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边缘

    
    山口翔太走了没多久后，高桥刚吾也借机独自离开了警视厅。林真一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没有了山口翔太在身边造成的压迫感，高桥刚吾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连走路的样子也开始变得风风火火起来。
    很快，高桥刚吾的背影就从林真一的视线中消失了，但是他仍然看着警视厅的大门发愣。一旁经过的小岛瑛太见状，好奇地把脸凑了过来，尽力看了半天却还是一头雾水：“真一大哥，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没事，只是无聊看看雪景而已。”林真一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对方手里的文件夹问道：“我刚才让你找的那些资料，你全部都找齐了，没有什么遗漏的？这也太快了吧？”
    小岛瑛太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必须的。不过除了本人办案能力卓群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山口翔太的履历太简单了些。他身家清白，父母的工作都很体面，没有任何案底，就连交通违章都没有。他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儿，我估计你十分钟就能全部看完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山口翔太这履历确实够干净的。林真一道了声谢，将对方手里的文件夹拿了过来，回到办公室打开慢慢看了起来。
    根据资料显示，山口翔太是东京都本地人，今年31岁，是家中独子。他的父母是同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部门长，家境虽然算不上特别优渥，但算作中产家庭还是绰绰有余的。
    履历表的右上方有一张山口翔太在20岁成年时拍摄的2寸证件照，他可以算得上驻颜有术，这十多年的时光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印记，最大的变化就是由原本的黑框眼镜换成了如今的金丝边框，给他平添了几分儒雅来。
    不仅如此，山口翔太从小学开始，国中、高中、大学、就业，这一路走来按部就班，没有任何波澜。他的国中和高中的学习成绩可以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但是文理偏科相当厉害，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经常是全年段前列，但是国语、英语、社会、政治经济经常会不及格。
    可能知道自己文理科瘸腿严重，极有可能无法进入心仪的大学就读，山口翔太在高二的时候开始主攻艺术类，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以极高的专业课成绩考取了东京艺术大学。大学毕业后，他就进入了目前工作的这家私立艺术学校教油画，薪资和奖金都非常可观。
    林真一合上文件夹，心中不禁感觉有些挫败。从表面上来看，山口翔太拥有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生，一个人能活得像他这般顺风顺水，也算是无憾了。
    一旁的小岛瑛太见林真一默默不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一大哥，不必羡慕，虽然山口翔太这家伙什么都比你好，但是有一点他可比不上你：你有星野小姐这样的大美女做女朋友，他没有。”
    林真一一愣，瞬间有些啼笑皆非哭笑不得。这也算是在安慰自己？那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美都会看上这样不名一文的自己，是不是也能说明她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不过，小岛瑛太的话倒是意外地给了林真一一个新的思路：“等一下，你说山口翔太还没有女朋友？那他平时除了神之木英矢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朋友联系得比较多吗？”
    “这我暂时就不清楚了。”小岛瑛太为难地挠了挠头发：“日暮警部千叮万嘱，尽量不能影响证人的日常生活。从目前仅有的线索来看，山口翔太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还没有对他的交际圈进行询问调查。”
    林真一皱着眉点了点头。
    的确，自己对山口翔太的印象不佳，也只不过是来自于一种对犯罪者的直觉，而山平千美当年的那场车祸，到底是不是神之木英矢和山口翔太所为，还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来支撑。如果以此为借口，贸贸然地对他展开大面积调查，势必是不符合程序，也不符合规定的。
    林真一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完全冷透的美式咖啡。那又酸又涩又冰冷的口感让他打了个冷战。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朝着日暮俊介的办公室走去。
    不出所料，日暮俊介对林真一提出的“着重对高桥刚吾和山口翔太进行调查”的下一步计划并不十分认同：“林君，你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在神之木英矢的死亡时间里，高桥刚吾和山口翔太这两个人都有着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而且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有杀害死者的动机。我们1系的警力毕竟有限，不应该把调查的重点仍然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吧？
    另外，神之木英矢在死前，曾经有过借贷大笔现金的需求，这一点非常可疑，也许和赌博或者高利贷有关。我认为，我们下一步应该以此为突破口，着重调查神之木英矢生前的经济情况才对。”
    日暮俊介的疑问在林真一的预料之中，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对方虽然在精神层面算得上强大，但是也有他的弱点。十五年前的那起自杀事件，至今仍是日暮俊介心口的一根刺。在潜意识中，他希望杀害神之木英矢的那个凶手，并不是为了替山平亮司报仇的亲友。
    林真一并不想在这一点上和领导起不必要的冲突，他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日暮警部的意思，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要对这两个人进行调查。
    首先是高桥刚吾，他现在靠着酒吧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发展自己的偏门生意，给他违禁品的上家一定是鱼龙混杂，其中说不定有什么放高利贷的私下接触了神之木英矢也说不定。
    其次是山口翔太，这个人表面上来看暂时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也认为他大概率没有杀害神之木英矢，也没有那个必要。但是十五年前，山平亮司的自杀以及山平千美的车祸，如果这两件事真的和神之木英矢，以及山口翔太有关，那么说不定他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听到最后，日暮俊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杀了神之木英矢，是为了给山平亮司和山平千美报仇吗？”
    林真一看着对方的眼睛，毫不退缩：“不错，我认为很有可能。因为神之木英矢明明在去年11月中旬就已经失踪了，凶手把他抓起来，却没有立刻将他杀死，而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对他进行了将近二十天的折磨。
    日暮警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彻骨的仇恨，还有人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去杀死一个人吗？
    还有山口翔太。我刚刚看过他的履历，他是一个家世良好，活得顺风顺水的精英分子，别说案底了，就连一个违章停车的罚单都没有被开过。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很有可能在十几岁的年纪，逼死了一个同学，弄残了同学的妹妹，却没有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这是什么样深沉的心机才能做得到？
    凶手如果真的是为了山平兄妹复仇，他杀了神之木英矢，又有什么理由会放过山口翔太呢？除非山口翔太躲在神之木英矢的身后完全隐身了，连凶手都没能把他查出来。不管怎么说，山口翔太绝对是我们后续应该着重调查和监控的对象，我还是坚持这一个观点。”
    日暮俊介看着面前年轻人的脸庞，对方那执着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很多年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勇往无前，谁都不怕。林真一还是要比自己更善良一些，在坚持己见的基础上，尽可能地使用了较为婉转的用词；不像自己，拍着桌子对着上级骂骂咧咧也是常事。
    想到这里，日暮俊介忍不住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了林真一的面前：“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好吧，既然林君你坚持，那我们接下来就兵分两路。
    你负责带几个人，对高桥刚吾和山口翔太平日里的交际关系和经济往来作进一步调查，在调查的过程中，切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至于我，就负责继续跟进神之木英矢这边的线索。刚才他的父亲打过电话给我，说明天会带着妻子来一次警视厅，想要提供一些线索给我们警方。听他的口气，好像他老婆确实知道些什么。”
    林真一的面前又浮现出神之木悠亚那张憔悴而灰败的面容来，自从神之木英矢的尸体被找到之后，他的母亲就开始了缠绵病榻的日子。看来，她最近恢复得还算不错，时间果然是治愈伤疤最好的良药。
    知子莫如母，对于神之木悠亚这样一个家庭主妇来说，对家庭、丈夫和孩子所付出的心血和关注，显然要比一般的职场女性多得多。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可以提供一些警方之前没有查到的线索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林真一和日暮俊介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浮现出一丝隐隐的兴奋。因为现在的他们，都太需要一个案件的突破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