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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连续几天的“一二三”之后,她一到简简起床的时间,整个人都是躁狂的。
先开始还提醒自己要保持温和而坚定的态度,没几分钟,脸上就板结开裂,声音也直线飙升——催促的过程实在太容易让人焦急了。
简简还问:“妈妈,你为什么生气啊?”
“我明明没有生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只是咬牙切齿而已,都没有直接竹笋炒肉,还要怎样?
简简坚持:“可是你就是在生气嘛。”
颜如舜:“……”
好吧,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对劲,但每到那样的情境之下,她就控制不住,明明知道那样做不对,但满腔的郁积没办法不喷出来,结果是每次除了收获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简简之外,就是收获了一个磨蹭更甚的女儿。
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开始反思这件事。
做过幼儿园老师的经历告诉她,一旦陷入某些家长“打骂抱怨无用却只会打骂抱怨”的恶性循环之中,那就彻底完了。
一个方法没有作用,一定要变通变通再变通,直到找到合适的方法为止!
在这一点上,颜如舜是雄心壮志,永不泯灭的。
她先是用了哄孩子走路的办法,一边讲故事一边催着简简穿衣服。
最初一段时间的确有效果,一来可能这种边听故事边穿衣的形式比较新鲜,小丫头觉得好玩;二来为了听到故事的后续,简简就会在她的催促之下时不时动一动。
虽然费尽口水,但好歹能在妈妈的协助下,自己穿衣了。
而且母女两个有说有笑的开启新的一天,似乎也十分地美好,像舒缓清新的《晨曲》一样。
然而,过了几天,这首美妙的音乐就变调了。
简简同学再次回到了拖拖沓沓的状态,颜如舜忍住焦躁,给她一遍又一遍的讲道理:“很快你就要去幼儿园了,幼儿园里面一个班级有二三十个小朋友,可是只有三四个老师,你说老师能不能像妈妈一样随时随地守着你啊?”
“不能。”耍赖归耍赖,道理还是懂的。
“那到时候在幼儿园,妈妈不能在你身边帮你,老师又照顾不到你,那你怎么办?”
“那你陪着我。”
“幼儿园里爸爸妈妈不能陪着的。因为有老师和小朋友陪啦。”
好说歹说,才不情不愿的穿上衣服,好像这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似的。
再过几天,讲道理也不听了,把人拉起来,小家伙却直接往床上一倒:“我还没有睡好,我还要睡,我还要睡。”
颜如舜气结。
不得已,又回到“一二三”的原点来。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啊!
简简可以养成让妈妈催一下跳一下的习惯,但她不能一辈子都拿着小鞭子跟在她屁股后面鞭策不停吧。
唔,也许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比如闹铃?
颜如舜灵光一闪,当即在网上买了个闹铃。
第二天到货,晚上简简把闹铃当作新玩具玩了好半天,也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会按时起床——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保证了,颜如舜心头只能暗暗祈祷这一次是来真的。
第三天,颜如舜再次遭遇滑铁卢。
真是心灰意冷!
前后拖了两个月多了,其他事情都挺顺利,就这件事怎么都过不了关。
那种焦灼感就像困在灌水的密室里却总也出不来的逃生者一样,一点一点的被打击和失望漫过,最终会步入绝望。
这样的情绪当然是很危险的。
颜如舜决定给自己放个风透个气,便约了梅白和戚晴出来见面。
她到达约定商场甜品店的时候,戚晴已经在了,梅白还不见踪影。
船长在一旁的超大海洋球池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戚晴招呼小姑娘:“简简,要不要也去玩海洋球?”
简简一脸的向往。
颜如舜就叹气:“算了吧,上次专门让她去玩,结果她坐在里面又不走又不爬,就坐在里边儿拿着两个海洋球碰来碰去,简直浪费。”
“有什么嘛。小孩子是需要时间来适应嘛,对不对?”戚晴很是大气的一挥手,“简简,别理你妈,想玩就去玩。”
“还是算了吧。”颜如舜依旧担心,“她运动能力不太好,一点儿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现在走个路都容易摔,每次摔都把下巴磕破,去滑滑梯也总被小朋友推搡得直哭。海洋球池里面孩子们挤来挤去的,一会儿就得把她挤哭。”
“这有什么啊。我让船长保护好妹妹就是了。”
船长运动能力绝对足够,手脚灵活,力气也大,成天几乎就没静下来的时候,就差是个多动儿了。
两个孩子以前见过数次,船长也挺爱护简简这个妹妹的。如果有船长照看着,带动着,也许简简能玩得开心点呢?
这么一想,颜如舜就有些意动了。
戚晴又说:“你呀,总要给孩子一点儿锻炼的机会吧。越是不锻炼,越是无法进步啊。”
这话说服了颜如舜。
想想海洋球池里面基本都是软垫,保护措施已经足够好了,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都不敢放手,那还能找到什么地方给她练习呢?
她终于放简简进了海洋球池,看着女儿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在里面挪步,船长在一旁护着,不由感叹:“也许我是操心过头了,还是应该向七爷你学习,洒脱一点,这样白头发也少长一点。”
戚晴笑笑:“父母操心孩子是天经地义的。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错啊,至少脸色都比过年前那一阵好多了,我还想问你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呢。”
要说喜事也是有的。
至少家里没有婆婆妈和老妈指手画脚,简简也再不能左右逢源,养成一些坏习惯。虽然自己穿衣服这一点暂时做不到,其他的方面都在变好了许多。
想到这一点,颜如舜打心底里露出笑容来,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跟戚晴分享了。
戚晴叹了一声:“你早该这么做的。”
颜如舜撇撇嘴:“以前虽然觉得老人家在其中搅和存在很多问题,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是不知道我婆婆妈,明明是她不听我的话,把简简弄得发烧了,结果却不肯认错,那也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听她说声‘对不起’,但她居然把责任砸在我头上。我当时真是忍无可忍了!”
“幸好你及时止损了,不然啊,可能最后会落到我一朋友的地步。”戚晴端端坐着,语气风轻云淡的,但颜如舜一听就觉得肯定是件不得了的事。
她竖耳一听,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戚晴是这么说的:“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小孩子对海鲜过敏,她给她婆婆妈专门嘱咐了,结果她婆婆妈觉得是她太娇惯孩子了,过度精细。等她出门去买东西,故意弄了一份海鲜给孩子吃,弄得孩子送进医院去抢救。”
颜如舜啧啧感叹了一阵,又问:“事情弄成那个地步,你朋友的婆婆妈应该受到教训了吧?”
戚晴不由得嗤笑一声:“你婆婆妈后悔了吗?”
颜如舜想起辛微扬当时的话,说道:“虽然她当着我的面是死鸭子嘴硬的,但心里应该还是后悔的。”
戚晴耸耸肩:“就算有后悔,恐怕也不会太多的。你知道孩子出事以后,那婆婆妈怎么说吗?”
“怎么说?”
“她怪她儿媳妇没把话说清楚,孙子要出了什么事,她要找儿媳妇赔命呢!”
“她怎么好意思?!”颜如舜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激动之下无意识的捶了一下桌子,“那也是她孙子啊,她这么说不亏良心啊?”
戚晴只把甜品放远了一点,笑眯眯地问:“不能理解吧?”
“不能。”正常人应该都不能吧。
戚晴又说:“那我再给你讲讲后续。为了这件事,我朋友差点儿跟她老公离婚了,但后来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还是凑合着过下去了。第二年,她的小姑子生孩子了,她婆婆妈呀再无二话,哪怕不明白为什么,也是小姑子叫怎么做就怎么做,小心得不得了呢。”
颜如舜奇道:“怎么会这样呢?难道那婆婆妈重女轻男?”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难得一见了。
戚晴笑着摇摇头:“你错了。可见你虽然嫁了人,但还是不了解多数婆婆妈的心态。”
这话颜如舜就不太同意了。
戚晴可是从来没有见识过婆婆妈的,而她不仅真刀真枪的跟婆婆妈争过斗过,也欢声笑语的跟她并肩合作过。
对于婆婆妈的属性,戚晴怎么可能有她认识更深刻?
戚晴知道她不信,当即跟她分析:“其实很简单。这个婆婆妈对儿子女儿都是爱的,对孙子和外孙都是疼的。但是,这里面存在这么一个问题:儿子要一个孙子的成本是很低的、风险也是很小的;而女儿就不一样了,因为女人要一个孩子的成本是很高的,风险也是很大的。所以,她半点不敢折腾外孙,却敢放心的折腾孙子。”
颜如舜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可她折腾孙子的理由是什么呢?”
“因为要跟儿媳妇争夺话语权呀!只有证明了儿媳妇总是犯错的,才能促使这个家都归于她的指挥棒下呀。”
默了数秒,颜如舜露出苦笑:别说,这番话还真是通透极了!
仔细想想,很多时候,婆婆妈其实就是为了跟她争一口气,才在简简的事情上说东道西的。
反过来,她妈对简简就小心得多,很多时候即便对她有气,也要先把孩子顾及到了,再来跟她理论。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她没看出来,反被戚晴这个墙外人给点出来了。
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不由汗颜又好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跟你相比,我觉得自己真是巨蠢无比,可是七爷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你为什么心思就能这么通明呢?教我两招呗。”
“很简单,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透过我爸我妈看透了婚姻这回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结婚,自己花钱代孕孩子啊——为的就是避免以后没完没了的陷在这些破事儿里面,也免得一不小心当成了包子或者恶媳妇儿。”
是啊,真是潇洒。
可是,这就必须自己有足够的财力做支撑。
颜如舜这才发现:可能远在很早之前,她和梅白还傻乎乎的时候,戚晴就已经怀着极大的魄力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极有远见的决定。
人比人,真是羞死人。
她正在嗟呀感叹的时候,梅白终于赶到了。
一眼看过去,颜如舜和戚晴就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她实在是太瘦、太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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