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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幽深的地牢内,只有几缕光从上面的缝隙中透过。即使是在白天,地牢里还点着灯,但这里跟深夜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这里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但这里的确是有人的,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正在其中的一间牢房中打着盹。如果有人在看他,绝对会怀疑他是不是死了,因为他一动也不动,气息和脉搏极其微弱。他整个人也是高高瘦瘦的,露出的手臂上青筋鼓起明显,好像营养不良或者陷入疾病的人,发尖微微发黄。
地牢的上方的出口处有着声响,开始是细微的,后来哐当的一声大响,出口处的光亮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动了动了眼皮。
这时候,他心里想着,瞎子看不见光,但是他是能感觉到的。虽然自己不是瞎子。
对面的牢间房门被拉开,一个人被丢在里面,一声闷响,铁锁被合上,几阵脚步声后男子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的光亮消失了,再一声哐当后,地牢再次被幽暗笼罩。
男子睁开眼,尘埃在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光束中浮动,浮动,浮动。终日飘离。终日一样的睁开眼看见的光景。对面牢间幽幽暗暗,模糊中他还是看清了,是一个女孩子趴在那里。
闭眼,接着打盹。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黑。
明明有点点微亮,但是因为这微弱的光亮使得这黑暗如此的明显。这里是哪里?好黑。
感觉到身下坚硬而冰冷的质地。
这里是哪里?好黑。
身体微微发抖。我在哪里?
“喂!你怎么了。”
有人在说话。明明是问句却不是问句的语气。
“喂!我说,能被带到这里来,你的本事也算不小啊,不至于要死了吧。”
死?我为什么要死?我还没有找到母亲,还没有让父亲看清红穆的真面目,我怎么能去死呢?真是说笑。
“喂!”一个石块打在清子的身上。
好痛!清子猛然睁大了眼睛。终于不再是模模糊糊,眼前的东西都很清楚。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这里是哪里?清子左右环视着。一面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伤。除了头有些昏沉,肚子有些饿,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刚才是谁在说话?”清子警惕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清子在牢间四周看了看。
“原来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清子转身,正对上一个男子双手抱在胸前,略垂着头盯着清子。
“你是谁?”清子被吓了一跳。暗暗惊叹于这个人的功夫。他何时来到自己的身后,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鬼魅。
“诺,住在你对面的人。”男子下巴指指对面的牢间。清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间和自己身处相同的牢间。清子看了看,和自己身处的牢间没什么区别。直到她看见门上的锁紧闭,再看自己牢间的门锁也一样紧闭着。
下意识是后退了几步。“你到底是谁?”清子更加警惕问道。
“我都说了,我是住在你对面的人。”他走向牢间里的简单桌凳,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我倒想问 问你是谁?能被关在这里的人可不多。”
清子不说话,一直盯着男子。
“你怕我么?”男子笑了笑。“我有那么可怕么?”
清子依旧不说话,一面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地方。
“看吧看吧,看了也没用的,逃不出去的。”
“你功夫这么高都没有逃出去?”清子问。
“你说我啊?”男子指指自己,“也算是吧。”
“你叫什么?”清子问。依旧站在远处看着男子。
“裁尘。裁缝的裁,尘埃的尘。你呢?你叫什么?”
奇怪的名字。
“清子。”
“你关在这里多久了?”清子又问。
“不记得了。”裁尘只知道师父变老了。时间什么的,记住不记住,在他这里,不重要。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虽然清子对他的回答很不满,但是她没有问到底又问另一个问题。
“哦。这个嘛。杀了别人认为不该杀我认为改杀的人。”他回答道。眼底一丝深沉。
“你的功夫不简单。”清子说。
“也许是吧。他们都这么说过。”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裁尘突然反问道。
“未知的武功高强的人让我觉得他很危险。”清子说。
“哦,也对哦。”裁尘用手托住腮,说道,“不过,同是这里被关的人,你我素不相识,未有瓜葛,我没理由对你构成危险啊。”
“总是要小心的。”自己被抓还有作用,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的。况且,要解决自己的话,不用把自己关在这里让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完成。想到这里,清子走近桌凳,坐在裁尘的对面。
这样看来,裁尘的样子很清秀,和他有些拖拖拉拉的穿着有些不符。
“你又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裁尘问。
“他们想利用我威胁红叶庄。”清子说。
“红叶庄?这个名字我记得。那你是红叶庄的人咯?”
“可以这么说。”
裁尘不再说话,用手托住自己的头,想着什么东西。而清子也没什么想说的,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坐着。看着裁尘的手指一直动着,她突然问:“裁尘,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地牢。”
“不是,我是问这里的位置。”
裁尘看着清子双手变幻着,一直小小火焰组成的鸟儿若隐若现,清子眉头轻皱,像是在对鸟儿说着什么,然后鸟儿消失不见了。
“哇!这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飞走了啊。”清子撇向一边,笑道。
“你厉害。”
“这里和黔城的千水之间有什么联系?”清子送走火折鸟后又问裁尘。
“都是千老头的地盘。”裁尘回答道。
“你是说千代?”清子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
“啊。你也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在找他。”
裁尘突然笑了起来,“你搞什么?你说你在找他,现在自己被他抓了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清子顿时无语到。
“我是被高梓项抓住的。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到了这里的,也不知道这里是千代的地盘。”清子说道。
“哦~”
裁尘停住笑,不说话。
“我回自己的窝里了。”裁尘起身,清子抬头,人已经不见,再看看对面,裁尘已经躺在自己的窝里。
真的是窝。不是比喻化的床。
速度如此之快,但是一阵风都没有,一点气息都没有。像鬼魅。
裁尘躺在自己的窝里。
红叶庄。师父威胁红叶庄干什么。从自己关在这里起,裁尘从没有看见再有人被关在这里。如果是拿清子做人质,没必要把她关在这样严密的地方,师父是想干什么。
是夜。
“老头儿。你把她关在我对面干什么?”
千代听到这声音时,笑笑,把旁边的一碟点心从虚掩的窗户递出去。
一只手从屋檐上方拿走碟子。
“老头儿太老了,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生活。”
“说什么……呢?”裁尘满口的点心,说话含含糊糊。
“过几天,你会有机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就好好离开吧。”
“老头儿,对我来说,哪天不是机会?”
只要他想走,天下就没有什么牢笼能困住他。
这么多年了,还在这里,不过是不想走罢了。
一只手伸进窗内,碟子干干净净。千代接过碟子,又把刚刚凉好的茶递到那手上。听着屋檐上咕噜咕噜的咽水声。
“老头儿太老了,没力气以后也没机会再给你递吃的了。”
屋檐上的人沉默。
“你这么老了,还要和红叶庄的人打架么?”裁尘问。
“嗯。就像你一样,每个人都有无奈的。”
“杯子还你,我回去睡觉了。”裁尘把杯子放在窗户边上。
那个老头儿,透过窗看着天空。没有任何光亮在天上。掩上窗户。
“应该多给点点心的。”
以后可能就没有人从窗户递给他了。
自己也不能再通过窗户递东西了。
老头不在了,小人儿就应该有离开的理由了。
木 寒到达姜舟不久之后,就收到了清子的焰折鸟。虽然他很想即刻冲去救清子,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时维在当天夜里赶到姜舟与木寒会和了。赵桥也在第二天赶到姜舟。为了准确的弄清楚清子的位置,木寒向清子传了焰折鸟。
“裁尘。”清子向对面喊道。
没有回答。
“裁尘!”清子提高了嗓门。
“干什么?”声音从后面传来。
“哇!”虽然见识了裁尘的功夫但是清子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可知道这地方的地图?”清子问。
“你要这个干什么?”裁尘疑问道。
“我的人来救我了。这个忙你帮不?”清子露出少女的模样。
“就算你知道地图,你的人也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救你啊。”裁尘说。
“这个你不用管,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你们会不会伤害千代?”裁尘认真地问。
“嗯?”清子对裁尘的问题有些疑惑,但她还是认真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裁尘反问道,转而说道,“我没有理由帮你。”
瞬间裁尘已经回到了对面的牢间。
“为什么?你就不想出去吗?”清子大声地问裁尘。
裁尘躺在自己的窝里,没有回话。
“裁尘,我知道,以你这样的功夫天下几乎是没有地方能够困住你,所以你不需要像我现在这样去求人帮忙。”过了良久,清子坐在墙边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出去却还要待在这里,我也不想知道。但我想出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我去寻……”
“你做过伤害千代的事吗?”裁尘打断清子问道。
“我都还没有见过他,怎么伤害他?”清子仰头道。
“答应我不伤害千代,我就帮你出去。”裁尘严肃地说道。
“真的?”清子高兴的问道。
“真的。”
“好!我答应你,我和我手下的人绝对不在任何时候伤害千代。”
“如果你食言。”裁尘说,“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他的声音也像极了地狱里的鬼魅。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怎样的经历才能人成为这样?
裁尘。
尘埃怎么拿来裁?
毫无疑问清子对裁尘很好奇,但在这样的状态下,这点好奇没能让清子分心。她最重要的事还是寻找母亲。所以其他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窗净几明,罗红飘飞。伏在书桌上,葱白一样的手拿着纹有复杂花纹的笔在描摹着一旁的笔记。一撇一捺,转弯画勾,入纸的笔力,都一笔一笔的认真学。
窗外的风起,飘落的小小花瓣星星点点。落在旁边的笔记上,落在墨迹还没干的字上,落在手背上,落在衣服上。真是鲜艳的花瓣呢,即使已经离开了生命的源头,有些已经带有萎焉;即使已经是最后的进程,还是要鲜艳呀。
蘸了墨汁,却蘸上了一个小小花瓣。看着一半已经被染黑的花瓣,离凌抬头看向窗外,枝头上的花正开得欢快,随着风摇曳。
到处都有美景的,却不是到处都能静静欣赏,也不是到处都有人能一同分享。
“悦盟主,清层主的人已经都到了姜舟。红叶庄估计还要一天时间。”来人在帘外说道。
“留意着清子的那帮人,不要在红叶庄到来之前救出清子。”离凌轻轻用手拈住笔尖上的花瓣,墨汁在她的指尖上有种特有的黑色的美丽。“红叶庄和千代还是要交交手的。”
“是。”
人退下,离凌伏下身,正准备提笔 。
“悦儿,让红叶庄与千代交手,是放弃千代了么。我听说他可是个经商的高手,未免有些可惜了。”来人风貌翩翩,妆容精致,身段如杨柳生风,五官小巧玲珑,是个美人。
“拂玥?”离凌放下笔,“你怎么来了?”
“自你走了便没有人能与我说说话了,何况你还走了这么久。”拂玥嗔怪到,“我又是耐不住的人,就只好来找你了。这次我可是赖着你了,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拂玥故作蛮横起来。
“瞧你。侞风和盟主不是都在王城吗,怎么会没有人能与你说说话?”离凌用手指一点拂玥的鼻子,拂玥的鼻子立马一点黑,离凌糟糕到,“唉,我忘了。”
“什么忘了?”拂玥问道。
离凌悄悄把有墨汁的手藏到背后,说道“啊?没什么,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但是一见到你我又忘记了。嘻嘻。”
“你还好意思说有好多话想对我说,当初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从柝哥哥那里知道你在这里,恐怕我是一辈子不能见到你了。”拂玥拉着离凌的一只手说。
“盟主告诉你的?”离凌笑着问道。
“柝哥哥怎么会透露你的消息,是我找他他不在,后来他回来我问他哪里去了,他说姜舟。可是我想着柝哥哥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么个小地方,唯一的理由就只有你了。”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装作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人。
“哎呀,就属你聪明了。”离凌笑道。
“悦儿,你如今是真的要走你此前对我说的那条路吗?”拂玥整张脸都在纠结着。
看着拂玥为自己担心的脸,离凌说道,“拂玥,我已经选择并且已经在这条路上了。”
“还可以回头的,悦儿。现在还可以回头的。”拂玥的眼睛满含泪水仿佛快要流出眼泪。
“拂玥,你知道的。我没办法回头。”
拂玥转身不再看离凌。“既然你这样决定了,悦儿,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我永远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的。”
“拂玥,我选择这条路,没有放不下的东西。可是你,是我不想伤害的人。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是会受到牵连的,所以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你。”离凌走到拂玥的对面说道。
“这条路这么难走,你一个人怎么能承受得住,悦儿。”
“拂玥,你让我知道你在支持我,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这条路这么难走,我怎么舍得让你和我一起。回去吧,那里还有盟主和侞风。”
“你可知道,走上这条路,你也会失去盟主?”
离凌垂下头和眼帘,“当然知道啊,但是啊,拂玥,要得到一些东西就不得不失去一些东西,这样才是世道的公平啊。”
“悦儿。你舍得吗?”
“舍不舍得都要这样。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能回头了。”离凌坚定地说道。“拂玥,回去吧。我不想你受伤。”
“真是个又倔又傻的丫头。那就让我再多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好吗?”拂玥拥抱住离凌。
离凌把头靠在拂玥的肩上,“还好,拂玥,我还有你。”
容珩看着侍女准备好纸笔墨,对她笑了笑示意她退下。侍女犹豫了一下,也浅笑着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院内的树木花草都长的甚好,容珩静静看着,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笔。画这一棵树觉着好,画那一丛花也觉着甚好。
“公子。”侍女在外柔声唤到,“越公子来了。”
容珩放下手中的笔,墨从笔尖滑落滴在了纸上,道,“嗯。”
“兄长。”人未见,声先闻。
“可是带人过来了。”容珩问道。
“兄长就这么想着换走你手下的人?”越离坐下,容珩为他泡茶,不语。
“兄长原来是一个如此喜新厌旧之人。”越离假装笑道。
“若真是,怎的没把你换掉?”容珩也假装恶狠狠反击道。
越离又呵呵笑道。
“怎么?把人带来了,还不让出来看看?”容珩把一盏茶放在越离的前面。
“兄长果然是……也罢。”越离拍拍手,然后拿起茶慢慢饮着。
渐渐的,琴声响起。容珩听着,眉尖一挑,忘了放下手中的茶,细细听着。琴声如寒夜之初,透彻身体,一丝丝光亮在远方升起,赌多渴望能沐浴在那光亮下,希望能得到一丝温暖。
戚戚然然,在孤独的挣扎着,渴望着。指尖一挑,琴声骤变。一群女子从庭院的桥上出现,和着琴声开始舞蹈。
激烈的,不甘的,坚韧的,痛苦的琴声。舞姬如疯入魔的舞蹈着。历尽千辛万苦,受过难以描述的伤痛,终于能触碰到那一直给予希望的光亮。但是,那光亮没有温暖!一丝温暖都没有!为什么!琴声哭诉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温暖!为什么!
舞姬的双手向天伸去,像在朝上天讨问为什么,不甘的,绝望的。
再没有力气去寻下一个光亮,身体在给予希望的光亮中被寒冷侵蚀,不甘的倒下。琴声娓娓而来,不再哭诉,漠然面对着自己的结局。舞姬从激烈变为柔弱,渐渐弱下。
越离看着前面表演的舞姬,余光瞟向容珩。他道,“此生能遇见这样一位琴师,当能无憾了。”
越离嘴角微微上扬,明明应是欣喜的微笑,却分明带着的是忧伤。
“见过公子!”舞姬们齐声对容珩行礼道。
“行了,你们下去吧。”越离又转头对封策说道,“把她们都安排好。”
“是!”封策领着一群舞姬退下。
“你且可以出来了。”越离抿过了一口茶,说道。
一女子背着琴从桥上缓缓走来,衣裳绶带飘飘,顾盼巧兮,眉目清丽,眼角生情。对着容珩行礼,身姿曼妙,一出口便是能让男子倾心的声色,“见过公子。”
容珩问她,“怎么唤姑娘?”
“余桑。”女子轻声说道。
“你这琴弹得甚好。”容珩感慨道。
“公子谬赞了。”余桑头微微垂下,笑道。
“哎哎,你们有得时间谈天说地。”越离看着容珩全部身心都集中到了余桑身上,闷闷的牢骚道。
“你既然已经把人带来了,就带着先前的人快走吧。”容珩看向越离,笑着说道。
“珩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不仅如此,还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越离起身离去,说道。
“我备了一些新药,在我房间里,自己去拿。”容珩看着越离的背影说道。
越离向后摆摆手。
“你坐。”容珩说道,“你笑什么?”
余桑嘴角上扬,开口道,“羡慕两位公子的关系这样好。”
“噢。”容珩说,“你来这里之前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公子的住处,我们是为公子的侍者。”余桑答道。
“你这样好的琴师,来这里不觉着委屈了?”
“今日与公子,像是俞伯牙遇钟子期,余桑有何委屈。”她柔声说道。
“你知?”容珩有些惊讶问道。
余桑抬头笑着说道,“我知。”
这样的话,她不知对着多少人说了多少次,知或者不知再她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人想要听什么,听到了什么能让面前的人开心。
容珩为余桑倒了一杯茶,微微说道,“你是,不知的。”
余桑脸色闪过瞬间的凝固,继而温柔笑笑不语。
“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么?”容珩问道。
“不想。”余桑说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了。”容珩看着余桑说道。
余桑心中一惊,看向容珩,才发觉容珩是坐在轮椅上。
容珩摇转木椅,离去。道,“下去吧。会有人教你待在这里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是,公子。”
容珩嘴角苦笑着,又是一个多年的青楼女子。才华应是样样齐全,说话却是处处围着他人,不露心声,那精致的脸,曼妙的身姿都是为了迎合他人,就连一颦一笑都是假的。
自是红尘女子多才华。
可惜也可怜,无奈亦无情。
今日的余阳不够鲜艳灿烂,在落下去的那边是点点缕缕不杂乱无章的光线。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余阳,被映在水里如果用心看也是一副好看的画面。这样不起眼的细节,很少能有人静静这样欣赏着。劳作的老百姓没有闲暇机会,即使偶尔瞧见了也就是瞧见了而已,然后就移眼于别处了;富足人家多半喜爱的也不是这样的美,他们眼里的美是挂在房间里的,是远处不能经常看见的,是和人明里暗里攀比中的。当然,也还是有会欣赏的人的,比如哀怨的女子,落魄的才子,失意的官宦,还有此时刚刚完成任务的时维,还有在马车里思忖的白衣男子。
水里的自然光亮渐渐消失,没有风,黔城开始进入白天和黑夜的交接的时间段,没有白昼那样的人群喧嚣,也没有夜色里那样幽美的格调。
“公子。”
阚几牙在马车的窗边叫了一声,提醒着车内的人事情已经完成,时间也不早了。
“淞。”车内的人喊道。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所有人都在赶往姜舟。”淞说道。
车内的人开始沉默,阳光只剩下几缕,一束正好打在马车的一边,马儿扇动着棕尾,是不是动几下马蹄子,淞坐在马车的最前面,盘着腿依靠在车边,看看马,看看天,再看看旁边的几人。阚几牙就一直站在车窗边,怀里抱着他的剑。看着淞盘腿像男人一样坐着,还东张西望着,下意识的小哼了一声,这么大个女人了还跟个小女娃子一样。就是这一哼,车内的人说话了,把阚几牙吓了一遭。
“走吧。”车内的人淡淡说道。
“公子,去哪里?”阚几牙问道。
“淞。”车内的人没有回答阚几牙的问题,而是轻轻喊了一声“淞”。
“姜舟。”淞说道。
“走咯。”淞即刻跳到旁边的马背上,双腿一架,马儿迈开蹄子。
阚几牙坐在刚刚淞做过的地方,架着马车。
“走。”对着旁边的另外几人命令到。
阚几牙就是不满淞,没忍住又哼了一声。
几个游离的人影在最后的余阳的影子下朝着前面走着。
时维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两,拿起伞,背在背上。跃上马背,用鞭子使劲地抽了一下马屁股,拉紧缰绳,马儿的蹄子快速的超前移动着。产生的风飘起时维的头发,她的四分之一的脸隐藏在面具下, 看不到她眼眸的颜色和里面映出的东西。一股风从马车旁边穿过,掀开了车窗的帘子,车内的人下意识往外看,一个黑色的影子穿过,他的发飘在肩膀的后面,一把伞斜插在后背。以及,他那显眼的白色面具。
车内的人顿时坐直了身子,用折扇再次挑开帘子,然而那人实在走得太快,只看见那人的身子慢慢变小变模糊。
“沐之主,那人你认识?”淞骑着马并排走在马车的旁边问道。
“不知道。”叶沐轻笑着回答道。
“公子现在身体不好,你别打扰公子休息!”阚几牙凶到。
“切!说句话也是打扰了。”淞没好气的说道。
“沐之主自己挑开帘子的,可见他没有休息,我也就不算打扰了。”淞又说道。
“你……哼……”阚几牙无言以对。
叶沐在车内一边听着淞和阚几牙说着,一边把折扇开开合合,不知脑子里想着什么。
天色就在不紧不慢的赶路中渐渐变成深蓝色。
亭内。
“我叫你们好生看着他!不要让他出去!有什么事立即来通告我!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一袭红衣的女子满腔愤怒,手中的杯子慢慢渗出水来,顺着她皙白的手臂往下流,湿了她的衣服。旁边的侍女立即跪下来给她擦拭。
“荀氏兄妹拦住我们,刹柒护着庄主,我们实在拦不住庄主。对不起,少主。”
“备马。”瞬间女子的怒气不见,深邃的眼睛微微发蓝,像水晶一样晶莹,垂下眼慢慢抿下一口杯中的茶,起身,将杯子放在石台上。没有了外力的束缚,杯子就这样粉身碎骨了,里面的花茶因为水分的快速流失而跟着打旋,然后静止不动。不过转眼之间,一身红衣已经不见影。
“绮人,好好守着庄内,不要再出差错。”红衣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路上。
“庄主,您还好吗?”一个面相刚硬,身材魁梧的男子语气粗糙向马车内问道。
“老头儿听不到的,傻气。我用了香让他睡着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他路上难受耽误行程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从马上跃起坐在马车车盖上说道。
“那就好。”刹柒的声音雄厚又粗气。“小沫你坐好了!我就加快了!”
“好!”荀沫也学着刹柒的声色粗着说话。
“我哥呢!傻气。”荀沫在车盖上坐着,风迎面而来,吹得她面部有些变形。
“小熙在前面去了!”
荀沫听清风中刹柒怪怪的声音后一个跃身到刚才自己的马背上,马好像有些不喜欢荀沫,挣扎了一会儿。
“乖啊~”荀沫摸摸马的头,然后一鞭子抽在马的屁股上,“给我追上荀熙,不然我宰了你!哈哈。”
这孩子,又抽风了。
“我已经掌握了清子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凡是牵扯到清子的事,木寒总是不能耐住性子。
“越快越好,赶在红叶庄之前。”时维说。
一旦红叶庄与千代交手,清子的安全就完全不能保证。后果会怎样,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也许也没有人能够接受。
“我们随时可以行动。”大家一起说道。
时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这次的目的不只是清层主,还有千代。”
“我们能应付的来吗?”有人问。
“木寒,你去救清层主。赵桥,你跟着我应付千代。”
“木寒大哥?”赵桥小声的问道。
“这是清层主拜托时维的事。我们原来的计划要照常进行。放心,有我在,层主不会有事的。”
“是!”
“还有,任何人不得伤害千代。”
“为什么?”时维和大家一起问道。
“这是层主要求的,如果我们伤害了千代,她的性命就会收到威胁。”
虽然这样的要求很奇怪,但是清子的人重心都在清子的安危上,所以还是接受了。时维也很疑惑,这样一来应付千代就有些麻烦了。不过,她想,自己这点能力还是应该有的,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地牢内。
“清子?”裁尘站在地牢的过道喊道。
“嗯?裁尘。”
“走吧。”
“现在?我?出去吗?”清子有些吃惊。
“嗯,你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清子推了推牢间的门,上面的锁已经打开了,铁链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裁尘,你这么厉害,留在这里真是可惜了。”清子有些敬佩,有些惋惜,如果可以,她是很希望裁尘能加入自己的。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裁尘只是不含情绪的说道。
“我从不食言。”
“那就好。”
裁尘带着清子很轻松的就出了地牢。裁尘对这里很是熟悉,带着清子走一些很不起眼的路,他也很懂这里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出现人,带着清子在隐蔽的地方躲着。清子越来越对裁尘好奇。
就在裁尘带着清子快要逃出这座宅子时,一个老人突然出现在前面。
裁尘突然停住,盯着老人,不进不退。
“怎么了?”清子问。然后看着裁尘一直看着老人。清子只想着先出去,作势想要对老人动手。
“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裁尘拦住清子说道。
“他,是千代?”清子不可思议的说道。
“师父。”裁尘恭敬喊道。
“她现在还不能走。”
“师父,她现在走了,你就不用和红叶庄交手了。”
红叶庄!这三个字顿时揪住了清子的心。
“听话,这是不能避免的。”
“为什么不能避免,让她走不就好了。”裁尘有些生气。
“她不走,我们会和红叶庄交手;她走了,没有了红叶庄,但是还有上面的人。你可想清楚了这些。”
“又是他们!为什么师父那么听他们的话?为什么!”裁尘极力压抑着自己不咆哮出来。
“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师父啊。”千代慢慢走过来对裁尘说道。
“师父。”
“裁尘,就当最后一次听师父的话。以后,自己要好好过。”
突然,千代转向清子,反手扣住清子的脖子,说道,“出来。”
清子还在想着红叶庄,没来得及反应,木寒等一众出现在眼前。木寒看了看清子,又死死盯住千代。
“你敢对她动手,我让你即刻丧命!”木寒眼里满是怒气。
“年轻人,你是谁?”千代问道。
“不干你事。放了她!”木寒再次要求到。
裁尘挡在千代的前面,“你是不是红叶庄的人?”他问木寒。
“不干你事,给我让开!”木寒眼里此刻只有清子。如果清子有任何事,他不敢去想这个结局。
赵桥在千代的后面做着准备,时维在屋顶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等待时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时维转身看了看这里的周围,另一边,一群人杀了进来,一男一女身着浅紫色,搭档默契,在前面开路往这个地方冲,一个仪容威严面带些许菜色的中年男子疾步的跟在后面,旁边一个灰色高大个护他安全。
这是,红叶庄!
一人慌忙闯到这个庭院,“坊主!他们来了。”那人的手脚都在发抖。
千代扣着清子转身。荀沫荀熙把几个人踢了进来,荀沫看到这场景叫了一声,“哎,老哥,怎么成这样子了。”
“庄主?”木寒说道。
“父亲!”清子睁大眼睛喃喃说道。
就在红叶庄庄主进来的那一刻,裁尘突然冲向前,气势汹汹,荀氏兄妹反应不够,上前阻挡,却被裁尘丢在了一旁。
“裁尘!”千代喊道。
刹柒挡在裁尘的前面,两人纠缠在一起,一时不分上下。
“清儿,这次好好听话,我来接你回家。”
“父亲。”
两个人都站着不动,但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两股强大的气场正在相互逼迫,并且气势不断增大。
“老头儿,你会没命的!”荀沫吼道。荀熙很想上前帮忙,但是气场实在太大,很难靠近插手。
强大的气场让清子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紧紧压迫,不能出力。
“庄主,你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我们有事不如先先好好谈谈,没必要这样一见面就大打出手是不是?”千代说道。
“红叶庄不会被威胁,清儿也不是被用来威胁谁的。今日这状况,你我必有伤亡,还有什么好说的。”
裁尘摆脱刹柒,想帮千代。却被千代吼道,“走!现在,你就走!再也不要回来,!”
裁尘愣在原地,“师父。”
“我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当你的师父了,已经到了你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千代吼道。
让人惊讶的是善于经商的千代居然内力可以和红叶庄庄主相当。
“清儿,这次就好好跟父亲回家了。”庄主开始慢慢向前走。突然,他的气场如蓄势待久的江河的爆发,所有人的身体都收到了影响,时维在屋顶上都觉得整个人有些头晕发闷。
千代的嘴角慢慢渗出血来,他扣住清子的手臂开始发抖,他在清子耳边轻轻说道,“孩子,不要再查思江楼背后的事了。离这些,越远……越好”然后他推开清子,但千代最后没有抑制住身体里的内力,在推开清子的瞬间把内力全部爆发出来了,清子没有承受住,晕倒在地。
“师父!”裁尘看着千代大口大口吐出血,他的胡须上,他的手上,他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鲜艳的让人不敢直视的红色的血。
“以后,你要为自己而活。”千代在裁尘的怀里对裁尘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师父,你别走啊。”
“师父,别走。”
“师父,别走。”
……
而红叶庄庄主早已重病在身,今日发出这样强大的内力已经是等同于自杀了。,他的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张开嘴试图发出声音,“清……”
就在他张嘴的同时,鲜血从他的指间溢出,他甚至不能站稳。
“晟天!”一抹红色奔跑而来,在晟天完全倒下之前,抱住了他。她的一身的红色与他的鲜血完美的搭配在一起,她娇小的身体撑住他高大的身体,她满脸的泪水,不断的喊着,“晟天,晟天,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两人跌坐在地上,她捧住他的头,为他擦去嘴边的血,但是她怎么也擦不干净,因为他的嘴角一直渗出血来,他双眼开始有些空洞,但他极力的为她笑了笑,“你……来……”
然后他倒在她的肩上,“晟天……”
这是她第二次眼泪止不住的为他流下。
自从遇见他,她的泪就从来不曾为任何人流下过,包括自己。
红色,总是那么美丽。
红色,带有生的欲望。
红色,也是死亡的同伴。
红色,总是那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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