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隽眉头一蹙,凑上前去:“大夫,我长姐……”
那宫里来的御医,终于放下把脉的手,道:“墨掌柜的脉象,细直而软,累累萦萦,状若丝线,若不是诸虚劳损,是不会由此脉象的。墨掌柜的气血不足,不能充盈脉道,又脾虚而湿邪,是长久劳损之象……不过嘛……”
他捻着胡子思考良久:“却不至于一生气就发晕,甚至睡上四五个时辰那么久。”
他对上墨暖的视线:“想来墨掌柜平日里生气恼怒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过。”
墨暖的眸色一沉,点了点头,这才是她今日疑心的点。
宋樟看看墨暖又看看御医,道:“可是被人下药?迷魂香一类的?”可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御医反驳,说是脉象上没有中毒的症状,更何况墨暖现在生龙活虎,也没有其他不适。
墨暖低头沉思,疑惑道:“若是下药,所图为何?”
这话一出,倒是难住了众人,墨隽刚想说是否和女将军去青梅坞有关,可仔细一想,墨家认不认识女将军,又能干系到什么?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罢了,就算不认识,也损失不了什么啊。
墨暖一笑:“还是你们过于紧张,要我说,不过是诸事凑巧到了一起。”
宋樟白了一眼墨暖,坐到一旁:“你年纪轻轻,怎么一身的病?也不知道天天蹦跶的什么劲儿。”
话罢,对着御医一礼:“多谢您费心,、”
墨隽也连忙上前:“还请大夫为我长姐多开几剂方子调养身体。”
宋樟悠悠坐起:“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他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合上,点了点墨隽的肩膀:“你明天还是派人去查查拦住柏酒的那个婆娘和卖鱼的男人。”话罢,转身离去。
墨隽好声好气的将御医送了出去,一回院里,就看到墨暖盈盈一笑:“你们别紧张,大夫说话都要说的严重些,不然怎么让病人重视?我实际上没有那么夸张。”
墨隽正欲再说,墨昭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长姐累了一天了。”
朗朗星空,墨暖和柏酒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而墨隽却一个人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也不知想些什么,墨昭默了一默,道:“以后少让长姐操点心吧。”
……
墨暖的院子。
墨暖刚一回屋,就命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只留了柏酒一个人。那柏酒也很是明白墨暖的意思,直到四下无人了,端了一杯热茶到墨暖的手中,:“姑娘怀疑什么?”
墨暖的十根纤细手指紧紧地握着那琉璃茶盏,感受着自指腹传来的温度,她眉头紧锁,怎么思考怎么觉得这事蹊跷,却又找不出任何一个从中可以获取利益的人:“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这几日,去查查我的膳食。”
柏酒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必不惊动隽哥儿和昭哥儿,让他们担心。”
墨暖叹了口气:“这样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听宋樟形容,那女将军的脾气性格非一般俗物,若是不能结识,实在可惜。”
柏酒摇了摇头:“想来宋樟公子还愿意再组局的,眼下朝廷没有别的战事,将军也在长安常驻,来日方长。”
漆黑夜晚,主仆二人的絮絮低语断断续续的飘荡在这朗朗星空当中。然而长安城的另一边,宋樟才回了府,推开院门,就看到一个郎朗身姿,正坐在庭院之中,对影独酌。
脚边的坛子,分明是他宋樟私藏了很久的女儿红。
宋樟一愣,“你怎么进来的,我进府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你来了?”
第五非明连抬眼看他一眼都不曾:“我翻墙跳进来的啊,从正门进,岂不是要兴师动众,乌央乌央的一大片。”
宋樟撇撇嘴,看着她脚边只剩下半坛子的女儿红,拎起来就给自己倒了一盅,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大理石凉凳上:“你倒是清闲。”
第五非明瞥了一眼宋樟:“不来我也不知道,你当上官之后日子能过得这么富裕。”她的食指轻轻扣在理石桌面上:“我出征前你院子里摆的可不是这一套,但是这件,少说百两银子。”
话罢,又举起自己手里端着的酒盅:“琉璃材质的酒盅,异国货色。”
她抬眼看向宋樟:“你内室的屏风,镶了翡翠象牙,摆着的珐琅瓷瓶也是前朝的,就连案几上的笔冼,是青玉材质还雕了梅花形状的,花间还特意雕了一蟠螭游向洗池,光是这雕刻蟠螭的手艺,就堪比一个农户一年的收成银子。怎么,礼部的肥水不少啊?”
第五非明说的不错,宋樟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价值不菲。满屋的装潢,可堪黄金,绝不是他的俸禄可比拟的,就是有那么一个尚书爹,也不至于如此奢靡。
宋樟见状,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他翘起二郎腿,随手一搭:“你既然看出来了,何必来特意挖苦讽刺我。”
第五非明放下手中的酒盅:“这么晚回来,搞清楚墨掌柜为什么没来了?”
早从青梅坞的种种,第五非明就看出来宋樟的用心,她挑了挑眉:“你不惜假装受伤摔下马,都要框我引我去见、去结识的人,就这么让你的苦心泡汤了?”
宋樟混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第五非明看穿挑明,笑道:“生了一场病,一家子乱成了一团,所以没来。”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第五非明满意,她的眸光淡淡的,继续道:“墨掌柜倒是出手阔绰,你这满屋子的装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贪了多少银两。”
宋樟嘿嘿一笑:“这不是攀上了个有钱的土大款嘛,不要白不要。”
第五非明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我看这墨暖在你心中的位置,可不是一个任你宰割的商者富户那么简单。宋樟,莫要告诉我你是喜欢上了她。”
一弯孤月高高的挂在天上,初秋的风轻轻拂过,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似山峦间溪水潺潺流过无声,宋樟默了一默,收起一贯的嬉笑怒骂的神色,漆黑的眸子对上第五非明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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