的，是眼里的悲伤。安唐看见，“赵昕笑着为自己和倾城送上祝福。”、安唐看见，“这地面早已被浸透”、安唐看见，“赵昕慢慢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安唐看见，“赵昕在自己面前牵强的笑。”
    或许是哭的累了，赵昕睡着了，安唐想将赵昕扶到床上，可是安唐只能看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后开门声响起，赵老慢慢走了进来，看着已然熟睡的赵昕，轻叹一口气后将赵昕扶到床上，盖上被子，怜爱的看着赵昕。转身，吹了灯，静静的离开，静静的关上门。显然，赵老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赵昕睡得很沉，似乎在做着梦，梦里嗔着安唐的名字，语气是那么牵肠，那么哀伤。安唐在一旁“守”着。
    第二日一早，赵昕便起床了，脸色不是很不好看，犹如大病初愈的人。随后将饭菜做好，与赵老吃完饭便一同出了门，再次来到灵棚，进了灵棚，赵老与赵昕纷纷对着安唐鞠了个躬，赵老叹着气说着与安唐的曾经，只是再也没有来日方长了！赵昕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随后赵老心道：“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安唐为人向来随和，也没什么仇家，哪个天杀的下此毒手！希望早日抓到这凶手吧！哎！”赵老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不想让赵昕的心中雪上加霜。虽然都知道这么一回事，但是不提起总比提起要好些。
    二人静了一会后，赵昕道：“爷爷，我先送你回去吧！”赵老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说完转身离开，背影萧条。
    赵昕看着赵老离开，自然知道赵老心里也不好受，只是自己更不好受，又该怎么去安慰赵老呢？
    随后赵昕再次坐到昨天的地方，赤红着眼，说着她和他的往事，说着那说不完的曾经，一如昨日。
    黄昏将近。赵昕擦了擦眼泪，站起身，点上烛火，期待的看向灵棚的门口，可是那里空无一人，赵昕失落的道：“她，还是没来。”随后又坐了回去，有些落寞的看向安唐心道：“唐哥哥你一定很想看到倾城姐吧，只是她为什么还没来？唐哥哥看不见她一定很难过吧！”
    片刻后脚步声传到赵昕耳中，赵昕转头看去，赵老走了进来，赵昕深藏眼中的失望，唤了声“爷爷”。
    赵老自然看得出赵昕又哭了一天，脸色比昨日更加憔悴，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惋惜。随后赵老道：“走吧，回去吃饭吧！”
    赵昕点了点头，转身再次看了眼安唐，眼中悲呛，沉默的站起身，跟着赵老离开。
    安唐跟着出了灵棚，三“人”并行。走了没多久，安唐停下了脚步，只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自己而去，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刚要想，却又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只能看见晚霞下两个互相搀扶的影子，渐行渐远，落寞，悲伤。
    终于，安唐失去了所有情感，离开的太快，来不及留住。这一刻，安唐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眼神空洞的躯壳，无意识的“走”在长安城的各个街道，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与物，与很多人穿透而过，却没有人回头看其一眼，安唐也不会驻足，一直走下去，夕阳西下，日升日落，流浪在一望无际的荒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