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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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亡灵之国迪迦，黑鸭城，一座鬼气阴深的幽宅之中，已经成功占领了迪迦全境并成为首席宫廷大法师实则是摄政总揽的山德鲁高坐于圆桌尽头，歪着脑袋以右手撑颚，左手干枯如骨的手指却是有韵律的在椅靠上一下下的敲动，并嘴角始终悬挂着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遇到过值得他如此开心的事情了。
    “老师，其实我一直对您当年放李尔一马养虎为患的行为感到不理解，直到今天，我才是真的懂了。”
    在山德鲁身前，他所有的追随者齐聚一堂，艾尔森、格鲁、塔丽斯、摩多、斯强克以及刚刚堕落为死亡骑士的罗德哈特等等，维德尼娜则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脸上亦是如山德鲁一般淡淡的笑意。
    众人的脸上清一色挂着震惊的神情，而他们的视线也全都聚焦在艾尔森手中的那几张羊皮纸上，仿佛那上面有莫大的魔力，使得他们全都无法挪开眼神。
    “从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个非比寻常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如果英年早逝，那这个世界将会将变得毫无乐趣，果然不愧是我一生的宿敌，这样大逆不道的理念，也就只有他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宣诸于世界了，哈哈哈哈哈，举世公敌吗，他终究还是踏上了和我理念一致的这条道路，即是同志又是宿敌，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山德鲁一连发出两阵畅快的大笑，这是艾尔森自追随山德鲁以来从未见过的情形，可见他的老师现在的心情确实好到了极致。
    “艾尔森，你如果不累的话，能不能给我再念一遍李尔的宣言，真是精彩之至，令人回味无穷啊！哈哈哈哈哈！”
    “如您所愿。”
    受山德鲁感染，艾尔森也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微微躬身行礼后，他就再次展开了手中的羊皮纸，即使已经是第二次，但是看到那上面用魔力攥写的第一行字迹时，一种澎湃激昂之感依然无法抑制的充斥了他的心胸，让那颗早已腐朽不堪的心脏都重新燃起了一丝热度。
    “生命生而平等自-由。”
    艾尔森以极度虔诚的口吻开始朗诵，而其余众人哪怕已经听过一次，再听第二次时依旧忍不住的肃穆动容，原因无他，李尔这份宣言上所宣诸的诸般理念，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新颖震撼了。
    “克鲁罗德、尼贡以及塔塔利亚三国联合宣言敬告本大陆诸国诸族，以及异大陆诸国诸族，在智慧生命的发展史中，一国一族必须解除与另一种制度的联系，并在各国各族之间依照自然造物主的意志取得平等尊重之地位时，（此自然之造物主非指本土诸神，亦或是遥远宇宙中的其他诸神，只为生命诞生之初的守护意志），必须将他们的意志予以郑重宣告。”
    如果说第一句话还能使人勉强接受的话，那么这第二段就无异于赤果果的亵渎和宣战了，因为只这一句话，就把所有的神灵都给得罪了个遍，然而更让人胆战心惊的还在后面。
    “此事甚重，唯恐一国之力有未殆，依着三国达成的统一意志，决定由三国共同组成塔尼克联邦，联邦自成立之日起奉行如下准则，且神圣不可侵犯：所有的智慧生命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即生命权，自-由权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利等等，与此同时联邦内将拆毁所有神殿，驱逐神职人员，不再受诸神意志的任何干涉，一切大小事宜，皆有生灵议会自行决定，以上缘由，下文公告。”
    “世界诞生之时，本土并无神灵，国族之间虽有纷争，然都自决于人民意志，诸神出世，生灵为了幸福和平的诉求将心愿权柄等寄诸于神灵之身，神殿之堂，但万年以来，世界每逢大战，却必然是由诸神发起，三次长老战争，生灵涂炭万里残垣，信众与非信众无辜殒命者不计其数，间或各神灵之间纷争不断，引发大地之上同样是战火连绵，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部族，却因为诸神意志干涉血流成河的例子比比皆是，信仰愿力、财宝供奉、兴建殿堂祭坛等等耗费更是不计其数，生灵水深火热，诸神高悬冷视，及此，诸神早已背离了生灵的愿望。”
    “当任何形式的存在背叛了生灵的寄愿以及造物主赋予的权利时，生灵皆有权利改变或废除祂，以建立全新的能够保障造物主之意志的组织，唯使生灵信任，依托，且坚信du立自-由之权利得到保护。”
    “过去的一切经验也说明，只要尚可忍受，生灵都宁愿逆来顺受，而不愿意与统治阶层的意志为敌，唯独此次，不涉及诸国诸族的国王或者族长，乃是诸神之所作所为已经践踏了我等的底线，试问万物生灵将愿力未来寄托于诸神，是为了让他们来毁灭世界的吗？既如此，塔尼克联邦在此宣告，倾联邦七百四十万五千九百二十六个生灵的意志，与诸神决裂，将之彻底驱逐，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手持染血之旗，断口之刃亦绝不后退，亦绝不后悔，凡本大陆诸国诸族，乃至异大陆诸国诸族，响应联邦的都为吾友，不屑一顾但是冷眼旁观的联邦亦秋毫无犯，唯甘当诸神走狗，摇旗呐喊者皆为吾敌，必枕戈待旦，沙场点卯，亦必击之破之！”
    “啪啪啪啪啪！”
    响亮的掌声从圆桌的尽头传来，山德鲁两眼放光状若癫狂，口中一边还念念有词：“霸气！霸气啊！”
    艾尔森见状亦是难得的从那跌宕起伏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稍微调整了一下后，就在山德鲁的示意下继续朝下诵读。
    “吾等即为叛徒亦非叛徒，即为使徒亦非使徒，即为信徒亦非信徒，吾等唯独信奉一物，就是生命之自-由平等不容侵犯，家园之安稳和平不容侵犯，若违此志，杀入神国洒落黄昏亦在所不惜。”
    “诸神罪行，罄竹难书，非本土众神可以宣尽，遥遥外域，茫茫虚空，更有穷凶极恶者。”
    “混沌龙神鄂加斯，创造恶魔，扶植邪恶，以毁灭杀戮乱我家园，秩序龙神亚莎，衍生六条元素之龙，以正义之名对各族生灵强加奴役，神话之战，长老战争，对吾等家园伤害何其之深，虽受驱逐，但其意志依然对克罗尼之本土笼罩甚深，更是通过各种途径妄想回归，而其本意则是掠夺与侵占，且必将会导致吾等家园之灭亡，乃至本大陆及异大陆近年之战火纷呈以及当下之暗流涌动，皆为两条恶龙之意志操控。
    塔尼克联邦在此敬告诸国诸族，即刻起，联邦将对本世界所有诸神乃至域外龙神一同宣战，驱逐神棍，还生灵一个朗朗乾坤，但有志同道合者，联邦大门随时为诸君英雄敞开，但凡有宵小之辈妄图浑水摸鱼刺探联邦情报者，朋友来了有美酒，强盗来了亦有猎狗，望诸国诸族明鉴，若要为敌，则摆明车马沙场点将，若无意为敌，切莫做出会引发国族纷争的不善之举，塔尼克联邦已做好觉悟成为举世公敌，但有来犯者，必以鲜血回赠之……”
    等到艾尔森以抑扬顿挫热血饱满之音将整篇宣言念完，幽宅内的火把却早已爆开了最后一颗火星彻底陷入沉寂，整整一个小时过去整座大厅内除了艾尔森那激昂的音调起伏外其他人几乎是鸦雀无声，而一直到他念完，众人也都还没有从那种热血澎湃中回过神来，这里面自然有艾尔森高品质诵读以及对人心情感把握的功劳，但那篇宣告与檄文合二为一的独立宣言却是更加令人震撼。
    啪、啪、啪啪啪啪啪、先是响亮而断续的掌声，紧接着就连绵急促了起来，哪怕是听了第二次，山德鲁依旧是忍不住报以热烈的掌声。
    “好一个举世公敌！好一个李尔！好！”
    再一次发出由衷的赞叹后山德鲁转向了艾尔森：“我们肯定不是唯一一个收到这篇独立宣言的，去查探一下其他国家的反应，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的钉子趁机添一把火，他不是要当举世公敌吗，我们帮帮他。”
    “已经安排下去了，老师。”艾尔森微笑地回答道，作为山德鲁最得力的助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吩咐。
    “好，差不多迪迦也已经安定了，是时候给我们的小朋友帮点小忙了，格鲁。”
    山德鲁点到了最忠心的将军：“前段时间李尔麾下那个女法师不是在进攻埃里吗？战事怎么样了？”
    “一开始很顺利，斯巴达克斯和帕灵顿的联军海陆合进几乎打的另外两个领主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龟缩在最后的城堡里固守，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袖手旁观的精灵出手了，所以现在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格鲁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没有任何的波纹，即使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听觉与精神的盛宴，他恐怕也是场间最平静的那一个，断掉的手臂以及胸前的伤势早已经修复，仅从和谐无异的外表看起来，尚且无法判断他现在到底还属不属于生灵的范畴。
    “帮帮他们。”
    山德鲁淡淡地道。
    “是。”格鲁以拳捶胸慎重一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安塔格里希乃至恩洛斯以及更遥远的凡里大陆，一场风暴迅速地席卷了所有的国家，议会乃至统治者们或是人心惶惶，或是怒不可遏，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赤红着双目围绕着一叠厚厚的羊皮卷展开了似乎无休无止的争论，这张传讯卷轴早些时候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出现在了所有国族的魔法行会之中，并且迅速地被摆上了当权者的书案，阴云笼罩世界之巅，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战争，真正的恐怖的席卷一切的战争，就要来临了。
    斯巴达克斯，龙神眷顾之地，一声怒吼突然由神殿当中径直穿过门柱和长廊的封锁冲入了广场上的天空之中，并且在龙神圣像的周围久久回荡。
    “放肆！叛逆！该死！”
    德洛发疯似的将一卷羊皮纸狠狠地掼在了地上，似乎觉得犹不解气还上去狠狠地蹂躏了几脚，仿佛要通过这股愤怒将万里之外写这篇宣告的人的灵魂也一起碾碎，罗兰大长老以及一众祭司修女站在圆桌两侧同样面有怒容，却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德洛大长老失态的行为。
    “白眼狼！蛇！魔鬼！”想来想去竟是找不到更恶毒的形容词亦或者诅咒，德洛心中的怒火更难平抑，话说回来以他的身份和修养，能这样破口大骂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大长老，事情已然发生，现在发怒也于事无补，萨-艾朗大人又不在，当今之计是如何控制事才是最要紧的，首先一点李尔在这斯巴达克斯城中经营日久一定有许多死忠之辈，这些人要立刻控制起来，今后与李尔战场相见，这些人或可作为重要的筹码。”
    这种时候，女性较男性更加细致的性格优势就凸显了出来，虽然罗兰大修女同样是怒不可遏，但总算还没忘了应该做的事情。
    “对，控制，控制，来人啊，去把以前那些跟随李尔的人都抓起来！”但他这句话一出口罗兰大修女就立刻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也还好，德洛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马上改口：“不是抓，是请到神殿来。”
    然而他这一道命令下达周围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雷蒙德长老还以一种为难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我的命令也不好用了？难道你们都要跟着李尔一起造反？”德洛见状不禁怒火更甚，一点不顾仪态地大吼道。
    “大长老息怒。”见左右之人全不出声雷蒙德只能是硬着头皮站出来抗这个黑锅：“昨天上午，塔里克应阿德拉女士的要求就已经带兵增援埃里了，还是您亲自批准的，您忘了……”
    越说到后面，雷蒙德的声音几乎就轻如蚊呐，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德洛那双喷火的眼睛。
    “那瓦伦克呢？把他给我带来！”
    德洛胸中一口郁气结节难舒，一句话说完竟然剧烈地喘息起来。
    “随军了……也是您批准的……”雷蒙德的脑袋已经快要钻进自己的胸衣里，整张脸已然看不见了。
    “伊沃呢！老柯克！盖伦！巴鲁！杰瑞米！卡萨！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放走！”
    德洛闻言一口鲜血涌到喉间又强行忍了下去，然后犹自不甘心的再次点到了几个名字。
    “伊沃从李尔离开后就没回来过，好像接受了什么秘密任务，老柯克、巴鲁都随军了，盖伦更是早就跟随阿德拉一起出征埃里的，卡萨和杰瑞米……”雷蒙德犹豫着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他已经感到德洛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说！是随军了还是逃亡了！”德洛睁大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都没有……还在城中……”
    雷蒙德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只是很早以前他们就已经暗中坂依了神殿，是自己人……”
    “噗！！！”
    还不等雷蒙德抬起头来观察德洛的表情，后者直接一口鲜血吐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像块铁板一样重重朝后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