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佞臣

【十六】万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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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晌午,苍梧城中久违的热闹起来,占领此地中朝军兵呼喝着狂欢,恭迎着他们万千尊贵的陛下,在街巷两边夹道相迎。
    宁南忧带着周源丞寻到机会打晕了两名中朝士兵,将他们绑住扔到了一处隐蔽的草垛里,扒走了他们的衣服,悄悄混入了其中,与众人一起欢呼着刘潜的到来。
    正街之上,刘潜在千呼万唤下,身穿金龙铠甲骑着发色油亮的黑棕鬓马缓缓现身。顿时夹道两侧发出一阵呼喝,跟在刘潜身后的,则是一直为中朝与占婆出谋划策的段从玉。
    再往后看,躲在士兵人群中的周源丞便亲眼瞧见了骑在马上与刘潜一起出现在此处的周源末及秦冶。他心中猛地一紧,窒息感扑面而来,满脸失望的看向马上的青年,彻底熄灭了那最后一点希望。
    在多日的辛苦筹备下,宁南忧早已于苍梧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打着南阳城防军的名号,他将分散在广州之内的所有精督卫全部召集了起来,趁着中朝这几日大规模的兵马演练的机会,让他们偷偷混入了苍梧城中,埋伏在各处,随时等待号令一击而起。
    因此,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混入中朝的宴席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周源末与秦冶带离苍梧。
    此事有了周源丞的相助,则变得更加顺利了一些。宁南忧借用军衙府邸之中的人手,掩护着周源丞等人入内。宴席过半,周源末与秦冶果然落了单,他们二人各自醉醺醺的往房舍处行去。
    宁南忧与周源丞便趁此机会,迅速上前打晕二人,拖着昏迷的他们送到了军衙府邸的后院墙角处,遂悄悄转身离开。等在后墙的精督卫眼见郎君们按照计划送来了陷入昏厥之中的两名青年,便立即按照宁南忧嘱咐的,偷偷伪装成运送果蔬的商户,推着两辆摊铺车蒙混了出去。
    原本这件事已然成功,却在周源丞带着昏迷的两人离开苍梧城时出了问题。
    在精督卫合力掩护周源丞退回临贺后,宁南忧于苍梧藏身的地方便忽然被中朝军兵发现,抄没包围了起来。他自宴席归来,眼见此景心中不由一震,立刻避开搜查的士兵躲进了一间草屋。谁知糟糕的形势接踵而至,有人偷偷藏于那间草屋中,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宁南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记手刀砍中了脖颈,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晚,中朝突然封锁了苍梧,加固了广州边境的军防布置,而守在合浦和高凉的兵马则在一夜之间被刘潜悄悄调去了广信。
    守在临贺蓄势待发的蒋善从斥候处得到这则消息,顿时深感不妙,他猜测广信之内定然出了什么要紧之事,于是压住手下蠢蠢欲动的军兵,派人前去打探情况,并试图找人联系身藏于苍梧郡城之中的宁南忧。
    然而,他与周源丞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宁南忧那边传来任何讯息。
    蒋善立即察觉了异常,判断宁南忧在苍梧出了事。周源丞心急如焚,执意想去苍梧城内找寻宁南忧的下落,蒋善不允,将他死死拦住,关在了蒋府的密室之中。
    彼时彼刻,江呈佳追随宁南忧的脚步,带着吕寻、燕春娘、千珊、拂风、烛影等人一起来到了临贺之中。她只身前往蒋府,欲暗中与郎君相见,却无意中找到了被囚禁于密室的周源丞。
    她从他的口中得知宁南忧于苍梧消失无踪的事情,瞬即方寸大乱,急匆匆去寻蒋善,却从蒋府家仆的口中得知,蒋善早在前一夜便独自一人带着一支队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临贺,不知去往了何方。
    江呈佳猜测,蒋善是想凭一己之力将陷入困境的宁南忧解救出来。她心焦如焚,担心宁南忧真的落入了中朝之手,经不住内心的煎熬,终究还是召集人手,跟在蒋善之后乔装打扮、想尽法子潜入了广州。
    谁知她们刚到苍梧的广信县中,便从当地管控起来的民众口中得知:今夜,中朝国君刘潜似乎要挡着众人的面,处置一个从大魏混来的奸细。
    江呈佳瞬间联想到宁南忧,顿时陷落于惊慌之中揣揣不安。
    夜幕降临,广信刑场附近围满了中朝士兵。刘潜为了让这里的百姓亲眼瞧一瞧细作的下场,竟下令让军兵们驱赶着民众一齐聚集在刑场周围,逼迫他们亲眼目睹今夜之大刑。
    江呈佳通过水阁多年的人脉,混进了苍梧广信,乔装打扮成当地被迫投降的民众以此隐藏身份,自然也被中朝兵士驱赶至刑场观看中朝行刑之事。
    她伸着脖子张望,盯着沾满血迹的刑柱,双手攥紧握拳,掌心频繁的冒出冷汗。她在心底默念祈祷,盼着脑海里的想法只是荒诞的猜测。可事实却当面痛击,狠狠的给了她一个教训。
    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中朝守卫军便押送着一个人上了刑场。此人披头散发的遮住了面容,形色糟糕、衣衫褴褛。他被兵士牢牢的绑在刑柱上,奄奄一息的垂着头,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动静。
    江呈佳挤在人群中,努力辨认着此人的样貌,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不敢有一丝转移。
    两侧响起士兵的号角声,一番吹奏响乐后,便有鼓声阵阵传来,其音震耳欲聋,让在场的诸多民众皆不由自主的捂起了耳朵。紧接着,在中朝军兵的欢呼之下,刘潜身穿一袭雕纹刻龙的玄衣长袍登上了判台。
    君王的气度让他在火光之间格外的耀眼,众人神色各异的看向刘潜,低下头来窃窃私语着什么,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诸位。吾乃中朝皇帝刘潜。吾知,这连月的征战,已让尔等精疲力竭、不堪重负。军兵如此,百姓亦是这般。吾并非残暴之人,攻占城池后,无意对诸位行残酷不仁之事,平和公正的对待任何一位大魏俘虏与平民。然则今夜,吾却要变革方式,为在场诸民斩去毒害世间、人人谴责的大魏败类。
    请诸位做个见证,吾今夜所处置的,并非被抓获的大魏俘虏,而是引起中朝、占婆与大魏之战的罪魁。如此之人,实在不该遗留于世。”
    刘潜这般说,让刑场下的群众沸议起来。众人皆嚷嚷着要见此人的真面目,刘潜便朝刑台上招了招手,命人将捆在刑柱上的青年的脸抬起来。守在刑柱两侧的中朝士兵粗鲁的扯住那青年披散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朝后一拽,那人便在篝火的光照下露出了真容。
    一张俊朗无双的面容显露在众人面前,高鼻星眸剑眉,即便如此狼狈不堪,眉宇之间的英气也未改分毫。
    江呈佳站在人群中,借着火光瞧清了青年的容貌,顿时生出一股窒息感。她惊慌失措的盯着刑柱上的青年看,心口揪着般痛了起来,浑身止不住的发抖。陪在她身侧的千珊瞧见此景,也同样震惊不已,小声在她耳边喃喃道:“姑娘...姑爷竟真的落入了中朝大军的手中?”
    江呈佳腿脚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幸而千珊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看来...是姑爷的计划出了差错。只是不知如今蒋太公到底在何处,若能寻到他,或许我们还能突破重围,将姑爷救出来。”千珊压低嗓音冲着身旁的女郎说道。
    江呈佳抚胸喘息,面色苍白道:“怎么救?如何救?如今想来,刘潜将合浦与高凉的军兵全部调来广信,便是为了今晚。倘若我们出手,便正好跌入他亲手设下的陷阱之中,说不定不但救不了大王,还会惹祸上身,为江府带去麻烦。”
    慌乱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不能让自己手足无措。江呈佳深呼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思考着到底如何双赢,既不牵扯水阁,又能顺利将宁南忧从众目睽睽之下救出来。
    谁知,未等她想到合适的办法,判台上的刘潜便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宁南忧命丧刑柱的惨状。
    那高坐于判台上的中朝国君,眯眼盯着刑台下的大魏平民,说出了绑在刑柱上的青年的身份:“想必诸位已然猜到此人是谁。吾不愿隐瞒各位,他便是那人人得而诛之的睿王——宁南忧。”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刑场再次陷入了沸腾之中,一阵热议后,渐有支持声传出,声声锐利:“这样的人确实该杀!我听过他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想必此刻他潜入广州,亦是心怀异心,想要再添战火!诸位!纵然中朝侵犯大魏,但倘若没有那睿王宁南忧,这场战事也不至于会被引发!他该死!该为那些无辜冤死的军兵将士们偿命!”
    如此呼喝,终于引发了广信百姓们的愤慨,他们当中或多或少都有亲人死在了这场战役之中,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因此对导致战争的罪魁祸首尤为厌恶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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