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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元年(172)十二月十五日辰时四刻(8:00),剡县十里之外,旌旗摇曳、尘土飞扬,一支军队在坎坷难言的官道上向山阴的方向行去,刘弘骑马走在队伍的前方,思忖着此刻山阴的时局。
自十二月七日攻破许明大军之后,转眼又是八日,这八日以来,他杀贼示众,扩充军伍,各行罚赏……种种手段齐下,总算将这剡县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将诸多隐患消灭于未萌。
这其中,许明之死,是让刘弘有些微微心痛的,如今他正是班底草创,求贤若渴之时。许明虽无大才,然其油嘴滑舌,颇具辩才,说不定于将来某些时刻也能起些“鸡鸣狗盗”的作用。
但无奈其乃是逆王许生的家将,不同于一般小卒,可以轻易寻个名目在册上勾去;更重要的是,刘弘决定此次与贾威共同北上,所以为剡县安危计,容不得一丝侥幸。
虽说贾威对自己这个决定颇不赞同,但刘弘亦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帝国时局混乱,水贼盗匪此类癣疥之疾且不去谈;光肘腋之内,南有山越作乱,北有羌人叛逆;而幽并二州之外,更有檀石槐此等枭雄崛起,年年寇边为祸,实乃帝国心头大患。
这檀石槐虽是私通之子,但观其行径,极类先汉之际冒顿、老上两位贼酋,其一统草原诸部,复匈奴旧业的勃勃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而若真让这贼奴成了那般气候,以帝国今时之处境,结局何如?刘弘扪心自问,答案却不容乐观。是以于此惶惶之世,若欲累功绩而至中枢,佐天子以复中兴,又怎避得了战场厮杀之事?
而他刘弘,虽熟读兵书,通晓道理,但任说得天花灿烂,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罢了,有些事非得亲身践行不可!
此次,他与贾威率正卒一千二百人,辅兵三百人,号三千大军奔袭山阴,到时上可寻觅趁战机,趁许逆攻城之际,袭其后营,再复与山阴汉军前后夹击,定可大破贼军;纵算不成,也可护佑山阴,困死逆贼逃窜之路,只是——如今山阴到底是什么情况?
想到此处,刘弘看向身后维持行军秩序地贾威,喊道:“公彦。”
贾威打马来至刘弘身旁,问道:“明公,唤威何事?”
“汝且下去组织一番,命各军侯、屯长、队率加速行军,戌时之前要至长水亭,今夜便在那扎营休息。”
“诺。”贾威得令,便骑马离开,前去组织,一会儿,随着尘土扬起高度的增加,大军缓缓提速。
……
熹平元年十二月十八日,山阴城上,太守杨波脱去甲胄,换上了峨冠博带的士大夫穿着,手持一柄羽扇,在落日的黄昏与陡峭的寒风中轻轻摇动,望着许生撤退的军队,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嘲笑:“撮尔小贼,不识王化,也敢犯吾山阴,自取灭亡耳。”
原句章县令李钊站在杨波身后,心中不知复以何言,当初是谁乍闻许生大军来袭而吓得魂不守舍,甚至要弃城而逃?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思及此,上前一步,与杨波平行,笑道:“有杨公于此运筹帷幄,此等跳梁小丑,不过自献其首,何足道哉?”
“唔。”杨波偏头捋着自己的胡须,赞许地看了李钊一眼,但嘴上却不客气:“想不到汝也有这等见见识,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钊:“……”
……
与山阴和谐的气氛相比,此刻许生中帐之内气氛却寂静诡异的可怕,越王许生与众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卒,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许先忍不住了,对那小卒问道:“汝说的可是真的,若有片句虚假,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汝可想好了。”
小卒忙道:“李道所言句句属实,请大王明鉴。”
许生偏着脑袋,斜眼盯着小卒又看了良久,方出声道:“李道,寡人且问你,距中郎将被擒至今,过了几日?”
李道闻言,似感觉到了什么,身体抖如筛糠,声音惶恐:“大王饶命啊!”
“饶命?”许生冷笑一声,“你不说,寡人告诉你,从十二月七日至十二月十八日,整整过了十一日,你虽无欺君之罪,但亦有贻误战机职责。”
“侍卫何在?”
话音刚落,两个披坚执锐的士卒揭开帐幕,走进中帐,对许生行礼道:“拜见大王。”
许生挥挥长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李道,声音冷峻淡漠:“将此贼拖出去斩了。”
李道连忙大喊叫冤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臣无罪啊……”
然许生并不理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李道便被两个士卒一左一右地架了出去。
许和眉眼低垂,仿若不问世事,心中却是一叹——这李道死得够冤的。许明身死,逃亡者数以百计,唯他一人前来禀报消息,说起来也算得上忠心,可谁能料到,等待他的却不是加官进爵,反而是身首异处呢?
“丞相,你且与寡人说说,接下来该当何如?”
许和收起心中的惋惜,沉声道:“许明将军既然败亡,那剡县的刘弘必然会起兵以伐王师,臣以为,大王此时应早做决断。”
“那刘弘才多少人马,敢攻我大越王师?”许生有些不信。
“大王!”许和连忙劝道:“不可小觑刘弘此贼呐,其以数百之众御守剡县而不失,足见其能;况且,若此贼趁我军攻城之际,与山阴逆军前后夹击王师,恐危矣!”
“那——便于明日凌晨发起攻城吧。”
许和拜道:“大王英明!”
其他诸将也随许和拜道:“大王英明!”
接着越王许生与丞相许和又一一将攻城的任务给众将领分配下去,然后中帐又趋于平静,一切只等夜尽天明。
翌日卯时六刻,山阴郡府官邸之中,杨波大醉酩酊地躺上榻上做着美梦,自城外这伙逆贼围城以来,他还没有像今日这么放松过。
不过流贼终究是流贼,难成什么气候,时日一长,自是粮草困乏,士气衰落,不战而败了。
甚至,杨波已想好等山阴之围解后,该如何提笔撰写向朝廷及天子贺捷的奏疏。到时再请叔父帮帮忙,运作一番,最好将自己调入神京,就算不行,至少也得是到冀、徐那样的富庶州郡任职,反正这扬州他是待够了。
“杨公,杨公,杨公……”
迷迷糊糊之中,杨波似听到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起初以为是错觉,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不肯离去;但随着这声音越来越大,方被迫睁开了双眼,只见一道模糊的倒影在自己眼前盘桓移动,然后他双手撑在榻上将上身支起,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这才看清自己面前所站立的人。
“刘佑?汝找本官何事呀。”杨波带着醉意笑道,然后又伸手一指,“快快道来。”
郡丞刘佑却无有同杨波嬉笑的意思,见其清醒,大声喝道:“请杨公速速着甲,上城指挥大军,城外许逆正在攻城!”
“攻城?”杨波晃着脑袋又笑了一下,然后猛地一甩,瞪大双眼,直视刘佑:“汝说什么?”
刘佑便只好重复一遍先前的话,并再次强调道:“请杨公速速着甲!”
“那郡尉张开呢?吾不是命其坐镇城墙,防御许逆吗?”
见此等危机之时,杨波还在为这等已无意义的事纠缠,刘佑语气也不善起来:“杨公有大宴,张公亦有小宴,其醉更甚于君也。”
“混账,混账呀!”
杨波嘴上虽骂着,却还是下榻穿衣着甲,他毕竟是大族出生,虽然为人贪鄙,但那是私德有亏,却不等于他脑中有恙,最起码的见识他还是有的。
刘佑既这般郑重其事的来找自己,这便说明许逆此次攻城非同小可,山阴四道城门恐怕早已被其团团围住,绝无有弃城突围的机会,当今之际,只有背水一战,死守城墙!
一刻钟后,杨波与刘佑上了城墙,此时情况已不容乐观,若不是往日对逆贼残暴行径宣传得力,说不得此时已经城破。
杨波暗自松了一口气,顾不得许多,就连忙与刘佑一起将他到来的消息向军中宣传,而诸位将领与士卒得知太守来到,一时间有了主心骨皆凭空的多了几分力气,本来岌岌可危的局势又渐渐僵持住了。
许和见到此幕,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转身对身侧的越王许生道:“大王,还请派出您那三精卒。”
许生闻言哈哈大笑:“丞相,寡人就说嘛,这山阴非寡人‘蚩尤’精兵不可破,丞相还不信?”
许和只好告罪道:“臣老迈愚钝,未能明大王圣意,此臣之罪也。”
“好了,丞相无需如此。”许生左手虚扶免了许和的礼,转首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传寡人军令,命‘蚩尤’精兵上阵。”
随着许生军令的层层传递,一会一群身穿藤甲,面肤油光的士卒出现在战场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向山阴城墙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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