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爹似乎对于外界的刺激反应十分缓慢,京墨摇了许久他的身体,才叫他缓缓地将视线聚焦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你是……谁?」
记忆之中闪过一张一张的脸,虽然缓慢,但还是足够让忍冬爹确认,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这也叫他有了一丝警惕的心思,然而这一丝警惕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烟消云散。
「没关系,既然被你们发现了,只能说明我的命中必然有此一劫。横竖都是一死,你们也干脆一些,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忍冬爹说话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十分连贯,看来只是有些虚弱,并没有其他什么别的伤痛在身。
「伯伯,是我啊,我是京墨啊!您还记得我吗?您睁开眼睛先看看我,现在是我们找到了你,你是安全的了。」
一连几句都没有唤得人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京墨也有些着急,顾不上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忙使劲拽了拽忍冬爹的衣袖。
果然,「京墨」两个字终究是触动了忍冬爹的神经,叫他眯缝起眼睛来,从那狭窄的缝隙之中查看。
只是还不等他看清楚,一张白白的薄纸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吓得忍冬爹后背一僵,好一会儿才看得清楚纸上写的字。
纸并不熟悉,纸上的话语也并没有见过,只是那写信的字迹,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是见识了许多遍的。
甚至可以说是,在遭受折磨的这些日子里,都是依靠着回忆这些熟悉的字迹,来勉强度日。
忍冬爹痴痴的看着那封简短的书信,许久才缓过神来。
「……我明白你们是来救我的了,是我太紧张了。抱歉,希望刚才的我没有吓到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对费这么多事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而感到不开心,我、我也有很多用处的。留我在夫人身边,我想一定会能够带来更多的好处,而不是坏处。」
京墨也松了一口气,先是解释了并没有被吓到,或者是心里有些不情愿,又说了几句话安抚他的情绪,这事才算的上是勉强完结。
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可就是这么一转身的功夫,忍冬爹却已经昏昏沉沉的睡死了过去,看样子是累的不轻。
睡着了也好,睡着了,就不会被现在的事情所困扰。
看着他苍老而又疲倦的面孔,京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忍冬爹情绪转变的这么快,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贬低自己,但是京墨并没有心思去强夺白面书生手里的那封信过来看个明白。
即使是只看到背面,她也能隐隐约约猜出来,这应该是白夫人留给忍冬爹的。既然不给自己看,说明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又何苦去费那个心思,非要弄个明白呢。
这样想着,京墨指使人找来合适的材料制作成担架,准备先带着人出去,在做其他打算。
这一路上收获并不能算小,尤其是在捡人这一方面,更是可以说是硕果累累。从马车夫的遗孀与亲友,再到好不容易找到的任务目标忍冬爹,这些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七人之多。
不算管理上的麻烦,现在这些附加的人在人数上已经渐渐逼近了京墨带下来的人手,如果再出现什么乱子,恐怕这些人也不好控制。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带上去,将这些人进行再一次的分类,这样不但可以用来精简队伍的结构,也能调整整个队伍的侧重方向。
经过这一次的调整,想来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更加方便指挥。
只是这一来一回,路上折腾了不少时间,等到从地下爬上去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
原本在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的田种,这一次却罕见的一片昏暗。
京墨皱了皱眉,虽然预见到这种情况,但真的面对了,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也不是没有在晚上来到过田庄,那个时候这里总是燃着蜡烛灯笼,时不时还会见到忙碌的人。
而现在,这里只有被烧焦过后留下的奇怪气味,夹杂着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回忆扑面而来。
京墨心里头难免有些烦躁。
只是这烦躁在清点了队伍的人数后,又被她重新压制了下去。
留在上头的人并没有出现意外,甚至还接收到了几个没有来得及跟上而被落下来的前往后方田野的几个手下。
有了他们的加入,至少现在在照看人方面,暂时是不再会有什么问题了。
至于外头的人……
京墨揉揉有些发热的额头,暂时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
虽然已经在地下发现了不少尸体,但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这些都像是故意在让自己看见的一样。
甚至连找到忍冬爹,都是被人推动着前行,差点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不对,这两个之间的关系有一些不对劲。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白面书生,对方也在皱眉苦思,看样子应该也发现了什么。
自从重新清点完了人数之后,他就一直做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京墨原先不想打扰他的,可是现在心里头有了困惑,又不知道该跟谁去讲,白面书生无疑是唯一一个人选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吗?」
在面对他的时候,京墨更喜欢直白一些表达自己的想法。毕竟两个人总是会在相同的地点有着相类似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能够算得上是一种默契。
「对,很奇怪。更准确的来说,找到忍冬爹很奇怪。」
白面书生点了头,他在他的感受之中,马车夫的出现,留在外面的人被杀害,以及其他的种种,都是被用来拖延他们这些在地下探索者的搜索进度。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必然不会叫自己等人发现忍冬爹的线索。毕竟对于自己一行来说,找到忍冬爹才是最紧要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再找到这个人之后,会不会继续停留在这里。
那么这样一来,这两个线之间就是相悖论的。
可这些事情却又货真价实地发生了,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做的一样。
换句话说,有人想要他们发现忍冬爹,所以把人藏在了这么一个说难也算不上难,说简单也算不上有多简单的地方。
「会不会是有人在田庄里,做我们的内应?」
京墨想了想,觉得这是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猜测。
可白面书生却不这么认为。
「那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呢?他都已经知道了我们来到了这里,也知道我们必然会经过地下,为什么不直接来到我们面前,跟我们说个清楚呢?」
他的反驳更加合理,叫京墨想不出来回答的话语。
「或许他有什么顾虑?」
这话刚一出口,就被京墨自己否决了。
如果有顾虑,他可以从一开始就退出,可以选择不帮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拖到现在。
「那还有什么理由……」
白面书生只看一眼京墨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哪里,干脆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往下想。
「……或许,她没有办法来见我们,或许我们才是她最大的顾虑。」
临别前豆蔻的话突然浮现在耳畔。
小心忍冬,为什么
要小心忍冬?
她是叛变了,还是怎么样了?
豆蔻没有给出答案,可从这一个角度来看,无论是怎么样的原因,都会导致忍冬不愿意见到自己。
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更加偏向于白府,所以极有可能在找到了自己父亲的下落以后,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
毕竟关于黏米糊石板做墙的事情,还是她告诉的京墨。
京墨没有继续往下说话,可偏偏就是这一份沉默,告诉了白面书生她的答案。
又是一阵死寂。
白面书生好一会儿才有一些艰难地开口。
「你确认了吗?如果不是她,或者根本就没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的话……」
「先试试看吧。」
他的话许久都没能说完,京墨叹了口气,打断了他话里的猜测。
「这里的出口离着咱们找到的入口并不算远,我觉得很有可能咱们进入的地方,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入口。接下来咱们还需要反着推,去寻找真正的入口才行。毕竟事到如今,咱们甚至都还没弄明白这里的作用是什么。」
这下子,白面书生彻底没了继续跟她探讨的兴趣了,只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京墨对于接下来的计划。
「那么咱们休息片刻,等待时机成熟,咱们再下地下,去找一找这里的反方向究竟是去往何处。」
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全部手下,见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京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抬手摸了摸怀里已经渐渐凉了个彻底的断手,京墨竟然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有一丝恍惚一闪而过。
不知道玉簪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一切都好吧。
轻轻地移开手,京墨沉思良久,才收拾了东西,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开始观察起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