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呀,可惜这清水湖这好那好,我俩却是配不上。两个酒都喝不醉的人,哪好意思临湖举杯。”沈听却忽然感叹。
溪留听得明白,他与她乃是一样的人,成天忙得脚不占地不说,丝毫情趣也无。酒宴里,永远喝不醉,尽管笑颜明媚,姿态风流。实际上,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无心人,少有真情外漏的时刻,虚伪得很。
半柱香已过,那头学生群里走出了两个人,便是溪寻和季柳。
溪留见是溪寻来了,笑道:“溪寻,你倒是第一回舍得把自己玩的时间放下,你这是?要跟我跑出货去吗?”
溪寻犹豫,答:“阿姐,我适才的确跟他们说我跟着你来着,想回家去吃东西,不过……”
“怎么,后悔了,想玩了?”溪寻笑。笑颜展露在春日阳光下,如梦如幻。
“不过我见沈公子风流倜傥你,衣着华丽,我想……他那边吃的东西肯定会更多,便同季公子商议好了,我跟着沈公子,季公子跟着你。”溪寻脸颊微囊,微微心虚。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妹妹着实有趣,真叫人喜欢。”沈听朝溪留转头大笑。继而又道:“溪寻姑娘,我那边吃的东西着实不少,承蒙您看得上。”
溪留听此,长眼深眯,无奈道:“吃里爬外约莫就是这个意思吧。沈公子,小妹多劳您费心了。”
沈听答:“哪里的话,溪姑娘的妹妹便也是在下的妹妹,告辞。”说着带溪寻离开。
溪留看了眼站在她面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只见他眉眼如春,浅笑连连,便如那春日,飞鸟捣碎平静的湖面,水纹一波又一波荡漾开来。
尽管再次见他,比上次不欢而散更加不自在几分,但溪留还是带着平静的笑颜大方道:“季公子,请。”
他闻此,浅笑化作咧嘴一笑,爽朗明媚,竟全不见了适才的咄咄相逼。
马车上,季柳和溪留皆是沉默不语,闷得溪留睡了过去。她时常奔波,少有闲暇时刻,故经常在马车上,坐着坐着便给睡着了。
她睡颜宁和,双目合上,也不见了往日的清冷,窗缝里寒风吹来,长睫轻颤,被风雨精雕过的眼稍时深时浅。均匀的呼吸声浮在马车内,将整个车马都罩的朦胧,加上若有若无的酒香弥漫。季柳呼吸不畅,一声比一声更加沉重,他想打开马车里的雕窗,又担忧外边冷风将她吹醒,只好忍着心里的悸动,任由面颊慢慢染上潮红。终是忍不住,他伸出左手,想要抚一抚她那被风雨刻过的、美丽极了的眼稍。还未得偿所愿,马车忽地一晃,溪留整张脸都往他掌心倒来。眉梢没抚到,但掌上便是她一侧脸颊。明明她脸颊清凉似水,他的掌心却如触碰到了滚烫的炉火一般,烫得他脑袋发晕,连忙将掌心收了回。任由溪留往右边载去,脑袋磕到车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季柳的内心尤畅游在云电下,心跳咚咚作响,溪留已是被疼得幽幽醒来。车外,雀儿听到声响,连忙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问道:“少东家,可是出了什么事?雀儿听到了一声大响。”
溪留扶着脑袋,眼睛迷离,尚在朦胧中,她用清哑的声音回道:“无妨,不小心磕到头了。”说完又闭上双眼,消解睡意。
雀儿听并无大事,于是将车帘放下。
溪留迷迷瞪瞪,忽的想到马车上还有季柳,立马清醒了过来。只见季柳面颊潮红,坐在右侧长凳上一动不动,她以为是车内通风不好,于是将马车雕窗打开,窘迫道:“季公子见笑了。”
“无妨”季柳答,便再也没有什么别的话。
溪留担忧这样沉默,自己还得睡过去,已经丢了一次丑了,没必要再丢一次吧。于是她主动开口道:“季公子想问了解什么关于南水城的问题,不如我们现在探讨一番。我这趟是去江边码头查货,路途还远着呢,可能还得走上一个时辰。”
季柳清了两道声音,极其配合问道:“人皆道南水城四通八达,繁盛无比,溪姑娘觉得这话可是真的?”
“在我看来,南水城的确繁华,我在南水待的时间不算长,别的方面不算特别懂,单就商业来说,南水城还设有商部,这是许多地方没有的。至于是否真如其浮现出来的繁华,这就不好说了,毕竟清贫者,还是大有人在。”溪留答。
季柳又道:“那依溪姑娘看来,民生重在富者,还是重在贫者?”
溪留回:“溪某认为,两者应当各占一半吧。要说治城,那肯定得兴修水利,也要匡扶穷困,更得守清立正,裁断纠纷,以维民道。但不论是兴修水利,匡扶穷困,或是维护秩序。这些都需要钱财维护,于一座城池来说,土木为本,钱财为生。因而得重视穷困,也得重视富城,方可自强。”
季柳又道:“那您觉得南水城可做到了既匡扶贫困又力图富城?”
溪留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想到今早沈听提点她,民不与官斗,注意吴家。一城之首插手商事,以至于商界忌惮,这样下去,哪是什么力图富城呢?于是回到:“我来这儿不久,这个问题看得并不透彻,但就商事而言,大概官商勾结也是有的吧,溪某只觉,算不得力图城富,官吏似乎有敛财之嫌。”
季柳听她这样作答,眼稍一挑,继续问道:“怎么说呢?”
溪留却不再答他,只道:“人人皆有各自的活法,尚不能指点天下时,便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做好本分就是。故而,溪某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季柳道:“溪姑娘不曾进学堂,到自有一股学究气,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季某已是收获不少了,多些谢姑娘。”
溪留忙回:“不敢当,只是少时与父亲四处游走,胡言乱语多了,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也都是胡乱瞎讲一通,还望季公子莫要笑话才是。”
季柳沉默,良久忽问道:“姑娘少时都去过哪些地方,可有碰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或是人物?季某自小只在南水城长大,对外头,也是好奇不已。只是还在进习,未曾有出去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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