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几个月的大将军府格外忙碌,所有人都在准备着霍晏的亲事。
晔莹倚在窗边看着热闹繁忙的人群似那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忆兰和她搭上两句话,她也略显烦躁,孙嬷嬷送过来的衣裳她更是懒得一看。
京兆尹,那可是统管着整个京城的父母官,位列三品,这京城繁而不乱一片安居乐业的盛世光景多亏他管辖有方。
想来这样的门庭出来的大家闺秀也绝非等闲女子可相比的。
更不是自己这个小道姑能比的。
正当想到这里,晔莹马上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
胡说胡说,什么小道姑,自己也是大将军府的娘子。
“嘿!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
那熟悉的声音叫醒了她。
晔莹抬头一看是霍晏来了,便有些没好气地问:“你来作甚?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有闲工夫到我这里来?”
“你这人可真是不知好歹,我公务繁忙还想着来看看你,你倒说这些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来看你!”
霍晏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她神情恍惚也不免担心了起来。
“怎么了?之前你不是常跟相府的徐娘子一起玩吗?听忆兰说今天午饭你就没用,下午给你送来的点心我看你也是放在桌上一口未动,我瞧着你这不挺好嘛,不会是之前旧伤复发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心里烦闷。”
“这可真是奇了,你平日里也没什么要烦心的事啊!”
一听这话,晔莹反有些气恼了起来地搪塞起来:“哎呀,跟你说不着!女儿家的心事你管那么多作甚,活像那些市井上的闲散婆子专爱打听别人的事!”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小妹,那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你少管我,你去管我那未来大嫂去吧!”
霍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听懂了晔莹的言下之意。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烦心。你放心,我即便成亲了也是你哥,谁欺负你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定不放过他!况且等你大嫂一过门,那就是多一个人疼你宠你。这还不好?”
“得了吧!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成亲了连娘都顾不得,还顾得上妹妹?我若有一天被人欺负了怕是你在哪我都找不到了。”
“越说越过,先不说旁的,咱们霍府的娘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你?而且我霍晏行事向来是说到做到,若真有那不长眼的欺负你,我肯定饶不了他!”
霍晏信誓旦旦虽一再保证,可晔莹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件事。
她苦笑两声装作默许。
可默许后呢?前途未卜,甚至生死难料,岂敢再言男欢女爱,儿女情长?
心烦意乱间,只见连檐下的燕子也比翼而飞去往南方,自己来日又当如何?
忐忑和不安比她在云清观临行前来的更加汹涌。
同徐关雎一同弹琴作画下棋观书也因为霍晏的一场婚事变得索然无味,向来不敢懈怠的晔莹,此时此刻竟变得无所事事了起来。
京中最是热闹的地方无非是东市大街,她漫步其中,心境竟全然不似数月前她来的时候那般让她好奇。
想那日她坐在马车里,缓缓撩拨起车帘。
周遭的繁华喧嚣间霍晏白衣如洗,身骑青骢马,意气风发,英姿挺特。
这一切都将成为别人的了。
忆兰见她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有些担心了:“娘子这些天是怎么了?食不下咽,昨夜起来了三四次也没睡好,白天还出门做甚?应当好好在家歇息才好。”
“哪里那么多话!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在家要听孙嬷嬷唠唠叨叨,出来你还填烦。”
“好好好,那娘子说说,咱们今天去哪?昨天听夫人说,梅芳庄到了一匹新料子还从江南请来了个新裁缝,不如做几身新衣服吧!正好公子成亲那天穿。”
忆兰刚刚提到这事,晔莹便撇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她连忙岔开话题,“清河坊那边的戏院正好也来了一班新的女伶,不如去听曲喝茶,昨天吴大人和王大人家的娘子还邀娘子同去呢!”
“你啊!平日就知道玩乐,一会是新衣服一会是听曲的,跟我走就是,哪里那么多话!”
晔莹带着忆兰驻足在一处商铺门口,这铺子略显的有些门庭冷落,门口不过有那一顶软轿和三两匹高头骏马,只见匾额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祥宝斋”。
这祥宝斋是京中乃至天下都有名的古玩店,不论是瓷器玉器还是名家字画,这掌柜的夸下海口,只要天下有的就没有他拿不出的宝贝来。
晔莹带着忆兰走了进去,店里的小厮一见她来马上笑脸相迎接着叫来了掌柜的。
掌柜的疾步从内堂走过来,见了晔莹那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
“霍娘子您怎么还劳动大驾过来了?您要什么您派个人来支会一声便是。”
掌柜的一边陪笑脸一边吩咐着下人,“快去给霍娘子上茶!”
“我叫你备下的贺礼可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叫人拿出来给您看看!”
说着他朝另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心领神会从内堂里拿出来了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琥珀盅,那盅把上各雕刻着一只大雁,工艺精巧得让那大雁仿佛真的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只琥珀盅取出来介绍着,
“您看看,这琥珀成色,还有这雕工,别说是整个京师,就是全天下怕是也难找这两块料子雕的还这么好的。”
就在晔莹细细端详这两只琥珀盅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位带着仆人的年轻客人。
他头戴青玉麒麟冠,身穿玄色锦袍,腰间系着团龙玉佩不见一丝瑕疵,此人剑眉星目,身姿英挺,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霁月清风高雅大方的气度。
他一进门,眼光便也汇聚到了晔莹手里的琥珀盅上。
他声音文雅而低沉可是言辞却并不那般客气,只是冷冰冰地说:“这琥珀成色绝佳,又是制成酒盅,雕刻精细,更妙的是竟可凑成一对,实属难得。这位娘子出多少钱,我出双倍,这对琥珀盅我要了。”
“好大的口气啊!公子,我见你气度不凡总该是世家出身,怎么一开口便是这等市井之徒的言谈?”
晔莹也毫不客气地回了过去,他一听晔莹如此说轻蔑地看了看她。
“娘子,这买卖自愿,掌柜的自然是喜欢价高的,我这又算什么市井之言?”
“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况且这琥珀盅是我数月前便叫掌柜的备下,公子夺人所好可非君子所为。”
晔莹脸上略带恼怒,她转头便对掌柜的说:“这样,原定的价格之上,我再多添二百两,一共四百五十两。”
掌柜的一听这价格喜色难掩,刚要点头答应,旁边的男子也跟着加价,“我刚说了,你出多少我便出双倍,九百两。”
“我出一千两!”
晔莹不顾忆兰的阻挠,还是叫出口来。
可那男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然地说,“两千六百两。怎么样?还叫吗?”
忆兰死死拉住晔莹,晔莹看了看她只好摇头作罢,气鼓鼓地说:“罢了罢了,让给你,不过一对酒盅罢了!”
那男子叫身旁的小厮从衣襟里拿出来了银票,掌柜的接过手里细细验看一番便眼睛不再能注视到旁的。
那男子心满意足戏谑着说:“一个姑娘家,还是多摆弄些簪子步摇,胭脂水粉吧!”
说罢他便带着仆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晔莹见他已然走远,马上回过头来跟掌柜的说:“拿来吧!”
“霍娘子这法子当真好,您放心,我们这生意人是最讲诚信的,这一千二百两是之前说好的,给您,我再给您添五十两,全当请您喝茶了。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还劳您多关照些。”
“你放心,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不过刚才那位可是七皇子广陵王,他要是过后找我们这小店的麻烦......”
“广陵王怎么了?这本就是周瑜打黄盖的事,他自己抬了价,又有票据。难不成这时候还要过来找后账?”
这一幕让忆兰大吃一惊,这和她数月前刚刚认识的那个霍娘子完全不同。
在说到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冷的就像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笑容也在这光角里显得如此阴森。
更让她战栗的,是她猛然的回眸。
晔莹看向忆兰的目光又回到了那春风拂柳般的温柔模样。
直觉告诉她,这霍娘子的深沉和城府绝非她平日所见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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