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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叫着便朝着大步跨出。
“小心!”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秒,来人生生扶住我。口气听来有些生气:“怎么那么鲁莽,差一点就跌倒了!”知道他生气,挤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阿玉,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他只能弃械投降。
爹爹的笑声传来:“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幸好有圣上在你身边,不然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我嘟起嘴,“爹爹偏心,一来就数落我,只会帮着阿玉说话!”
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我不依不饶,说脚疼,非让阿玉背着我。他无奈,只能蹲下身。我摸索着爬上去,高兴地做出驾马的样子,耳边尽是闷笑。
等回到院子,爹爹与我在房内说话。他似乎挺高兴的,“你有皇上照顾,爹爹也就放心了。”
我有些不安:“爹爹难道是要把我丢给阿玉,自己不管我了么?”
爹爹笑,半晌伸手拍拍我的头,似乎在叹息。“爹爹怎么会不管你?!只是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你能嫁给圣上,他必会疼宠你一生一世,要不然以你的性子,又有谁受得了。”
我却不生气,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惆怅,阿玉说他要给我一个婚礼,他说要让我成为他的妻子。可是我知道,这宫中早已有了一个皇后。虽然阿玉不喜欢他,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但是我身边似乎也只有阿玉了。
我醒来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他,是他一口一口喂我吃药,日日夜夜陪着我说话。他还告诉我,他要做我的眼睛,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于是只能点头:“爹爹放心,我会好好呆在宫里,不给阿玉惹麻烦。”
爹爹满意地离开。
我独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杯冷茶,犹豫许久,还是放回桌面。
隐隐听到响声,流霞欢叫着冲到我面前。她的奔跑带动一阵风,吹拂在我脸颊,竟也带进来生命的气息。
她献宝似地说:“姑娘,这是皇上命人送过来的衣裳,您瞧瞧…”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改口道:“让奴婢为您换上,瞧瞧合不合身。”
我并不在乎她说的话,只是心里还是为她那样的遮掩而微痛。佯装从未听见,撑着桌子站起来,笑道:“快给我换上!”语气兴奋,只因不想让流霞有异样。
衣裙极为繁复,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层。还不容易穿完,大汗淋漓地仰着脸,问流霞我可美。
她诚恳地回答:“美,姑娘是流霞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不知为何,那声音里带了丝哭音,我亦只能恍若未闻。
晚间有人传命,说是太后召我一同用膳。张嬷嬷站在院中等着答复。
流霞平板回复:“我家姑娘身子不适,不能赴宴。”她说得镇定,但我知道她在害怕。因为她的声音里有丝丝颤抖,不是非常熟悉她声音的人是听不出来的。
张嬷嬷亦是无波无澜:“册封大典已是不远,于情于礼,姑娘都应当前去拜见太后。”
不忍让大家为难,我摸索着走出来,扶住门框,笑道:“既然如此,那清儿今日便去向太后请安。”
阿玉说他微服出游,在华都城内见我第一眼便爱上我。他接我进宫,想纳我为妃,可就在封妃大典前几日,我失足跌倒柱子上,不仅擦伤了脸,还撞到脑袋,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今日应当算作我第一次见太后娘娘。
晚间又是张嬷嬷来接我,因见我行动不便,还特意带了轿子。到了栖凤宫,流霞作我的眼睛。走了几步,张嬷嬷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我说道:“今日宫内除了姑娘还有一位客人,是暮云国的国师。”
我并不惊奇,素日也听说过那位名唤凌芜的国师琴艺天下无双,诗词歌赋亦是精通,况且青泽皇后本就是暮云的公主,他会受到太后邀约也不足为奇。
一进大典,便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定在我身上。
略微不自在地晃晃脑袋,流霞立刻担忧地低声问:“可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事。”故意忽视那道目光,跟着指引来到太后面前,下跪请安。
“起吧,你身子不好,先坐下。”太后心情不错,说话温柔,我心里不禁奇怪起为何先前阿玉不让我来见他母后。
谢恩起身,入席时险些被椅子绊倒,幸好一双手及时扶住我。那手宽大有力,应当不是女子的手。想来只有可能是凌芜了。
于是展颜一笑,“多谢。”
“不用。”他回了一声,可声音中却带着苦涩。
忽然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早知如此,当初必不放你离开。”说完立刻松开我,退到一旁。
我心里惊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满腹狐疑地坐下。然而不过一会,一切又都被我抛诸脑后。话说失忆后就是这点比较好,因为忘性也变大了,什么事都记不久。
今天的菜色很好,只是吃了不过几口,太后就开始叹气。
“哀家倒还真是想念你的手艺。”
她的话明显是冲着我来,只是我会做菜么?我怎么不知道?
干笑着应付:“太后若是喜欢,清儿就去学。”
她听了又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点沉默。
我不善于没话找话,只知埋头吃饭。等将菜撤下后,太后方才放我离去。
当天夜里我似乎做了个梦,梦中也是一片黑,但我能感觉到床榻边坐着一个人。他的手轻轻抚在我的眼睛上,似乎在察看什么。过了许久,手又移到我的脸颊。我极力想睁开眼睛瞧瞧是谁,可身子无力,就连动也动不了。
最后,耳边只余无奈的叹息。那叹息中似乎还充满了怜悯,还有淡淡的悔意。
第二日流霞进来时我已呆坐半晌,任由她为我穿衣。她今天有些高兴,忙着手上的活还不忘对我说话:“姑娘,大烨和咱们停战了,真好!”
想到许氏的生意不会受到战乱的影响,我也不由点头:“的确挺好。”
“听说是因为大烨国主寿辰两军僵持不下,受苦的尽是黎民百姓。三国国主皆怜悯苍生,决定议和。”
我听了只觉好笑,大烨先出的兵,现在一句天下苍生,难道一切就都这么算了?
大烨议和可以想是疲于应对两国兵力,但暮云和青泽的退让,又是因为什么?
想不通干脆就不再去想,等洗漱完毕,便扯住流霞询问凌芜的住处。她尚未细想便回道:“国师今日一早就离开华都了。听说是前去迎接大烨派来的使者,恐怕要几天才能回来。”
知道他还会回来,我也就放心了。直觉里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渊源,我实在很想问问他我们是否认识。
五日后,接待大烨使臣以及暮云国师的宴席在朝阳殿举行。按理阿玉应携皇后元华参宴,但他却告诉我希望是我陪着他前去。
流霞高兴得不得了,也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就找出最华丽的衣服来为我装扮。心里知道这样逾矩之事不好,但却找不出话来拒绝。阿玉曾说我是他最爱的女子,那我又怎么能拒绝他用来表达真心的邀请?
换上衣裙,绾起长发,流霞为我在额头点上桃花钿,淡施脂粉。最后,取来面纱,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就连这眼睛,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阿玉亲自来接我,共乘龙辇直到朝阳殿前。
只怕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后嚼舌头,说我恃宠而骄,竟连龙辇都敢坐了。
“皇上驾到!”太监总管尖利的声音凭空响起,惊得我出了汗。但阿玉的手极稳妥地牵着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失神跌倒。
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步伐平稳迈进大殿,殿中肃静威严,我知道两侧坐满了各级官员,心里也就更紧张了。
阿玉带着我一直走,最后停下脚步,让我坐下。不疑有他,乖乖落座,耳边却清晰可闻一阵抽气声。我顿时局促不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他们的声音听起来都好惊讶?!
手不自然地抚上扶手,想借由此给自己一点安全感。抚上上刻着凹凸不平的图案,下意识地描摹着,却在下一刻惊了自己。
竟是龙!
他带我坐上龙椅!这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他愿让我一个女子与他并肩而立。
心里的震惊难以描述,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与阿玉相握的手下意识地使力。
他笑着说一些愿三国永修盟好的话,殿内附和之人无数。这次小小的战争,青泽虽帮着暮云,但算起来,也可以算是中立之国,所以这次宴会设在青泽,为的也是如此。
开场话说过之后就是歌舞,丝竹声充斥整个空间,阿玉才抽得空来剥水果给我吃。不安感慢慢消散,今天竟是我前所未有地安心的一天。
殿中歌舞暂歇之际忽然传来男子之声:“钺听闻青泽女子皆是能歌善舞,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见夫人一舞?”
他口中的夫人想必就是指我,可是我哪会什么舞蹈啊。于是嘿嘿笑两声,又不知他身份,故而不回话。
阿玉笑道:“清儿身子不好,不能起舞。今日朕为钺世子准备了青泽歌舞,世子不妨好好欣赏。”
此后再无声音。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天,等到宴会将散,就连屁股都痛了。耍赖让阿玉背我回去,他说此时臣下众多,难免失了面子。我知他说的是实话,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作势不理他,让流霞扶着我下台阶,仪态万千地走出大殿,身后是阿玉无奈的笑声。
他今日必然有许多事要与凌芜相商,想来是不会追出来。于是与流霞放慢了步子,感受着这幽幽凉风。
“这位姑娘,请问往哪里是出宫的路?”不远处响起男子的询问声。听声音,应是之前请我一舞的钺世子。
流霞为他解释一遍,他却仍是不懂,后来无奈请流霞带路。流霞犹豫,我笑着对她道:“你去吧,我站在这里等你。”
此话出口,她才稍稍放心,又嘱咐我几句“不要乱走”后才引着那钺世子离开。
知道自己绝对没本事走回去,于是乖乖站着,不敢挪动分毫,生怕流霞回来找不到我。
“清儿。”
不远处有人唤我,声音有些莫名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我转向来人的方向,“是谁?”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感觉到有人朝我走近。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并不喜欢这种陌生人靠近的感觉。他僵在原地,半晌,出声问我:“你怎么了?”声音极轻,仿佛害怕惊碎梦一场。
“你与杨子玉在一起了?”
我尚未回答,他就自己说起来。听他的意思,似乎我们认识。而且在宫中敢直呼阿玉名字的人,向来只有我。也不知他是哪路的神仙。
清了清嗓子,“请问你是哪位?”
周围一下子没了声音。
忽然鼻梁上有微风,鼻尖闻到一股清新的气息。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厉声问道。
我禁不住瑟缩,无辜地睁大眼睛。“我前些日子撞到脑袋,淤血堆积,所以眼睛看不见。”随即挺直腰板,“不过只是暂时的哦!”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太医们都说以后是有可能医好的。
“你眼睛看不见了,难道就连脑子也坏了么?”他幽怨地控诉。
我诧异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他顿时哭笑不得。
“许姑娘…”远远传来陈希东的声音,我立时惊起,忙喊:“你快走,要是让阿玉知道我与你说话,肯定会被罚的!”阿玉一直告诉我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人心险恶。
虽然我已经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分辨真假,可阿玉要是生气了,说不定会不许我出来走动。
话出口,却没有人回应。小心地伸手向前一摸,只有虚无--咦,难道他已经走了?
“姑娘,”陈希东跑到我面前,“皇上有请。”
我嘟嘴:“我在等流霞呢。”
他好气又好笑:“您放心,微臣让人等在这里,您先跟微臣走吧。”
思考半天,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一起去往朝阳殿。此时殿内一片安静,想来所有人都已出宫了。
“清儿过来。”阿玉走上来牵我,将我带到一处凳子前坐下。“国师大人请。”
我还在生他的气,闷着不说话。
一只如玉般微凉的手搭上我的脉搏,想必就是国师凌芜了。
凌芜把了半天脉,又拨弄我的眼睛上下看了几遍,最后松开手,语气有些凝重。
“夫…”他话尚未说完便被人掩了口,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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