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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元年(172)十二月十六日,吴郡郡治吴县城外,太守臧旻与城中大小官员站在城外等候。攸而,一队人马伴着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行来,到了人群之前,方慢慢地降低了速度。
见到此幕,臧旻连忙率着一众官员行礼唱喝道:“恭迎天使!”
等尘烟消弭、余音散去,身穿深绛色宫廷服饰的李忠翻身下马,环视一周,沉声问道:“吴郡太守臧旻何在?”
臧旻上前一步,亦沉声回道:“臧旻在此!”
见臧旻出列,李忠冲着身人马微微点首,接着一个甲胄齐全的士卒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小步趋行来到跟前,李忠从其中取出天子诏书,神情随之陡然一正:“臧旻受旨!”
“天子诏曰:朕以眇身,而承大位,受命以来,兢兢业业,恐失厥中,损历祖之名,负万民之望耳。今会稽贼起,糜乱地方,此朕德薄耶?朕素闻太守骁勇果敢、畅于兵事,故命卿代扬州刺史一职,督吴郡及九江、庐江、豫章、丹阳、会稽六郡兵事,以恢弘正义、剿贼安民为任,望卿莫负朕望!”
听完诏令,臧旻连忙稽首行礼,然后双手虚举过首,声音肃穆:“臣臧旻领旨。”
等受了旨,臧旻又迎着李忠一行人入了城,并将其引至专门“请”城中大户腾出来宅院里,然后致歉道:“吴郡偏鄙,招待不周,还望天使见谅。”
李忠笑了两声,冲臧旻拱了拱手:“太守不必如此多礼,当以王事为重;至于吾等,今且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便要回去。”
臧旻闻言一惊:“何必如此匆忙?”
李忠这次呵呵了两声,却是再未答话。
臧旻此时已知自己说了蠢话,这吴县往昔便不繁华,如今又有兵灾,当真称得上是一个鬼地方,不走,难道准备留下来过年吗?
随后,臧旻依例送上了打点,等李忠笑容满面地收下来,便转身去了郡府。
而在郡府之中,吴郡一众核心官员早已等候多时了,臧旻也不废话,在上首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道:“当次之时,该当何如,请诸君各抒己见。”
话音掷地未久,一个身长八尺、浓眉大眼、英俊神武的少年便站起身来,对着臧旻一抱拳,声如洪钟地道:“臧公,吾愿为先锋。”
看到少年站起,臧旻心中暗自赞许,连那颗紧迫的心也安定了不少,这少年唤做孙坚,莫看其年方十八,却是英勇彪悍、武艺非凡。
建宁二年,他因在徐州从事一职上政绩卓绝,再加上当年七月中枢震荡之故,被朝廷任命为扬州吴郡郡守。
等到上任,臧旻才发现,这吴郡的形势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财政艰难、武备松弛、兼并严重、盗贼横起……若是一般的官员,面对如此困境,说不定会知难而退,乃至同流合污。但臧旻没有。
不可否认,自章和之后,随着帝国国势一天天江河日下,法纪渐渐趋于虚无。在这其中,自有理想破灭、自甘堕落之辈;也有失了拘束,横行无道之众;但亦有似臧旻这般不忘旧志,心存天下的仁人志士,怀着“致君尧舜”和“复三代治”的抱负,尽心尽力地做着自己所有力所能及之事,挣扎着“扶大厦之将倾”!
因此到吴郡之后,臧旻无有一日懈怠,好在吴郡毕竟是南方鄙远之地,并无甚大的可以直通朝中实权大佬的豪强,于是臧旻打压豪强、开垦田荒、明正刑法……只用了区区两年的时间,吴郡竟有了些繁华的意味,一时间,乡野百姓皆称其贤。
不过,内患虽抵定,盗匪却难平。一伙潜藏于吴郡西侧震泽之中,规模约在数百人,专门以抢劫过往商旅为业的水贼却是搅得臧旻不得安生。这倒不是说着水贼如何厉害,实在是其油滑得紧,一见风头不对,便仗着自己水性娴熟、小舟轻快,只消一二刻,就跑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在就在建宁四年十月,臧旻正又一次准备调兵围剿水贼之时,却收到了来自钱塘县的急报,言震泽水贼匪首胡玉为一少年手刃。
臧旻心中甚奇之,便招来这少年一见,并问讯了他的姓名、来由与此事的经过。听完更是惊叹不已,便将这孙坚从富春县的一个县吏擢代为吴郡司马一职,专司围剿水贼一事,这近一年下来,也是战绩卓然,盗贼匪患为之一空。
想到此处,臧旻笑道:“文台,你且坐下,这先锋之职定跑不了你这头雏虎。”
之后,数人又商议了一会,臧旻又命人去调丹阳太守陈夤出兵,丹阳向来以强兵为名,陈夤又向有“干事才”之望;至于其他郡县,臧旻则命其招募乡勇,固城为上,只盼他们不要给自己添乱子。
等商议结束,吴郡各位官吏椽属纷纷告退,唯孙坚一人被臧旻留下,等人走光了,孙坚对臧旻行了一礼,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臧公留文台何事?”
臧旻道:“文台,你此次为先锋,我有一二句话要嘱咐你。
其一,这许生虽为逆贼,但其矫制称王,麾下士卒自有一定章法制度,不可与你往日所厮杀的震泽水贼相提并论,你万不可逞匹夫之勇。
其二,若你去时,山阴已下,便固守待援,莫要贪功冲动。”
孙坚听完,一脸的不可置信:“臧公,你多虑了吧,这才区区几日,山阴怎可会如此轻易告破?”
臧旻一叹:“但愿是我多虑了。”接着对孙坚摆了摆手:“文台,你且下去吧,回去好好休整二日,后日便出兵山阴。”
“诺。”孙坚怀着满腹的狐疑,领命退下。
……
与此同时,山阴城下,越王许生正在后方指挥着自己的大军前仆后继地向城墙上攻去,而守城的士卒自是用种种器械拼命抵抗,两方打的虽热闹无比,却无甚实地进展,到了日入时分,一日往日,伴着鸣金收兵之音,许生的大军又如潮水般退回五里之外的营寨。
酉时二刻(19:30),日隐而月出,天地寂静,乌云低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四野,似在祭奠无辜枉死的魂灵。
大营之中,各个营帐都失了颜色,唯有中帐之内,靠着八个盛满火焰的大铜盘的光耀,却恍若白昼。
中帐上首,越王许生高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神情不满地对坐于自己左下首的许和道:“丞相,这都几日了,怎么还没有将这山阴攻下?”
听到大王不满的声音,大将军许昌、破虏将军许燕、征北将军焦达等一众大越朝的中高级将领都连忙将自己的头颅低下,仿佛那儿有什么有趣的玩意。
而丞相许和却是心中苦笑不已,当初久攻剡县不下,他就劝越王暂留许明驻守,率师北攻山阴,但越王硬是又磨蹭了数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军山阴:然后自己思忖在剡县已凭空浪费了许多时间,便劝越王快速行军,不要给山阴太多准备的时间,可是越王却在这时摆上了越王的谱,前拥后呼的,明明只是几日的路程,硬是走了八天。
等到了这山阴,敌方早已招募好乡勇、士卒,以这坚城为依靠,严阵以待,又哪是一时半会可以攻下的,兵贵神速啊!
但这话却不能对越王直说,反而还得好生劝慰,想了想,许和说道:“大王勿急。”
许生却一口打断:“不急,孤怎么能不急?攻城的流民都不剩多少了,再如此僵持下去,非得损兵折将不可;要孤说,干脆明日一早大兵压上,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着,许生从座位站起,猛拍了下手,道:“对,就当如此。”
许和被惊得连忙站起直呼道:“大王,不可!”
“有何不可?”许生看着许和,面色不善。
许和正色道:“敌方有坚城为障,且其士卒经数日虜战,已知兵事,难以速图。”
“哼!”许生一甩长袖,转身复坐于榻上,怒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丞相你倒是说说,如何方可?”
“回禀大王。”许和稽首长拜,礼毕方道:“如今之计,一为速造云车、巢车、壕桥等攻城之器;二则示敌以弱,并做佯退之意,以骄纵敌心;之后等其大意轻敌、松懈防范之际,再籍攻城利器之威,出兵夜袭,定能攻破山阴。”
“唔——”许生眉头缩紧,双眸于眶中缓缓飘动,许和见此,知自家大王已动了心思,连忙又道:“臣愿立军令状,若此计不成,请大王斩吾头以示三军。”
“何出此言!”许生声音顿时调高数调,“丞相为寡人肱骨,如此草率己命,天下士民还以为孤是那刻薄恩寡之君呢?好了,便依丞相之计吧。”
说完,许生略显困乏地晃了晃脑袋,又道:“今日便议到这里,时辰已经不早了,寡人也有些疲惫,都各回营帐中休息吧。”
“喏。”诸位大越的高官纷纷应了,伴着摇曳的火光,退出了中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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