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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喝完的药碗还端在手里,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薛玉倾,楞在了那里。
“我,我刚喝完啊。”我傻呆呆道。
薛玉倾倒吸一口气,手里端着的药扔在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碗,怒吼:“你喝了什么?给我吐出来!”
我的胃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嗝了几口气,已经是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薛玉倾拿手沾着药渣含在自己嘴里尝了尝,瞬间脸都绿了。
“谁给你喝的这东西?!”薛玉倾怒火中烧,声音颤抖着无法遏制地喊了出来。
“哀家给的,薛大夫有何意见?”太后也喝完了自己那一碗药,若阳姑姑伺候着太后斜躺在了床榻上。
薛玉倾周身一紧,扑通跪在了太后面前,“太后!臣已言明心意,太后为何还要这么做?!”
太后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薛玉倾,而是气定神闲道:“薛大夫,你胸怀宽广,不是你的亲骨肉也愿意接纳,可是纸包不住火,血缘更是斩不断的东西,秦将军会与珑慧有孩子,而你,哀家可以给你做主,你和明秀姑娘,很快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有你们俩的孩子。”
薛玉倾的脑袋垂在双臂之间,身子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一旁傻站着楞了半天,我喝了那碗药,到现在身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可是听了太后和薛玉倾的对话,似乎我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我缓缓走近薛玉倾,慢慢蹲下来,伸手摇了摇薛玉倾的肩膀,“薛大夫,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薛玉倾没有理我。
我心里越来越慌:“薛玉倾,你说话啊,那碗药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啊?”
薛玉倾好半天才抬起头,他眼睛憋的通红,充满了愤恨和悲伤的神色。
“明秀,我们回家。”说罢薛玉倾颓然站起身,牵住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一下将他甩开,摇头道:“我不走,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便不走,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我也好知道冤家债主是谁!”我边说边看了一眼斜躺在床上的太后,不管是谁,若是伤了我的孩子,我绝不放过!
“放肆!”一旁的若阳姑姑尖着声音喊道:“你当你是谁?!有什么道理敢在太后面前撒泼?!”
我也不怕她:“跟人讲道理,跟旁的有什么道理可讲?!”
“你!”若阳姑姑大概从没受过这样的亏,瞪着眼睛好像要喷火:“你个野丫头敢说太后不是人?我撕了你的嘴!”说罢晃荡着魁梧的身子就冲我扑了过来。
“你敢!”薛玉倾挡在了我身前,手臂一伸就把扑过来的若阳姑姑顶了回去。
我原本就气得要爆炸,忽然感觉到两腿之间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根汩汩地流了出来,接着小腹一阵抽痛,我惊呼了一句:“薛玉倾!”然后肚子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撕心裂肺的疼痛冲击地我跌倒在了地上。
“明秀!”薛玉倾冲过来扶住我,“明秀!你醒醒!”
我被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冲击地意识一阵模糊,恍惚间只见薛玉倾一脸焦急地俯身看着我,耳边传来太后的声音:“把她挪到暖阁里去,别弄脏了哀家的地方。”
我疼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身上冒出的冷汗浸透了贴身的衣服,早春的寒风一吹,我禁不住开始发抖。
后来我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那一天,期间自己的意识几次恢复,看到的都是薛玉倾眉头紧皱的模糊身影,只有一次,我痛的整个人弓成了一个虾米,有个人凑近我摸了摸我怀里的暗兜儿,那里面放着唐里克克从前给我的药丸,虽然不信他的鬼话,可是他说可以救命,我便鬼使神差地一直贴身放在身上,那个人拿出了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我下意识地吞咽下去,隐约听见一句:“可别真死了,否则那个人还不得发狂。”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我一直在苦苦追着一个背影,可是无论我怎么追,怎么苦苦相求,那个背影都不肯停下,也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你不配。”背影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肩而立。”
眼皮就像有千金重。我费力地睁开眼,呆呆地凝视着床顶的帷幔看了许久。
这是……薛玉倾的家。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蝉鸣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桌子上,推了推趴在桌子上沉睡的人,柔声道:“薛大夫,吃点东西吧。”
薛玉倾被人一碰就醒了,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木然点了点头,任由蝉鸣伺候着他净了手,擦了脸。
“吃完饭奴婢给您刮刮胡子吧。”蝉鸣望着薛玉倾的眼睛满是心疼,自从明秀出了事,薛玉倾日夜陪伴左右,已经整整半个月不曾休息了。
那日明秀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的场景蝉鸣想一想仍旧心惊肉跳,那样多的血,好像要流尽了似的。
薛玉倾好像失了魂魄,跟着抬人的队伍跌跌撞撞走回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就是一句:“明秀没了,明秀没了。”
单是看薛玉倾的样子就让蝉鸣忍不住地流泪,她扑上去抱着薛玉倾的腿,哭道:“什么叫姐姐没了?她怎么了?怎么了?!”
蝉鸣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成那个样子,薛玉倾颓然跪在了地上,攥着拳头,眼睛充血,他无声地流着眼泪,蝉鸣的心简直要碎成粉末。
“薛大夫,人还有一口气。”抬人回来的一个小太监走到薛玉倾身边道。
那个小太监蝉鸣是认识的,是临远,那人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话也冷冷淡淡。
薛玉倾听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看临远,“你说什么?”
“我说,人还有一口气。”临远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薛玉倾身形一顿,然后疯子一般冲进了屋里。
谢天谢地,明秀真的保住了一条命,可是却植物人一样一动不动,到今天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
薛玉倾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眼神却呆呆地,全然没有了过去的潇洒劲儿。
“薛玉倾。”我虚弱地叫了一声,声音还不如蚊子声音大。
可是薛玉倾当场就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看我,然后狂喜地扔下碗筷冲到了我的床边,见我确实睁着眼睛,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我哑着嗓子,想抬手拉一拉他的袖口,却发现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薛玉倾嘴角僵硬地动了动,眼睛登时就红了,“明秀,你,你醒了,真的醒了!”
“嗯。”我虚弱地眨眨眼睛:“好累,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别动,我叫人给你煮吃的,要清淡些,蝉鸣……”薛玉倾话音未落,蝉鸣早已流着眼泪,欢喜地跑着下去煮粥了。
“明秀,半个月了,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你不知道我这半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薛玉倾生怕弄疼我似的,干脆跪在了床边,轻柔地把我的手拢住,放在嘴边吻了吻。
我看着薛玉倾惊喜的样子,脑袋里仍旧跟木头一样,忽然肚子里生出一丝痛觉。
“嘶……”我不禁眉头一皱。这一疼,却把我的记忆渐渐唤醒了。
我想起了那日在太后屋里喝下的那碗药,想起了薛玉倾和太后的对话,想起了从那以后铺天盖地的疼痛。
我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了脑袋里,对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我挣扎着攥了攥薛玉倾的手,惊慌地问:“薛玉倾,我的孩子呢?还好么?”
薛玉倾面容一顿,接着瞬间落寞了下去。
我一下就慌了,颤着声音追问:“说话啊,你说话啊!”
“明秀,”薛玉倾声音沙哑,“鬼红花药性毒烈,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你让我,让我怎么选。”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所以你,你舍弃了我的孩子?”
“明秀……我……”薛玉倾好像有千万句话,可是无从说起。
“为什么,因为那不是你的孩子么。”
“不,明秀,我说了会照顾你们母子,又怎会介意这个。”
我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不停流出来,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五脏六腑仿佛打成了一个死结。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呜咽地不能自己。
“我陪你!”薛玉倾马上道。
“不必。”我道:“不必了,让我自己待着,求你。”
薛玉倾犹豫一阵,沉默地点点头,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泪,便离开了。
擦去的泪痕瞬间被新的眼泪代替,我无声地哭着,心里巨大的恨蔓延开来。
我恨自己太过天真,也恨自己太过渺小,才让那些所谓的郡主、将军、太后、皇帝肆意地践踏着我的身体,喝我的鲜血,夺走我的骨肉,为所欲为。
我一动不动地待到了夜深人静,当薛玉倾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时,我一个人坐在没有点灯的黑暗里。
泪已干,从那以后,我再没流过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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