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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隐书擂台”的时候已经晚了,影飘飘瘦弱的身影早已坐到了擂台上宽大的木桌前,与旁边十来个彪形大汉形成了鲜明对比。擂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时不时有人吹口哨起哄,显然是针对这个刚上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我的担心总共有两点:第一,如果她输了,就不能免单,以她的食量,这笔开销肯定不小;第二,如果她赢了,声名大噪,引人注目,这对一个刚被捕又被救出来的侠盗来说是个很不好的消息。但我的担心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现在只能在台下随机应变。于是我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向看热闹的人打听了一下台上的情况。
原来这个擂台从上午就开始了,规则是一天的时间里吃掉最多的羊肉即获胜,上台挑战的人基本都是一大早就赶来了,因为早吃早消化,中间还可以休息休息,当然占了很大的便宜。如今已经过了中午,影飘飘才跑上擂台,无论如何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中。
几个跑堂的伙计上下忙活,不断端着盘子送上擂台,每盘都是码放整齐的半斤白切羊肉,台上的参赛者吃光一盘就把空盘子留在桌上,这样台下的人只要从叠放的盘子高度就可以判断谁在领先了。
我观察了一会儿,多少看出些门道。现今台上领先的是一个足有一丈高的巨人,他的肉厚得像山一样,看起来体重不下500斤。此人面前的盘子已经叠放到了将近30盘,竟是在半天内已经吃了十几斤羊肉,这个饭量着实让人咋舌,但现在他却停下了动作,正在闭目养神。相比较而言,另一个人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壮汉,虽然没有之前的巨人块头大,但一身壮硕的肌肉也有相当的份量,此人有一点很引人注目,他的眉毛竟是黄色的。
黄眉壮汉面前堆着20个左右的空盘,同时仍在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不停地吃着,他的策略更明智,相比那巨人猛吃一段然后缺乏后力的表现不同,这样慢慢进食不仅更容易让胃接受,也能保持速度,毕竟这个比赛要进行一整天啊。
台上还有好几个空着的位置,但桌面上也堆着空盘子,我问了问周围的人才知道,原来上午已经有人吃撑到内伤,被送去医馆了。至于盘子为何还留着,恐怕是店家故意的,即使人被淘汰了,欠下的羊肉账还是逃不掉啊。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忿忿不平,这个比赛彻头彻尾就是店家的营销手段,这一天卖出去的羊肉恐怕能赶上平时一个月的量,而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胜,退一万步想,即使那个获胜的人是个食量巨大的异人,却已经连续吃了一整天的羊肉,未来的一年里还会有胃口再来吗?
但影飘飘这个吃货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这个陷阱里,她坐上擂台后等待了一会儿,才有伙计拿来一张纸给她签字画押,我想多半是参赛合约,上面无非是若无法获胜必须照原价付钱,甚至吃死在擂台上都与店家无关这样的内容。可这丫头毫无顾虑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还一个劲地催着赶快端羊肉上来,惹得台下一片哄笑声。
“这女娃子莫不是疯了吧?”
“看她模样不错,若是撑坏了岂不可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就在这样的哄闹声中,一个年轻人默默地走上了擂台。
起初人们还以为他是跑堂的,直到他一言不发地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人们才注意到参赛者又多了一个。
还有人敢来?
我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就莫名地产生一种无端的排斥感,毫无理由。仔细看这个人,浓眉大眼,身材瘦弱,举止斯文,一袭藏蓝长衫略显得有些旧,完全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打扮,本来这种人我是不讨厌的,但不知道为何看到他我就无缘无故地产生了敌意。
警惕间,那蓝衫书生也签字画押,加入了台上这个奇特的战团之中。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吆喝,一个嘹亮的声音在擂台上下回荡着:“新盘上台,青凤盘一赔二十,蓝草盘一赔十五,各位乡亲买定离手啦。”
原来是擂台的赌局,我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那吆喝的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穿着花布袍,这轮吆喝过后见人群没什么反应,也懒得再喊,缩手站着看热闹了。
“青凤”指的是今天穿了一身青色衣裳的影飘飘,“蓝草”自然就是那个蓝衫书生了。当然不会有人买这两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年轻人了,但我忽然心念一动,手忍不住痒痒了起来,影飘飘的食量我是见识过的,如今身为师傅,若不为她打打气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我挤到那庄家面前,掏出一张银票,正待开口,眼角却瞥到一抹红色。
“买五百两‘蓝草’!”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抢在我之前把一张银票递到那庄家面前。
周围众人纷纷惊诧地转过头来,看看是谁下了这么大的注在大冷门上。我也好奇地看去,那纤细的手的主人就站在我的身边。
好个鲜艳的姑娘!
只见她从头到脚,都是鲜红色的,仿佛一个小辣椒。红衣边角上又工整地绣着俏丽的荷叶边,看着完全不显得艳俗。再看她的脸,大眼弯眉,顾盼神飞,满满透着灵气,看着真是赏心悦目,连我都忍不住心神荡漾。
那一刻,我不自觉地指尖一动,将手中五十两的银票悄悄换成了五百两,毫不犹豫地递过去,朗声说道:“庄家,压五百两‘青凤’!”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叹,众人议论纷纷间,那红衣姑娘猛然回头,怒目而视,我故意也摆出一副赌徒的挑衅表情,在目光上向她示威。
红衣姑娘开口道:“你要跟我过不去?”
她的声音如清脆悦耳,却带着三分傲气。
我笑答道:“不是,只不过有人送钱为何不要?”
红衣姑娘冷哼一声,道:“你可输定了!”
我笑道:“每个赌输的人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红衣姑娘看起来怒火更盛了,她指着台上那蓝衫书生道:“我在别处见过那人,他一顿吃下了一整头牛!”
我不甘示弱,指着台上的影飘飘说:“那是我小妹,她半个月内就吃穷了我两个朋友!”
红衣姑娘狠狠瞪了我一眼,道:“走着瞧!”
说罢扭过头去不再理我了。
我也不再多嘴,自信地看着擂台上的别样争斗。
一个时辰之后,我的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珠,那红衣姑娘也开始局促不安地搅动着衣角。
擂台上只剩下四个人了,过去的那一个时辰擂台上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一个又一个壮汉渐渐停下了动作,原本狼吞虎咽的擂台上,一盘盘鲜美的羊肉渐渐变得像毒药一样,难以入口,难以咀嚼,难以下咽!每一口都吃得无比痛苦,站在台下那么远,仿佛都能听到他们的胃不堪重负的膨胀声。但每个人都在逼着自己再吃下一口,因为如果此时放弃,就等于前功尽弃。
在这样的煎熬中,一个又一个的参赛者撑到内伤,被抬下擂台,呕吐在现场的也不在少数。最后只剩下影飘飘、蓝衫书生、丈高巨人和黄眉壮汉四个人了。
丈高巨人也早已吃不下了,他满头大汗,拳头攥得生紧,铜铃般的眼珠子瞪着眼前的羊肉,仿佛是瞪着自己生平的仇人。他桌上的空盘数目停留在了48盘。
影飘飘和那蓝衫书生的吃相从一开始就相对斯文一些,别人都是用手直接抓,只有他俩是用筷子的,但吃的速度却丝毫不慢,这会儿他们两人面前已各自堆叠了30多个空盘。这已是相当惊人的食量了,但我和那红衣姑娘仍然有担心的理由:他俩吃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但是擂台上最后一个人,那个坐在角落的黄眉壮汉,竟是从早上一直吃到了现在,速度丝毫不减,他面前的空盘已经堆了两个桌子,达到了80多个,遥遥领先。
突然,那丈高巨人怒喝一声,掀桌而起,直扑向黄眉壮汉,竟是不愿服输,恼羞成怒了。此时台下突然蹿上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架住了巨人,三拳两脚就将他制住。我心里暗想,这店家果然准备妥当,早料到有人捣乱,还专门请了武师。这两人一身黑衣,看身手确实不俗。
那丈高巨人虽然力气大,但武功粗浅,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口中叫嚷着:“你们作弊!我不相信!”
我虽有些同情,但此时不便出手,只能静观其变。那巨人被拉下台之前一直冲黄眉壮汉叫骂着,最后还扔过去一个盘子,正好击中了黄眉壮汉面前盘子,一盘刚端上来的羊肉被洒落一地。
丈高巨人终于被拉下去了,几个伙计跑上来利索地收拾着残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跑上来安抚众人,并解释说打落的这盘羊肉不算,黄眉壮汉只摆了摆手手表示不介意。
看到这里,我隐隐觉出了不对劲,那掌柜神色慌张,显然是有事情隐瞒,几个伙计手脚利索地收拾干净了地上的羊肉,匆匆下台去了。我知道情况有异,悄悄退出人群,绕到了擂台后面。
擂台后即是这家“隐书羊肉”的店面,我飞身踏上厨房的屋顶,掀开瓦片向内看去。
果然,那几个伙计收回来的羊肉是有问题的,那根本不是羊肉,而是一种像纸一般轻薄的东西,似乎是豆制品,但外观远看与羊肉无异。怪不得那黄眉壮汉能吃下80多盘,店家和赌场竟然是勾结在一起的。
这件事既然被我撞破,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在“移风之手”面前,这个厨房当然是城门洞开,转眼工夫,我已回到刚才看热闹的人群中,而他们备下的假羊肉都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远远丢掉了。
果然擂台上也有了一些变化,那黄眉壮汉已经吃完了眼前的“羊肉”,下一盘却迟迟没有端上来,人群起哄着催促了几次,才有伙计神色紧张地端上来新的羊肉,而我看得分明,那已经是真的羊肉了。
黄眉壮汉吃下去新的羊肉后脸色也变了变,但他倒是很冷静地没有声张,也应该是因为现在他领先很多,也不在乎后面的是不是真的羊肉了。
他的冷静不是毫无道理的,此时擂台上的另外两个人竟都已停下了筷子。我疑惑地看着影飘飘,她面前的空盘已经有40个了,难道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了吗?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等待着最后的结果,虽然离规定结束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但这样残酷的擂台也确实早点结束为妙。
那个掌柜模样的人又跑上台,向影飘飘和蓝衫书生问道:“两位可是放弃了?那我们这场擂台的结果就是……”
“不是的,我还能吃。”蓝衫书生打断了他。
影飘飘也点了点头。
掌柜皱眉问道:“那两位为何停下来?”
蓝衫书生指着眼前的盘子说:“只有羊肉吃得不过瘾,我能再要点卷饼吗?”
影飘飘跟着举手叫道:“我也是,再来二十盘卷饼、六碟花生,一锅羊杂汤,还有这羊肉能再上得快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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