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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茶功夫之后,在角楼之中刘弘召见了刚进城的刘威,并向他询问此次破营行动的种种细节,刘威自然不敢隐瞒,将其中过程一五一十地详尽道来。
听完,刘弘忍不住拊掌击膝,叹道:“快哉,快哉,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
话虽是如此说着,但刘弘心里也明白,这暂时只是一种妄想,如今自己身为一县之首,却是不可轻举妄动;不过,来日方长,自己定有一偿今日夙愿之机会的。
“叔父,若无它事,侄儿便告退了。”刘威一拱拳,便欲起身告退。
“彦昌,汝且坐下。”待刘威重新跪坐好,刘弘双目威严地看着他道:“好了,说说是何事,以至于让你这般闷闷不乐。”
“无有甚事,叔父看错了。”刘威微微扬头,否认道。
“哦,是如此吗,果真无事?”刘弘故作疑惑地问道。
“确实无事。”刘威连忙再次确认道。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好强迫你——只好等公彦回来亲自问他喽。”
刘威闻言先是一喜,但紧接着便听到了刘弘的下半句话,顿时由喜转忧,成了个哭丧脸。
“好了,汝莫要做这小儿女姿态,速速道来。”看着刘威“滑稽”的表情,刘弘忍不住笑骂道。
刘威见此,知避无可避,便只好将他欲冲杀敌卒,却被贾威拦阻呵斥的一事说来。
刘弘听后先是一捋胡须,接着便将手中的《春秋左传》递给刘威,并道:“这是我亲手注释的,你且拿去吧。”
刘威接过书简一愣,不解地道:“叔父,你给我此物干何?”
刘弘瞪了他一眼,道:“干何,自是叫汝多读书了,还能干什么?”
说着,刘弘站起身子来,双手背负,边踱步边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吾看汝还不服气,以为自己做得对?那吾便于汝说道说道汝错在何处!
汝等此去乃是袭营,尤重‘速’,‘秘’二字,既已破了敌寨,又杀退了前来支援回防寨门的士卒,那便要当机立断,以擒贼首为要;若不然等他组织起人马,纵算是胜了,却不知要平添多少伤亡。
事有轻重之分,有急缓之别,当权衡利弊而取其善者行之,焉可徒逞勇力,贻误战机,何其缪也!
汝这般行为,以后吾怎敢让你独领一军,怕是汝要在战场之上行那‘斗将’的蠢事呢!”
看着呆若木鸡面色煞白的刘威,刘弘心中微微颔首,话音一转,语重心长地道:“彦昌,汝是吾的子侄,吾自然对余寄以厚望,更是特地将汝委与公彦,只盼汝能有所长进,不再似做那莽夫,你今日行为,却是让我失望了。”
“叔父,我……”刘威声音哽咽,汉代民风淳朴彪悍,崇廉尚耻,重义轻命;刘弘既是自己的叔父,更是简拔自己的恩主,这双层身份叠加起来,其一句轻轻的“失望”,对刘威来说,远比数十下鞭笞更让他难受。
“好了,莫要多说,回去多多读书,以后从军时多看多思,莫要负吾之望。”
“咚!咚!咚!”三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刘威双膝跪地,顿首三次,然后沉重地道:“喏,侄儿谨遵叔父之命。”
“好了,汝且自去吧。”
等送走了刘威,刘弘皱了皱眉头,忽觉地自己似忘了什么,俄顷,右掌一击额首,摇头叹道:“我险些忘了,彦昌这混小子不识字啊。”
楼桑亭本是开有教授亭里孩童识字的亭学的,甚至刘弘本人在涿县任主簿之时,每逢休沐之际,回到亭里,往往也会抽上些时间给亭里的孩童去上几堂课。
但奈何刘威这打小就是个闲不住的家伙,就爱逞凶斗勇,因此逃课就属他逃勤快。
这扬州偏远,文教本就不兴,现在又是战局动乱之时,哪里去寻给他开蒙的蒙师。罢了,还是等平了许逆再说吧,到时也给同来的那些楼桑子侄摸摸底。这不读书,不懂道理,难道去当一辈子的“正卒”?
申时二刻(17:30),在落日的余晖中,绣着“漢”字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贾威骑马昂首在前,骑兵翼护两侧,而步卒则一前一后的将此次缴获的战利品与俘虏围在中间。
城墙之下,刘弘率领着剡县一众官吏、乡绅、以及城中犒军的父老乡亲分立于原野两侧,静静地站在寒风中。
等大军来到城墙根前,贾威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道:“由天之幸,威不负明公之所托,大破贼营,生擒贼首许明。”
刘弘连忙大步上前,双手托起行礼的贾威,并道:“公彦,快快请起,区区流贼,以君之能,却是以牛刀弑鸡了。”
接着,两人双臂环抱,四目相对,便在这冷风中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笑罢,刘弘左臂搀住贾威的右臂,其右臂却伸长指向了大军前方,然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扬声道:“请公彦上马。”
“明公不可……”贾威顿时反应过来刘弘这是欲要干什么,连忙摆手推辞。
刘弘却一笑,不顾贾威的推辞,拉着其的手来到了马前,复道:“请公彦上马。”
贾威见此,知此事是由不得他了,冲刘弘拱手行了一礼,便翻身下马,随后刘弘亲执马辔,走在前方,神色庄重肃穆。
随着身后的队伍开始迈着较为整齐的步伐前行,城墙之下顿时冒出山呼万岁之声,且一声胜过一声: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伴着这山呼海啸的声音,城中百姓也开始行动,一个个箪食壶浆,殷勤备至,然士卒受军法约束,却不敢停留,但手上却一一多了些吃食,如肉干、熟鸡子、糗饼等。
等到申时六刻,这场浩大的入城仪式才算是完全结束,虽然废时颇多,繁琐至极,不过刘弘却认为,这是大有必要的。
一来,可鼓舞军心,恢弘士气。
二来,可恢复民心,稳定秩序。
三来,可以震慑城内城外的肆意枉法之辈与心思不轨之徒。
其后,刘弘又请城中乡绅赴宴,商讨如何犒赏王师的事情来,在刘弘那双阴恻恻的双眸注视之下,诸位乡绅纷纷表示对除贼王师的犒赏,既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又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至此,宴会方和谐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上脚刚开完宴会,下脚刘弘便转身去了县府,而在偏堂之中,贾威已等候多时了。
推门而进,挥手制止了欲起身行礼的贾威,刘弘跪坐好,直接了当地道:“公彦,缴获物资可清点清楚?”
贾威脸色一正,掏出一份书帛,递给了刘弘:“明公,这便是缴获物资明细。”
刘弘摊开布帛一看,眼前顿时一亮,然后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粮一千一百石,金四十,钱一百五十余万,布帛六十四匹半,健马三匹,牛十一头,驽马、驴、骡等驼兽二十二头……”
看到这里,刘弘便收起了书帛,因为剩下的多是些破铜烂铁,比不得武库中的精良装备,并无细看的必要。
“对了,公彦,那些俘虏又是什么情况。”顿了顿,刘弘又问道。
贾威却是苦笑一声:“只统计出斩首之数,为四十二级;俘虏应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至于贼军总数、死伤、逃亡几何,皆不知。”
刘弘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单独并拢揉了揉眉心,直感到一阵头疼,不过他心中却也知道这怪不得贾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答这个地步,已算是贾威才能卓绝了,毕竟其并非是文臣。
“那便尽快吧。”
刘弘一叹,然后想了一会,方沉声道:
“先把那些许逆的心腹以及犯有奸淫之罪和杀人过多且性情暴虐者甄别出来,统统埋了;然后将性情老实憨厚者择其精壮,编入军伍,令其将功补过;至于剩下的妇孺老弱及受贼军裹挟且无大罪,则辨明身份后遣其归家;若还有剩余,皆黜为司空城旦,令其修城墙去。”
“还有,那许明要加紧审讯,尽快套出关于许逆的贼军数量、布置、装备、物资以及其主要贼首的详细情况。”
“对了,将那奸淫之辈明正典刑之时,通知我一声,我要请城中士绅观礼。”
“唔,大抵就是如此,公彦你先去忙吧。”
“喏。”贾威沉声一应,然后便起身告退,出了偏房。而过了一会,刘弘也离开了偏房,去了县府正堂开始处理起近来积压的公文。
然而人虽在此,心思却早已飘到了数百里之外,此时,许逆的大军怕是已走了大半的路程,而等自己将剡县一切处理妥当,提兵北上之际,不知那时山阴又是何等情形。想到此处,刘弘手中的毛笔忽地从手中脱落跌在书案之上,心中弥漫着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会,不会,那山阴城高墙坚,哪里是许逆这流贼可轻易攻打下来的呢?”刘弘自嘲的一笑,拿起毛笔又开始处理起了公文;但会稽太守杨波的名字就像一片阴影,始终萦绕在刘弘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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