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生生的凉布被清凉的指尖推拉至额头,覆盖着逝者煞白的脸庞。
张艺忍心闭上心照不宣的眼眸,身后传来程穆的呼喊声。
「都叫你吃饭叫了三四遍了,这下好了,饭点都过了……之前还说要彭姐一定要准点吃饭,你现在不应该也要这样。」带着责怪的意味。
她抽下手套,紧握在手心里,然后扔进身旁的垃圾桶,两手一抹眼角的泪花,转头走向外头焦急的程穆。
「我……现在吃不下。」
在这卡心思细的程穆听出她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右手直接勾上张艺的双肩,对角的手握住长久冰冷的皮肤,温暖的手温从指尖透过血管缓缓蔓延到心间。
「我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天上的王叔也见不得你和彭姐白白相饿,肯定是让你们带给他好好活,好好吃,好好经历时间的美好。」程穆哄着道理一套一套的。
张艺轻轻依偎着程穆肩膀,感受着丝棉麻布柔和的质感,她是小猫似的在衣边剐蹭了几下。
他边哄说边搂着张艺,悠悠散散的向窗外四下的阳光那儿走去。
下午小组案情分析会议室。
此刻的会议室周围是四面封闭的实墙,早来孙昔明将靠南的窗户一一拉下了窗帘。
他似乎很满意阳光渐渐被遮挡下的样子,就像是夜幕即将到来,白天和黑夜仅在一念之间。
「咔。」
孙昔明左手顺势开了室灯,周围又再次顿时亮堂堂的,许久藏匿的尘埃,在这一刻,零零散散地落下来,带着往日层层封锁的记忆滴滴答答的洒落到地面。
「你瞧我就说嘛,老大肯定还是第一个到的。」带头的程穆打响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侧边的张艺顺着程穆探去的方向,看去。
面前的孙昔明正在利用拍摄好的现场证物以及受害者面部和相关联的人事物形成的照片,在板上做成一个关系略图。
他的身高伟岸,逆着灯光,长长的影子斜照着一边,看不到尽头。
张艺的回应多少带点呆板,她「嗯。」了声。
若是放到以前,作为公安局拼命二女郎的名头,肯定是早早抱着一堆资料直接「拍」的一声放在孙昔明的面前,顺口还说着关于案情死者的各类情况以及陈述。
可是现如今,她低沉的很,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就这么坐在原位置上,抬眸看着对方,布置着这一切。
程穆眼神注视着电脑的开机和文件,一手在桌子下方握着对方,默默的给予安慰和自己的心意。
写完最后一笔的孙昔明转过身,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眼角垂了垂,他微微一笑,而后坐回到位置上,双手放在桌子上,静静的等待着。
「indos」的开机声由小见大,不禁为接下来的彭可和封沉做了欢迎音。
彭可和封沉两人这次是一块回来的。以往要么一前一后,要么一后一前。
许是众人心理年纪较为小的程穆听力也格外好,而今天被杂乱的事情所烦忧的孙昔明也第一时间看向来时的方向。
引入眼帘最为优先的是封沉,他从一年前进队的活泼洒脱逐渐成为了孙昔明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封沉——表面温柔而雅,但却唯深不可测。
他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用那种轻柔的笑容,就像是刻在脸庞上一样,眼眸先向在座的环视了一圈,而后才进来,带着背后的彭可。
当他看到失魂落魄的彭可之时,呆若木鸡的眼神,不发就像是身在失去重心的月球般,摇摇晃晃的。
孙昔明眼神蓦地一紧,
紧而上前去扶着。刚刚差一点就可以拉住跌倒的彭可时,两个男人的手臂同时碰触彭可的臂膀,让此刻的她一慌神。
彭可眼光一掠,少有的暗淡一闪而过。
下一步,她先是靠向了封沉,细嫩的手臂抽离了孙昔明的手掌心。
淡漠的空气从五指之间流淌,干巴巴的,他轻轻地抿着嘴,那对不深不浅的眼眸,紧紧盯着彭可的背影,一切都不言而喻。
「各位,由于王叔的离奇死亡,带给我们了不少的惊异与伤害,所以为了大家心理和身体方面上来决定。
我和上级提交了建议,彭可和张艺这两位同志可以暂且不参加此次的案件,具体安排由我和程穆以及刑警一队共同完成,我需要犯罪策划等,那么就麻烦封沉了。」
他细长的眉眼抬起,在灯光之下,漆黑的双眸泛着迷离的色泽。
对上左手手持着挑起的资料,闻声而起面不改色的脸庞,封沉目光温和,两目里却是一片冰冷。
而后快速的打字声惊扰了四下先是沉默的几秒。
彭可目光微微闪烁,犹豫未决了半天,这才最终用着鼻腔发出轻「嗯」声。
程穆也想替着此刻魂不守舍的张艺答应的,但是对方抢先回应了。
「孙队,我就不了。虽然有影响,但是我会很快调整好的,王叔的案子我来辅助我安心。」张艺喘着一大口粗气讲完,她的精神啊,突然间变得正气凛然的,就像是即将迎接一场大仗,而她就是那个领将的女将军。
孙昔明白队里的俩女生都不是同程度的犟,也就点点头,应下了。
「受害者名叫王明,年龄56,家中独子。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龙城镇,搬迁原址位于龙城镇北区的村庄,而后于1980年搬至中心公园的黄金地段……」孙昔明老样子介绍患者情况。
与此同时,门外传出来敲门声,然后探进了一个小巧的头,用着小心谨慎的声音,「是探案组吧?嗯,这些资料是章法一要求拿过来的。」
看了一眼站绷直的孙昔明,含着下巴。外头的警员捧着资料放在桌上。不经意间扫过白板,死者的尸体,不由得惊呼一声。
「我,靠。这死者……」
「那我还是先讲吧,我也习惯了。」张艺直接大声说,「王叔是失血过多而死的……我们从死者的死后照片可以看出,身上有多次……多次被凶手鞭打的痕迹,由于鞭打的深浅不一,导致条的颜色有浅有深。
失血为过多的是脚后跟的位置,认为也是凶手……慢慢折磨他,从而获得快感的地方。
他将脚后跟切成两半的横切面,并且把脚底下的脚皮利用刀切的方式切成大约为三厘米厚度。
此前我认为受害者有过几次昏迷……而且凶手将死者完全死后的一小时之内,将其重新穿上衣服,并且绑上一层又一层。」
张艺明显的强烈的哽咽,所以她没有走向前,站在位置前面,后膝抵着椅子,两只脚似乎紧抓的地板。
「我……我们就可以想到,在普通人正常的死亡之后,会有……专门有人将尸体绑的很紧,似乎就是把人体内的二氧化碳或空气排出体外的,让她维持一个形态。」
声音出的很快,讲完立刻坐回原位,两只手顺势拂过眼角。
封沉停顿做笔记的行为,眼眸从本子抬头目视,「凶手对死者脚底有某些兴趣,他的做法是,对死者这个地方的不满,还是要放大些什么?」
「对呀,为什么凶手要割掉死者的脚底板啊?」程穆在一旁发出疑问。
彭可手心微动,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躯体变形障碍,凶手并没有对自己,而是对他人。会不会是因
为这种心理状态去希望以此方法去改变某一个人的身体状态。」封沉继续抛出自己的见解。
程穆脑筋一闪,「那我们是不是得找跟王叔亲近的人啊?至少是得认识很久的,不然像王叔身体比较武壮的,不可能让陌生人轻易靠近啊!」
「这是我们必须要查的一个方面。」孙昔明发声了,「封沉,这个症状只是你一人而言,并没有很多证据去证明凶手就是有。
我想获得更多的时政或者是其他线索之后,再让你做接下来的犯罪心理的一些提示,或者是方向吧!」
婉意地反驳封沉的发言,思路正确,其实大不了什么,但今天却在两位女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想法。
(明明就是看不惯封沉,果然还是像他说的那样,这个男人根本碰不上彭可!)
〔昔明怎么能这么说呢?封沉也是好意啊!王叔竟然死的那么惨,我一定要抓住幕后真凶,如果什么都抓不住,我真的这半辈子都对不起师父和王叔了。
最近他对我一直拐弯抹角的,我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今天一定要跟昔明好好聊清楚。〕
彭可根本没有想后果会是怎么样,固执己见的将心中半信半疑的疑问逐渐放大,连带着当年的悬案,像是苍蝇般围绕着死尸一样,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他在明,他在暗。
封沉的眼皮动了动,被拒绝后的尴尬神情刻在脸上,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在旁人看来,就是被欺负的绵羊。
「孙队长,说的是。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双方的眼睛在这一刻交会而过,孙昔明的瞳孔在一瞬间压缩到极致,他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封沉正在鄙夷的微笑,这种笑容曾经在小时候,好不容易考上了满分,父亲对着试卷看着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从来不信任他,从来不相信他。
随着承载着去往古宅的回忆,他回想起了当年在邻城发生的一切事情——在父母的吵闹声中,他想起了曾经陪伴他玩过无数次塔罗牌的哥哥,那个样子和如今的封沉有些相似,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被迷雾笼罩一般的眼睛。
孙昔明此时此刻,宛如犹豫不定的模样,让男人的眼眸中的笑意更盛了,他带着邪魅的笑意淡淡地瞥了一眼彭可,又注视着逐渐在他面前透明的孙昔明。
似乎一切都即将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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