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精义

第六章 新愁缠旧事,意决压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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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传新粉身碎骨痛得昏厥过去,意识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他陡然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飞速坠向地面,烈烈大风刮得脸颊生疼。
    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地面!自己也不是在下坠,四周各种色泽的光点飞舞,根本无法分清东南西北。
    他头疼欲裂想揉揉太阳穴,一抬手发现自己胳膊是半透明的,这下把他吓得不轻。他握了握拳,五指毫无质感,好似一片虚影。仔细一查,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呼吸!
    勉强镇定下来之后,他开始使劲挤着脑子里的记忆,他想找到一点来龙去脉。
    还在他思考怎么回事的时候,剧烈的撞击突如其来,将他的思绪暴力打断。他的身体差点四分五裂,如果此时他还有血液的话,这下撞击足以把血全部崩出体外。
    还好他现在的状态奇特,身体凝聚不散,只是意识受到震动,让他暂时无法思考。
    当他从撞击中稍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红光,身体中有了好似血液流动的感觉。
    这血液奔流得太快,他的身体竟好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竹篓,无法兜住一丝一毫,只能任由它们穿过。
    赤红的血在他身体里急速穿行,一波波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忍得很辛苦,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抽搐着呕吐,没有一丝东西吐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形成实质的身体,体内也空空如也。
    直到有一小缕开始在身体中打转,那种呕吐感才开始消退,不过好日子并没有到来,他很快就享受到了此生没有经历过的折磨,那是一种剧痛和痒麻的混合感觉,一切都来源于那一小团打转的赤色鲜血。
    他很想扭曲翻滚,甚至想要撕开自己的身体把那团东西挖出来。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那团鲜血不大,但是发出的吸力却十分恐怖,他的身体被紧紧压缩,手脚都紧贴在身躯上不能移动。
    他蜷缩着,像一发弹丸,被外界奔腾的红色怒流带着四处冲撞,很长时间里,咚咚的撞击声是他能听见的唯一声音。
    这种折磨维持了多久他不知道,因为他后来重新陷入了昏迷。
    被碾碎身体时的昏迷是痛苦万分的,而现在的,让他感觉到一丝幸福。
    再次唤醒他的是浑身的燥热。他的手脚轻轻地抽搐着,已经脱离了强大莫测的吸力,而且传来一点肢体的感觉。
    他迷迷糊糊听见一声闷响,抑或不是闷响而是轻响。迷迷糊糊的,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黄钟大吕的轰鸣,还是静谧之夜睡莲打开花瓣的轻响。
    随后是一阵剧烈的翻滚,周围的红色变灰,又好像变蓝,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又归于黑暗。色泽变换中剧痛卷土重来,他再次晕厥过去,只记得最后有丝丝凉意袭来,让自己从猛烈燎灼里得到稍许安慰。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惊觉回到了社会,他的周围人声鼎沸。
    他翻身坐起来,身体的反应迅速得超过虎豹。他嗖的一声便端端正正地坐住了,他朝四周一扫,乌泱泱的有数百人之多!
    那些人皮肤偏黑,眼窝深陷,嘴唇突出,衣不蔽体,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人种。
    不知是谁第一个向他指过来,吼了几句,随后所有人都激动地朝他跪拜。
    他没听过这种语言,但是想法才一滋生,就明白了他们说的话。
    “神灵醒了,我们的神,坐起来了!”
    他的十指因为紧张缩了起来,抓到一团团绵软光滑的东西。他这才发觉自己坐在一个纤维堆的顶端,那纤维每根都非常长,一根缩成一团,像是棉花,但是远比棉花柔软光滑。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叫蕨羊的动物入冬时的第一层绒毛,在当地极其稀少,换算成金钱的话,一两价值百金。
    在如此原始的部落里,的确也只有神灵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那些人是当地的野民。不过那是在他醒来之前,他醒来之后,他们聚集起来生活,自发俯首成为了他的子民。
    他安顿了下来,一则因为这些野人对他的礼遇,他想要帮他们做些事情,一则也想搞清楚这里是哪儿,如何回家。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灵活,对身体的掌握也略显生涩,不论吃饭走路,都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潜伏着巨大力量,但是还不能被他操控,有些像是吃撑了消化不动吗,也像是婴儿刚出生手脚不便。
    在他掌握这强大的力量之前,并不能脱离这片广袤的蛮荒。
    现在他不仅需要时间掌握身体,还需要身边这些可爱的土著保护他不被那些信仰其他神灵的野人杀死,来献祭给他们各式各样的图腾。
    而得到就必须失去。他要为部落处理各种杂事,大到对外征战,小到为出生孩子祈福。
    还好这个部族所信教义中没有要向神灵进贡处女的教条,否则赵传新一定已经发疯了,因为部落里的男女在外貌上差距不大,穿上皮裙过后,只能从胸是方的还是圆的来进行区分。
    最让赵传新难以忍耐的是,因为所有新生儿都长得差不多,皱皱巴巴,五官未开,所以这些土著的孩子除了皮肤黑一些,都和他自己的孩子出生时非常相似。这让赵传新内心十分煎熬,他不能忘记自己的孩子,洗去出生的血污后,是他亲手把儿子裹进襁褓。那一幕幕在他为部族孩子祈福时不断重复闪现,这让他心里煎熬,也让他异常专注用心。
    这样,部族的人民更加坚信赵传新是他们的神灵降世。因为赵传新为孩子祈福时候的真诚流露他们个个都看在眼里。虽然赵传新从不与他们说话,但是眼神做不得假,他们看得出那种慈爱。
    他们的爱戴在那段时间是赵传新不得不承受的生命之重,原本不愿说他们的土话,但是也被一点点融化了内心,与他们交谈,打成一片。
    赵传新渐渐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睡觉,天灵盖里好像塞进了一个太阳,一双眼睛从没有疲倦的时刻,望到哪里,太阳光就照耀到哪里,一切都无所遁形。
    但是永远不会困倦,就永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逃避,他需要承受原先两倍的乡愁。
    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习惯甚至喜欢上了每天的工作。某天他陡然掌握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强大无比的力量在身体里急速窜行,自己意念所过之处,力量就流淌到何处,那种快感并没有带来兴奋,他又陷入了煎熬。
    他心中知道自己想要回家,但是又不太舍得这些子民。
    赵传新在日夜循环中辗转反侧。他决定用雷霆手段扫空周围的十余部族,杀死那些也被称为神灵的奇异生物,让自己的子民没有后顾之忧地生活在这里。
    他没有任何探求这些生物力量来源的欲望,随手把尸体扔到火山里化为飞灰之后,他回到部落宣布,以山为心,方圆千里都是他的臣民生崽安家的地方。
    他走的时候,身后匍匐着已经壮大到千人的黑皮族人,他没有看到,他们身下的土地尽数被眼泪润湿。
    部族的孩子都是他的孩子,但是部族却不是他的家,他要回家了。
    他确信凭借强横的力量可以顺利回家,但事实给了他重重的打击。他奔走亿万里,也未见家乡。
    他渐渐明白家乡已与他身隔天河。
    愤怒滚滚而来,他纵身跳入海中举浪发泄,将沿途的岛礁冲没、再冲没。
    直到他猛然回神看到一匹老鹿翻着肚子在水中挣扎,肚子上驮着自己的幼子。一老一幼眼神都透着惊慌和绝望的死气。
    他停止了动作仿佛被定身。小鹿瞪圆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孩子好奇张望时刻的眼眸,此刻却充满惊惧恐慌。
    他一个激灵,是自己造成了这样的惨剧。他心中爆燃的火焰呲地熄灭了,眼泪从灼热的眼眸里渗出来,悲意在胸底震荡不已,肺部发出呜呜的震响。
    妻儿,是他化不开的痛,尤其想起襁褓中儿子,痛意就如钢针从头顶扎至尾椎。
    父母忍住命运的摧残,不就是想为孩子挡住现实的凌冽寒风吗?
    父母的脊梁就是孩子的屋梁!
    而现在自己流落至此,妻子该多艰辛地用血乳来喂养起他们的孩子!
    他恨自己没有死。死了就没有那么多烦恼,而他活着,他必须寻找归途。
    活着,必是比死了更艰辛,他以前深知如此,现在更如是。
    他的任意发泄,使用的力量已超出可以驾驭的极限太多,他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头疼欲裂,随后身子就像是一路直坠的陨铁,一头扎入冰冷的海水向下而去。脑袋没有爆开已经要感谢上天给他的躯体坚韧了。
    他慌忙地调整身姿,拖着控制不佳的身体行至岸上。入目的尽是疮痍,那是他的杰作。
    他躺在裸露的大石上,随着呼吸进出的热流让他清晰感受到肺部的所有伤痕。
    他身上的痛意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肢体重生后显然不同于常人。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灭杀的那些奇异生物,他们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显然神智也不弱于人类。他们的力量和自己力量的来源是否为一呢?
    而自己当时的匆忙在这时候显露了后遗症。他完全不能从记忆里找出哪怕一片细碎的信息,来佐证任何一条升起的猜想。
    赵传新在迷茫中游荡,走过很多地方,留下很多传说,甚至在各个文明的神话故事里都出现他的形象。
    有些是以讹传讹的,但也有不少是他心血来潮显露的“神迹”。
    他慢慢对自己身体掌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疑惑,他的身体里有开不尽的宝藏,有些门只需要轻轻推开,就可以展现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宏伟力量。这些东西,如何得来,他很惊惧。
    因为所有力量的得来,都伴随着责任。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担负着巨大的责任是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
    在部落里的一切都让他对责任两字害怕。责任越重,就拉扯着他越发远离家乡。
    这个世界的秘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展现在赵传新眼前,他看见很多奇异的东西,但他不想去深究。
    但是心底的求知欲躁动不安,甚至有时候晚上做梦,都会梦见这些谜团被自己亲手剥开,然后欣喜若狂得醒来。后来他不得不一层层得给自己身上施加封印,不过只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燥热。
    赵传新甩甩头,狠狠啃完最后一点干饼。抬眼看去,目光穿透了墙体,看到已经休息的老者,他身上的黑气很少,一丝丝的缓缓浮起来,然后升空,慢慢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这个场面赵传新见了无数次,和往常一样,他按捺住想追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不得不再向自己施加更多封印,来抵抗来自身体的冲动。
    就像身体中有个幼年的怪兽正不断长大,笼子每被撑破一次,就要套上一个更大的笼子,也要更坚固。
    可是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将打造不出更大更坚固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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