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瑞兽香薰炉正升着袅娜的烟,香气丝丝绕绕,谷大娘子摇摇头:“女儿,这事你操之过急了。”
谷昭歌也终于意识到她疏忽的关节所在,是啊,墨暖这么多年从未议亲,难道只是因为爹娘死了没有能做主的人?以墨家雄厚的财力,就算墨暖的名声在长安城里不那么宜室宜家,却也还是能说得上一门体面的亲事的。
她懊恼道:“是我的错。官人的长姐待我很好,为了让我名正言顺的管家,还易居青梅坞别住。自从嫁到墨家,长辈们都对我礼遇有加,官人也是个亲厚的。我这管家主母做的顺风顺水,这才大意,竟以为自己真的掌握了墨家。”
实际上,她也只看到了墨家的冰山一角。
平静的海面下蕴藏着什么样怪物,谁也不知道。
谷大娘子面色平静,伸手拢着女儿的秀发,温声道:“你夫家那个长姑娘,是个通透的,不会因为这个事怪到你时身上的。想来你夫君也不会因为这事为难你,毕竟是我们谷家的女儿,本来就是你低嫁。”
谷昭歌却依然不能放心:“你不知道,今日我掐着时辰差人去找官人,谁知道官人刚一露面,就被他长姐扇了一巴掌。”
谷大娘子眼睛一瞪:“什么?”
谷昭歌叹了口气:“听说,官人当即就跪下了。再后来,满屋子的丫鬟乌泱泱跪了一地,墨家的长辈全都被半推半搀扶着"请"出了屋子。”她紧张地握住自己母亲的手:“娘,官人的长姐肯定是发了大脾气了,也早就料想到是我一直没有通报,这该如何是好啊……”
谷大娘子蹙着一双眉毛,沉吟道:“不慌。就咬死以为这事大家知道,再说了,长辈给小辈议亲,难道还要小辈自己点头同意才行么?本来就没这样的规矩。你一个当媳妇的,还要打听附加长姐婚事不成?”
她睨了一眼谷昭歌:“你是堂堂四品官家的嫡出女儿,怎么嫁过去怕成这个样子?就为了这事专门回娘家?”
她甚是不满,只觉得自己从前把女儿养的待人接物楚楚大方,怎么嫁到墨家去,这么担不起事,事事琢磨人眼色起来?
谷昭歌将头枕在自己母亲的膝头上:“女儿也不知道,只觉得墨家长姐虽然待我是一副极为宽厚的样子,可女儿总觉得,她是个让人忍不住忌惮的主顾。”
母女俩闲话了一小会儿,谷大娘子就赶紧催促着谷昭歌回去,生怕回来时间长了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谷昭歌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又回了墨府。
本以为这趟娘家回的是悄无声息,可一回自己院子里,却看到墨隽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身旁是他的贴身长随,常年在商帮里给他打下手的。
“刘员外的家的那个从秦楼楚馆里赎来的姨娘,贱籍出身,身契在刘员外手里,可籍契应该还在老鸨手中。你去跟桂音班的老鸨买来。”墨隽见谷昭歌回来,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
他缓缓地转着自己手上的墨玉扳指,这几乎是习惯性的动作,可谷昭歌却一眼看出来,这是他不高兴时才会有的习惯。
墨隽继续道:“籍契拿到手后,即刻告到学政,说他私德败坏,销掉他的员外身份。另外再告诉东城的振邦商行,与刘员外签的所有的契约,从他那里订的所有蔬果,一并退回,我们以刘员外定价的六成。违约的钱两我来付。”
长随小厮飞快的看了一眼谷昭歌,似乎不情愿她听到这话,犹豫道:“可是咱们的田庄的蔬果今年供量都已经签好了定数,就算有剩余,也不足以应付振邦商行的量……”
墨隽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冷淡,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谷昭歌:“从别的田庄里收。亏损多少,记在我头上。”
谷昭歌心中一惊,知道这是墨隽要为墨暖出气,不惜代价报复刘员外。于是只能默默走到一旁倒了一盏茶,温声道:“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刘员外,将他赶出长安城就是。”
话罢,将茶盏轻轻推到他面前:“这样的腌臜户,实在是不配入眼。”她对上长随小厮的视线:“只是有一点,万不可走漏风声,说这事与长姐有关。之前的媒婆也要打点好,否则将来传出去,怎么解释的清人家不过是有意求亲,就被我们如此针锋相对。怕是会累及长姐名声,将来议亲只会困难。”
这话说得十分中肯,立场态度也表现的很是明朗,本是一个自己铺台阶的话,可墨隽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何时说长姐要议亲了?”
谷昭歌一愣,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女人家哪有不嫁人的,又想到这场风波,只能装傻到底:“这……长辈们不是说要给长姐议亲?这个不成,不还得再仔细挑挑看?”
话罢,脸一红,“我一个小辈,是不太合适谈长姐亲事的,什么人家还是得长辈们掌眼说了算……”做足了守礼数的样子,又对着长随小厮叮嘱道:“但你们切切要保住长姐的名声。”
这句话,既解释了为何府里上下都在给墨暖择婿,而她始终没有提及过一句。
本来就轮不到她插话。
墨隽自然听明白了谷昭歌是什么意思,既没有信,也没有不信,只是仍然没有看她,话却是说给谷昭歌听的:“以后无论什么人,但凡有人上门提亲,但凡有人张罗着长姐婚事,一字不落的都禀报给我。”
谷昭歌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墨隽不再计较这件事,与此同时,墨隽对于墨暖婚事的态度反而让她开始在心中留了个疑影。
为什么不愿意墨暖嫁人?
为什么墨家的长辈为墨暖议亲,还藏着掖着不敢让他们姐弟知道?
她一定要查出来。
“长姐消气了吗?”谷昭歌问道,“我去小厨房做点菜,长姐好容易下山一趟,今晚可以好好聚一聚。”
“不必了。”墨隽静静地看着她,“长姐已经回园子了,说以后不回来了。”
墨隽面沉如水,在这深秋的傍晚平添了几分寒气,他一字一句:“你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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